第四章 血色巨人

  少女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一般在空气中滑行，再度变得光洁整齐的灰色羽翼拢在背后，而那张漆黑的人骨面具闪烁着冷寂的微光。
  “呵呵，你吃饱了么，可是，我还是很饿，很饿很饿。”
  她歪着头，像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同伴交谈。
  少女重新靠近了村子之后，周围的空气忽然开始变得粘稠，仿佛深陷沼泽淤泥之中。
  她好似受惊的猫儿一般弓起脊背，一层薄薄的黑色火焰从肌肤下溢了出来。
  深埋在地下的魔法阵已经被激活，六道灿烂的光柱冲天而起，以它们为顶点形成的巨型六芒星构造了一个半圆形的封闭空间。
  穹顶的中央，空间如水波一般的皱起阵阵涟漪，很快，一个苍白削瘦的年轻男人便跨过空间节点，从某处神殿内来到了这片荒原。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祭袍，每一根头发都梳的整整齐齐，左手托着一本尚未合拢的典籍。
  锐利的蓝眼睛，高耸的鼻梁，紧紧抿在一起的单薄嘴唇，与他淡漠的神情相得益彰。
  削瘦男子小心翼翼的折起书页，将烫金封皮的沉重典籍放在一块体积稍大的碎石之上。
  “向您致意，尊贵的殿下。”
  他优雅的欠身行礼，插在领口的那一枝带着露水的火红玫瑰不小心坠落地面。
  削瘦男子极惋惜的摇了摇头，随即挺直了腰杆，举步迈向前方，看也不看他花了很长时间精心挑选的玫瑰一眼。
  皮靴毫不怜惜的踏过零落的花瓣，将它们辗为尘泥。
  少女定定地望着他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缓慢而清晰地重申道：“我饿了……”
  “很饿很饿。”
  她紧绷的肌肉在一瞬间释放出了恐怖的爆发力，推动着她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高速向削瘦男子狂奔而来。
  黑色的火焰在她奔跑带起的气流中飘向后方，摇曳不定。每一步落下，都会在她身后留下一只深深的足印。
  少女几乎是在瞬间便到达了魔法阵的另一端。
  她扶住男子的双肩，急切地低下头去，像是想要给他一个深情的拥吻。
  漆黑的人骨面具无声的裂开了，露出了少女温暖湿润的唇瓣。
  就在她即将覆上那张不算英俊的苍白面孔的前一秒，少女忽然停住了动作。
  她困惑的用自己的银色眸子在身前探寻着，宛如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削瘦男子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锐利的蓝眼睛仿佛能穿透人骨面具的阻隔，看到隐匿于它的遮盖之下的，少女的娇憨与困惑。”为什么……到底在哪里？“
  少女失落而不甘的猛力摇晃着他的肩膀，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刺入他的皮肉里，但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少女的指甲上附着的黑色火焰侵蚀着削瘦男子的血肉，一片片黑色的灰烬从她的指尖落下，跌在洁白无暇的祭袍上，变成了扎眼的污迹。
  削瘦男子放声大笑，他笑得是如此的疯狂而肆无忌惮，笑得流出了眼泪。
  他在笑声中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你是想要我的灵魂吗？“”哈哈哈哈，非常可惜，尊贵的殿下，你似乎来晚了一点。“”我的灵魂，已经被它吃掉了呢。“
  少女讶异的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吼！“
  削瘦男子举手向天，嘶哑的咆哮着。
  吼声到了最后，竟然诡异的混入了第二个声音，非人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上久久回荡。
  许久之后，削瘦男子似乎平静了下来，他从一个怪异的角度扭过自己的脖子，极度充血而几乎突出眼眶的眼珠迸射出嗜血的红光。”它就要出来了，你，准备好了么？“
  不等少女作出回答，他便用双手刺入了自己的额头，随后猛然发力，撕开了自己那张血淋淋的人皮。”嗷吼！“
  一个血色的巨人从削瘦男子的体内挣脱出来，它几乎有三米高，没有皮肤、毛发和五官，看起来既恶心又丑陋。”你是什么东西？“
  少女困惑的搜索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她似乎从未见过这种生命，又或者，关于它的记忆尚被封印在大脑的深处？
  对于少女的问题，血色巨人只是报以一声狂暴的咆哮。它的头部打开了一条黑色的缝隙，震耳欲聋的音波从中喷薄而出。
  随即，它甩开步子向少女冲了过来。
  黏稠腥臭的血液滴在沿途的地面上，宛如浓硫酸一般留下了无数被腐蚀的坑洼印记。
  少女忽然想起，她似乎是有着一件武器的，只是她不知道将那把武器遗失在了哪里。
  血色的巨爪拦腰横扫，少女展开双翼，轻盈的升入空中。
  她在面具下的脸庞带着笑意，因为她想起如何召唤自己的武器了。
  一片灰羽从空中落下，轻柔的落在了泥土和沙砾中间。
  黑色的烈焰从每一根细小的绒毛上涌了出来，魔法阵内的地面顿时成了火海。
  持续的高温将岩石熔化为炽热的岩浆，少女掌心向下，朝着岩浆的中心伸出了右手。
  一根红热的石柱从那里升起，一直抵到她的脚下。”好久不见了，绯。还记得我吗？“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语，石柱的上端猛然崩碎，露出了一把半埋在岩浆中的瑰丽凶器。
  它的刀柄与护手用不知名的银色金属铸成，半透明的平直刀身恍如浅红色的流光。
  与其说它是兵器，不如说它是艺术品更为恰当。
  少女用纤细的五指握住了刀柄，它似乎也因此而雀跃，护手上那座半是天使半是魔鬼的雕像睁开了眼睛，射出一道冷电。”吼！“
  感知到了威胁的血色巨人再度怒吼，毫无疑问，这柄被少女称之为”绯“的兵器绝对有着杀死它的能力。
  少女毫不费力的将战刀从石柱内拔了出来，刀尖在空气中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偷吃掉我的食物，你做好去死的觉悟了吗？“
  她扬起”绯“轻盈的刀身，居高临下的质问道。
  血色巨人猛然转身，向着魔法阵外发力狂奔，当它到达了魔法阵的边界时，血色的拳头挥去，直接破开了那道坚固的魔法屏障，头也不回的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