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花招多的很

  陆以蘅每每恼恨的可不止自己这点儿小身板,她拍拍掌心裙摆的尘灰:“方才你在想什么?”她注意到顾卿洵的愣神。
  “在想凤小王爷会怎么看这次朝中定下的剿匪之计。”他也不隐瞒,凤明邪虽然名义上不参政可言辞举措能轻易改变九五之尊的用意。
  “他可不管朝堂事。”陆以蘅挺奇怪怎么顾卿洵会突然将话题转到那家伙身上,小王爷不在明面上议事,没触碰到皇室的底线,他从来选择袖手旁观,“你别想借着他的口——”陆以蘅戳戳顾卿洵的臂弯,已经猜到这家伙想打什么鬼主意,她“警告”性的斜眼睨去。
  顾卿洵闷闷一笑,低下头就能看到那小姑娘发髻上的簪花,俏生生的就好像突然开在了心间,明月带着花灯的光彩将景影模糊:“是我失言。”
  庙宇外淡出了僻静便是哄闹街市,马车悠哉拴停一旁,闲话家常都是许久没有的惬意,摩肩接踵之间肩膀突得被人急冲冲的撞开了,陆以蘅回身才发现是个微微佝偻脊背的男人,他顿住了脚步,手掌已经扼下了顾卿洵的手腕。
  “顾大夫,您是顾大夫吗?”看得出来男人很焦急,满头的汗似是赶了不少的路程。
  顾卿洵忙搀住他点头示意。
  男人眼底里顿时泛出了明光欣喜,恨不得立马抓着人就往外拖:“顾大夫我老母亲家中突发重疾下不了床,求求您赶紧随我去瞧一瞧。”眼见着膝盖一弯就要跪了下来,若是顾卿洵这会不随他同去,大庭广之下便是跪死了也情愿。
  顾卿洵哪受的了病人家属如此殷切恳求,他下意识的扭头去看陆以蘅。
  “你快随他去吧。”游街祈福何时都成,可人命大如天,若是人家八十老母真的患了重疾岂能坐视不理。
  顾卿洵点点头,忙不迭的就跟着那男人上了马车消失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周围依旧人声鼎沸,只是突然间显得冷落不少,秋夜的萧瑟不见却微微浸透了两分不该有的花香。
  陆以蘅眉头一蹙,后槽牙就磨了起来:“小王爷,您使唤人的花招可真是多。”她恨恨出声转身,脚底下已然多了一只黑猫儿瞪着橙黄的眼翘着尾巴,而跟前呢,这不,正站着那个一脸无辜还笑吟吟的男人。
  五彩雀羽在千灯辉映下美妙绝伦,好似这不夜的繁华都是为他一人衬托的光彩,眉眼微软氤氲着湖色山城的潋滟,旖旎就能悄然丛生。
  陆以蘅的确是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她方才觉得那急躁的男人有点儿眼熟,现在回过了神,可不就是六疤指手底下的一个小地痞嘛,得,上一回在司制房特地把明玥公主骗去堵了秦徵一个正着,今儿个呢,找了个小地痞把救人心切的顾卿洵给撵走了——若当真有急症,难道不该先去顾家药庐寻治,再不济也该是青稞来唤人,哪有这么不着边际的跑来闹市街坊碰运气的。
  假的很。
  陆以蘅想气可对着那满脸笑意的凤明邪反而气不出来,好像这家伙在致力于如何把她身边的男人一个个的支走上,有着一大堆的奇思妙想。
  “本王,恰好路过罢了。”凤明邪一招手,六幺“哧溜”一下就窜进了他怀中,懒洋洋的还打了个哈欠舔舔男人修长的指尖,惬意极了,他眉目里可没有一点儿抱歉的意味,反而挑剔细腻、活色生香的。
  信了你的鬼。
  陆以蘅歪着嘴:“看来您是知道御书房的事了。”
  凤明邪颔首。
  “怎么看?”陆以蘅抬眼刚落在男人眼睫又不得已避开目光,总觉得那双眼睛里有着什么古怪的情绪会染指你的思想,将人心轻而易举拿捏。
  “好。”他的指尖顺在六幺的长毛上,猫儿发出“咕噜咕噜”舒适的声音。
  “好?”陆以蘅愣了愣,这人人都念叨着她一个小姑娘不应该参与什么军政大事,朝廷里的将军校尉一大堆轮得到陆以蘅来剿什么匪,若是有个差池,小命呜呼岂不叫人惋惜。
  凤明邪挑眉,他突得俯下*身,桃花好像将陆以蘅萦了个满怀,她只看到男人乌黑的瞳底好像有着珍珠一般的反色。
  “阿蘅不是说,本王当匹万世无双吗,”凤小王爷唇角一勾,昭彰明灿的就好像一只志在必得的狐狸,勾人又热忱,“凤明邪正等着陆以蘅,成为那个,万世无双。”
  他的笑温温软软又张扬放肆,眼角眉梢都漾着慵懒轻曼的姿态连偷偷落在耳畔的呼吸都叫人心头窒息。
  像是脑中霎那的空白,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口,呼之欲出,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这种不曾有过的怪异感觉让陆以蘅茫然失措——
  繁色的金银织花顺着袖边袍绻绻而上如同夏日里会疯长的藤蔓一样占据心头唯独的净地,天人一样的王孙贵胄在流光溢彩下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优雅多情。
  湖对岸的烟花偏在此刻升腾而起。
  陆以蘅抬起头。
  就跌进墨黑珍珠色倒映下的漫天斑斓。
  凤明邪的眼睛,漂亮耀眼的如同星坠。
  陆以蘅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涸没有任何音色,半晌才僵着身子发着愣“嘎噔”跳开一小步,几乎是带着仓皇而逃的意图。
  “呸。”
  小姑娘啐了口,无耻狂徒。
  凤明邪反而乐开花,他就是喜欢看阿蘅那种轻蔑不屑的眼神,你越是逗得她退无可退,她越是窘迫羞涩最后逼到了绝境里,就硬生生的哼唧着不与你为伍。
  那涨红了脸后的伶牙俐齿半个字眼也吐不出来的模样,有趣极了。
  “岳池说您旧疾复发?”虽然是个问句,不,陆以蘅那口吻就仿佛在说,怎么不再严重一些,病他个三五天下不了床榻最是清净,这性子,瞧着是好的很,恨不能上房揭瓦的那种。
  凤明邪不置可否,怀里的六幺缩着爪子在金丝绣边儿的衣袖上挠了挠,看不到锋利只有软乎乎的肉垫轻轻踩踏在五彩雀羽上,“喵呜”,猫儿好似替小王爷作答,甜腻腻的懒声都带着毛茸茸的错觉。
  陆以蘅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那抖动的猫耳上。
  “喜欢吗?”凤明邪将六幺捧到了陆以蘅跟前。
  陆家姑娘下意识往后一缩,老实说,她和这只黑猫间的情感古怪复杂,有那么一点两看相生厌,陆以蘅从来没有好脸色,六幺呢也懒得讨她喜,魏国公府里的每一个人见着猫儿都乐呵呵的,花奴更是恨不能把好东西都挑捡着分给它,唯独陆以蘅冷眼相待、扫地出门。
  她没明白凤明邪的用意,难不成他还以为自个儿喜欢六幺不成,她的指尖在袖中一掐:“它可不想与我亲近。”
  瞧瞧这会儿已经开始龇牙咧嘴了,一双眼睛瞪的就好像看着罪大恶极的人物,活似她要将它生吞活剥了。
  凤明邪失笑:“本王喜欢的人,六幺也得喜欢。”他的话向来简单扼要容不得人,不,也容不得猫拒绝,一松手就将后知后觉的黑猫“噗通”丢进了陆以蘅怀里。
  黑猫徒然失了重“喵呜”怪叫着就抓紧了那小姑娘的衣襟,陆以蘅下意识伸手一托,忙摁住那挣扎不停的猫儿还怕摔伤了它,这一人一猫没半点儿的默契和好感,活像是硬生生给揪到了一块儿。
  六幺浑身的毛竖了起来连陆以蘅都觉得扎手,可又不得不将那猫儿牢牢抓在怀里,否则自己的臂上怕也要多添数道抓痕,黑猫儿也不知是憋屈还是嫌恶,惊恼的眼神化成了可怜无助愣生生的看着凤小王爷没有半点的表态,顿时耳朵都耷了下来,背上的长毛一软轻轻叫人给抚平,许是觉得没想象中那么膈应,从尾巴乱晃到尾尖曲起,嘶哑的叫声变成了温软的哼唧。
  陆以蘅不会挠猫儿也不会惯猫,这些王孙子弟家养尊处优的人才喜欢玩弄的小玩意她都觉得棘手,只是那小脖子里的软毛儿触在指尖的感觉还挺叫人心情爽快,她心里感慨不得不说,撸猫一时爽,一直撸猫一直爽。
  “咳”,凤明邪瞧着六幺好似还在那怀里享受起来,他轻咳一声,黑猫立马心领神会的蹬腿蹦出了陆以蘅的按捺,他早有预料般的截住了陆家姑娘的手腕。
  男人的掌心带着温热死死就捏住了她不知所措的指尖。
  满大街的人声忽远忽近,陆以蘅恍惚着愣了片刻,顿时脸颊一烫抽手:“小王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这档子事似乎就没在凤明邪的观念里,都是陈规、都是枷锁,他就喜欢当个戏弄姑娘家的富贵荒唐骨。
  自由自在,不受牵制。
  凤明邪这回居然很听话的松开了手,叫陆以蘅都有些猝不及防,男人的指尖落在她的发髻扯住了上头系着的红丝发绳一拉,原本束起的长发如同泼墨飞瀑一般落下月色与灯花剪影,金丝绣纹的发带已被男人松松垮垮的系在了陆以蘅的手腕上,另一头轻轻绑缚在自己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