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贪狼入梦

  柳惊开有个堂叔叫柳循和,小时候曾经读过几年书,也算略通文墨,但也因为读了几年书,加上身体瀛弱,农活干不了,其它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生活便是饱一餐饥一餐的,也没娶到媳妇,生活便有些潦落。
  有时,柳惊开从他的低矮的房子前走过,便被他拉住闲扯上一会儿话。柳惊开也由此知道了好些小镇的许多秘密和生活常识。
  其中,柳循和就曾经和柳经开说起他出生时的情况,这都是柳惊开的父母告诉的。
  柳惊开出生的那一晚,天空月亮有些圆,星星有些多,夜色有些亮,夜渐深的时候,一颗扫帚星突兀拖着长长的尾巴掠过星空,十分奇异亮眼。接着,天上居然发生了天狗吃月,圆月被天狗一点点吞掉,然后,满天黑沉沉的,仿佛末日一样。后来,又有几颗扫帚星掠过天空。而天狼山上的饿狼则反常齐声嚎叫了一夜,声音传来,倒有些吓人。
  那天晚上,柳惊开的母亲檀慧早早就睡了,不久便睡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一只巨大的狼,眼放青光,和平常的狼似同非同,巨狼从天上飞奔下来,向她扑来,将要扑到时,檀慧一惊,便醒了,接着肚子便痛了起来。
  然后,檀慧赶紧叫柳循厚请了小镇上的接生婆林大娘过来帮忙,因为有些难产,忙碌了好一夜,檀慧才生下柳惊开。
  第二天早上天亮时,当柳循厚送接生婆林大娘出门,竟发现住屋外密密麻麻围着一大群红着眼睛的狼,群狼静静的驻立着,也不知有多少。吓得柳循厚和林大娘赶紧缩回屋里,并用木棍顶住大门。
  当太阳升起老高了,那些狼才陆陆续续离去,幸好当时没人惹它们,从始到终,它们都很安静的离开。
  柳循厚直到狼都走得差不多了,才送林大娘回去。再回到住屋后,柳循厚持着木棍,巡视了一圈住屋外围,发现在西边外墙的墙根处,还围着几只大狼,柳循厚壮着胆子挥舞棍子驱赶了几下,那几只狼才恋恋不舍的夹着尾巴离去了。柳循厚这才发现,几头狼围着的还有一个似狼崽一样的小动物,也是出世不久的样子。
  因为妻子有点难产,柳循厚提心吊胆了一夜,最终喜得母子平安,心情大好后也就不想杀生,便提着小狼崽的脖子,带回房里跟檀慧说了起来。
  小狼崽被放在床上,开始鼻子四向乱嗅,然后,它找到了目标,一直爬到刚出生的柳惊开旁边,还伸出了鲜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小柳惊开的脸颊,然后,便自顾自将自己的身子圈起来,就在柳惊开身边睡着了。
  两个大人眼睁睁地看着,檀慧有些惊喜,母爱上涌,说道:“孩子他爸,你看,这小家伙和孩子那么有缘,不若我们就收养它吧,让它和孩子作个伴。”
  柳循厚答应了下来。
  小狼崽就这样留了下来,开始时,它还不能吃些硬食物,檀慧便挤些奶水在碗里,并放在它的面前,它使劲嗅了下鼻子,然后一骨碌爬了起来,立刻在碗里舔食了起来。舔食完,还意犹未尽的舔舔碗底。
  檀慧见了,有些好笑,只得说:“不能再多了,你的伙伴还要吃呢,他也吃不饱。”
  小狼崽似乎听懂了,又伏回柳惊开的身边,圈着身子睡下了。
  如此几天后,小狼崽倒可以喝些稀粥了。但檀慧有时见小狼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喂奶给柳惊开吃,有时,也尽量挤一点奶水给小狼崽吃,那时候,小狼崽总是欢天喜地的乱跳,猛摇着小尾巴。
  日子就这样过去,柳惊开满月了,柳循厚、檀慧夫妇请了柳循和及兄长柳循照的独子柳聚达过来吃了一顿简单的满月酒。席间,柳循厚、檀慧夫妇便将柳惊开出生当天的情况说了出来,还请柳循和帮忙起个名字。
  柳循和有些激动,便说:“古有古人飞熊入梦,结果封侯拜相的。今有飞狼入梦,应该也不差吧。孩子应该大有出息,我们柳家门第可能开始发迹了,就取个‘开’字吧,生产时母体受惊,便索性取个‘惊’字,合起便是‘惊开’,不错,有些顺口,就取名‘柳惊开’吧。”
  柳惊开由于喂养的奶水不足,生得有些弱小,自小个性有些孤僻,只常常和小狼崽玩在一起。两者倒是亲密无间。
  后来的事,柳惊开倒有些记忆。
  小狼崽生长得很慢,远逊于同类的狼的生长速度,三四年了,还是像个幼狼的样子,可每天要吃的东西并不少,常常吃完了自己的食物还去抢其它喂养禽畜的食物,这天又是一样,在旁边看着的柳惊开笑骂着:“你真贪心,不若就叫你贪狼吧。”
  那只狼崽似乎听懂了,高兴的乱蹦乱跳的,仰天长嚎了好一会,眼晴的青色更深浓了。从此,柳惊开便叫幼狼为贪狼。
  檀慧由于生产时有些难产,落下了病根,看医吃药花了不少钱,但依然没有太大的起色,在柳惊开四岁的时候,身体越来越捱不住了,常躺在床上。
  秋天到了,连续下了几天的阴雨,天气有些彻骨的寒意。檀慧的身体更差了,镇里的胡医生也来看过了,只是对着柳循厚摇了摇头。
  柳惊开和贪狼也没有心思玩耍了,就守在床前,到了傍晚,天就要黑了,附近的树上传来了几声猫头鹰的笑声,房里摇曳着微弱的灯光,檀慧也知道自己不行了,颤抖抖的手摸着柳惊开的头,眼里溢出了泪,眼里有着浓浓的不舍,却说不出话来。贪狼这时也将头伸过去,檀慧艰难地将手颤抖抖的慢慢伸过去,在贪狼的头上摸了一下,想笑,却笑不了,就这样撒手而去。
  柳惊开呜呜地哭了,贪狼的眼里也流出了泪,它高声长嚎了起来,声音传了出去,天狼山即时响起了无数狼的嚎叫声,一阵接一阵,群兽惊惧不已……
  檀慧就葬在后峰天狼山的斜坡上,坟头周围几株松树,杂草不多,草丛间点缀着些许不知名的小花。
  柳惊开带着贪狼时不时去坟头边静静坐一会,听着山风呼呼的吹着,心里倒安宁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