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伊天雪
东海为中土熟知，至于北冥之海，中土知之甚少，而海东瀚海等三国知之，盖因地利之故也。
是时，燕双飞与李仙卿二仙藏身云端，俯视大周水师船队。
须臾，燕双飞望着茫茫北冥之海，似有所思。
李仙卿道：“燕道友，这凡人船队龟速慢行，我二人如此跟下去，甚是无趣，我观不远处有一座小岛，不妨且去一看，说不得还有一番收获，如何？”
燕双飞回过神来，微微颔首，道：“也好。”
二仙当即往北飞去，仅仅数息过后，便来到李仙卿所说的小岛上空。
飘然落地。
此岛不大，周回数十丈，峭壁嶙峋，无草木，也无虫蛇，一片荒凉肃杀。
此种地方，于凡人来说，等同绝地，但燕双飞与李仙卿乃是金丹境修士，丝毫不受影响。只是如此环境，奇花异草等有价值的收获是没有希望了。
燕双飞一番扫视，小岛之概况了然于胸，也不在意，当下盘腿而坐，便对李仙卿道：“李道友，你我二人对歌解乏如何？”
李仙卿道：“大善！”
燕双飞哈哈一笑，道：“我便以古之八仙蓝采和《踏歌》开头。”
其歌曰：
踏歌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三春树，
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
金银宫阙高嵯峨。
李仙卿捋须一笑，道：“蓝仙采和者，常衣破蓝衫，一足靴，一足跣，夏则批絮，冬则卧雪，游戏人间，诚为古之大仙也。如此，我对以白玉蟾祖师之《道情歌》。”
其歌曰：
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常世人间笑哈哈，周游四海你为啥，苦终受尽修正道，不染人间桃李花。
常世人间笑哈哈，争名夺利你为啥，不如回头悟大道，无忧无虑神仙家。
清静无为是吾家，不染凡尘道根扎，访求名师修正道，蟠桃会上赴龙华。
二仙对歌以为乐，却忽略了仙家音韵，饱含无上之大道，世界之间，不论人、妖，凡有机缘闻之者，一朝顿悟，仙道可期。
少顷，这无名小岛水面数十丈下，珊瑚丛中隐蔽处，一只白鳞鲛人闻听二仙对歌，忽然大悟，成功筑基。
鲛人者，即世人所说之美人鱼也，鱼身而人首，善歌，有黑鳞鲛人与白鳞鲛人之分，传闻其泣泪成珠，价值三千金珠。其脂可燃，万古不灭，以作长明灯。昔者，始皇帝令人出海捕杀鲛人，便是为获得其脂。
人与妖兽于修真一道，各有优劣。
人族从洪荒走来，步入文明，逐渐与天地自然脱离，丧失了部分本能，是以不能人人天生会修真炼炁，但是人族有文明，有文字，后人可以总结先贤经验教训，书籍传世，便可少走许多弯路。正因如此，人族虽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却最终能主宰这天地自然。
至于妖兽一族，未曾脱离天地自然，本能未失，天生便会修炼，更兼之爪牙筋骨强利，是以一直强盛无比，每当人族衰落，便是其横行之时。
虽然如此，但是许多妖兽种族智慧颇低，每与人族大战，多是先胜后败。
是时，那无名小岛下的白鳞鲛人成功筑基。海面无风起浪，天空灵炁聚集成，阵阵金光没入海下。
燕双飞与李仙卿二仙对歌正当兴头，忽见得如此景象，心中明了乃是有妖兽成功筑基。
李仙卿苦笑着燕双飞道：“燕道友，我二人只顾着对歌为乐，却忽略了仙家音韵饱含无上大道，倒叫那海中孽畜得了便宜。”
燕双飞道：“无妨无妨，焉知非福。”他如此淡定，乃是有所倚仗，赫赫金丹修士，人仙之属，上可耸身入云，无翅而飞，下可潜行川海，与蛟同游。这海面下数十丈距离，尽为其神识笼罩，当即便知晓了一切。言罢起身，立于峭壁之上，大喝：“那海中鲛人，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嘭……”
一声巨响，那浪花翻腾处，一只白鳞鲛人跃出水面，腾空而起。二仙看去，那白鳞鲛人双臂张开，周回旋转，鱼身人首。
何谓鱼身人首？那鲛人自腰以下为鱼，腰以上为人，如豆蔻年华之少女。是何等模样？青丝三尺，柳叶细眉，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凝脂者，形容白也。那白如何？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
倾世容颜，世所未见。李延年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二仙哪怕是金丹境修士，也看得呆了，那鲛人使身躯旋转，发丝凌乱，眼带秋波，楚楚可怜，不着片缕，双峰傲然挺立。
李仙卿摇了摇了头，暗道果然是妖兽之属，妩媚而多诈。如此妖物，便是斩了也是为人族除害。
燕双飞阻止道：“世间盛传有黑鳞鲛人在海中歌唱，吸引人族男子，取阳精以修炼，不过李道友看清楚，眼前这个是白鳞鲛人。”
正所谓物老成精，那鲛人能筑基，不知活了几百年，能解人言，灵智已开。听得燕双飞如是说，当即落于海面，拜道：“仙长在上，北海白鲛愿拜仙长为师！”
……
周军水师船队。
相较于水师上下激动的心情，无双此刻却是忧心忡忡。薛延陀人如今强势崛起，但是他们和草原上的方戎人、唐努人一样，本质上是一伙武装强盗，若是有利可图，那他们就变得异常凶猛，若是见势不妙，又会毫不犹豫地逃之夭夭。目前大周天子百万王师兵锋直指乌梁海草原，这薛延陀人若是逃遁，不说自己不能完成寻找玄衣鸦儿军的任务，更遑论学仙之事，百万王师也只能空耗钱粮，无功而返。
无双一时技穷，将心中忧思说与苏烈。
苏烈恨恨道：“这些该死的北蛮子，几百年来总是不能完全灭亡，岁岁来边境劫掠，这一次一定要狠狠地重创他们。”说罢，也只能长叹一声，面对当前的局势，一个小卒也改变不了什么。
片刻沉默。
苏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对无双道：“若是找到这玄衣鸦儿军的营地，咱们驱使百万野马群冲击之，无双校尉觉得如何？”
无双摇头道：“先不说能否找到敌军的营地，就算找到了，这野马群估计也不堪大用，在防御严密的营寨前，野马群会本能选择转向避开，这是所有生命趋利避害的本能，不过……”
苏烈奇道：“不过什么？”
无双道：“若是一定要用这种方法，那野马群不如妖兽群管用。”
“妖兽？”苏烈反问道。
无双点了点头：“先前海中怪兽围攻巨龟你也看见了，我想这蛮荒森林乃至乌梁海大草原也必定有一种甚至数种群居妖兽，它们的数量就和草原上的野马群一样，以数十百万计，若是驱使这样的妖兽去冲击敌军的营地，必定一举成功。”
苏烈闻言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阵无奈：“这倒是个办法，可是那妖兽也不听咱们使唤啊，它们会把你我当成美味的晚餐。”
无双道：“是啊，这个问题无解。”
苏烈俏皮道：“这任务难做啊，我的学仙之路更是难啊。”
无双闻言，这还是第一次听闻苏烈吐露心声，因问道：“原来你也有学仙的打算啊？”
苏烈嘿嘿一笑，道：“这是大帅私下对我说的，这次诸多仙家临凡，是来收徒的，他也希望我能去学仙，而且十年前，天降星石，我的家乡被洪水淹没，伊天雪这个丫头片子便失踪了，但是伊家老汉逢人便说他闺女被神仙带走了，他与老伴也是被神仙救起的。当时人们只道是这老汉失心疯了，现在仔细想想，极有可能是真的。”
说到这里，苏烈忽然一顿，表情也似乎僵住了。
无双伸手在苏烈眼前晃了晃，他毫无反应。无双无奈一笑，重重地在苏烈肩膀上一拍。
苏烈腾地一下跳起来，然后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口中不停说道：“完了完了，如果伊天雪这丫头真的是被神仙带了了，那岂不是说她已经学仙十年了，小时候我经常欺负她，现在她已经是神仙了，随便动动手指头就够我死上千遍万遍了，没有我的活路了……”
无双看着上蹿下跳的苏烈，笑而置之，这家伙的经历倒是挺丰富的。
不过，这件事倒让无双看了希望。寻找太白剑仙难度太大，但是这伊天雪却是与苏烈同乡，要找到她相对容易得多，至于说苏烈小时候欺负她，这也只是幼时顽皮，如今二人都已成年，这伊天雪更是有可能早已是神仙人物，想来幼时之事不会放在心上。如果能顺利完成任务，成为仙家弟子，到时候若能见到伊天雪这个学仙前辈，于学仙一道点拨一二，如此……
无双笑了。
与日月齐辉，共天地同常。长生久视，神仙不死之道，诚可学而得乎？
这个问题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便可以回答了。
无双此时看苏烈，却是越看越顺眼了，那怕他依然在房间里上蹿下跳的。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忽然传来。
无双当即让苏烈安静下来，随后朝门口问道：“何事？”
门外之人回道：“仙长在上，端木将军让小的来告知仙长，船队将要靠岸登陆了。”
无双道：“好，你告诉端木将军，就说我知道了。”
门外之人应声而去。
无双深深一吸，对苏烈道：“要靠岸登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