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北上
南西东北隅，古来浴血场。
吴钩在腰间，收取关山忙。
日月之所照，天子牧万邦。
……
天策将军康君立的数万接粮大军高唱金吾卫之歌，行进在乌梁海大草原上。
八月塞边，铁衣戎旅忙。
正当大军前方，十数骑飞奔而来，马蹄翻飞，泥土四溅，却是周军探马。
当先一骑勒住马缰，滚落下来，慌忙道：“大将军，前方五里发现一支军马。”
康君立勒马问道：“是何处军马？”
探马道：“未敢靠近，看不清旗号，只听得那些军卒口中怪叫不止，却是像极了蛮兵，约有数万众。”
康君立脸色不变，诸将却是个个哗然，突然遭遇一支蛮兵，且兵力与己方不相上下，难免又是一场恶仗。
谷梁无双也算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了，此时却也不由得心中一震，紧握手中刀，长剑背于身后。
康君立见诸将如此，不禁怒道：“慌什么？亏尔等还是天子禁军金吾卫大将，区区数万蛮兵就让尔等恐惧如斯？”
一时静极！
康君立道：“众军听令：藤牌兵居前，长枪兵次之，弓弩手在中间，步兵列成方阵居后，骑兵护住两翼，陌刀兵为救应。”
随着康君立的命令，众军有条不紊地布阵列队，数万人的大军没有一丝混乱，有的只是玄铁铠甲碰撞的铿锵之声。
至此，气氛为之一变，诸将战意高昂。
康君立单骑前出，抬眼望了望前方，复又勒马转身，对诸将言道：“本将须得一人率五百轻骑将蛮兵诱到此间，谁愿往？”
无双抢先道：“康将军，我愿与苏烈同往。”
苏烈冲无双一笑，对这位仙家弟子又多了一份好感，然后看向康君立，笑脸依旧，满怀期待。
康君立正在不决间，诸将之中有人谏言道：“将军，诱敌一事还须派经验丰富的大将，苏烈乃是杭大帅亲兵，未历战阵，无双校尉只怕还不能独当一面，还请将军慎之。”
康君立道：“本将军有心拔擢晚生后辈，这样吧，就让他们二人随冯将军走一遭吧。”
无双倒是不在意这样的结果，原本也只是抱着试试得态度，能去便是极好的了。苏烈凑到无双跟前，故作神秘道：“多谢无双校尉看得起我，改天有机会请你吃酒。”
无双笑道：“那我就先谢过了。”
苏烈一笑，道：“这冯将军在军中被称为冯无敌，大伙叫得顺口，普通的军卒倒不知他的真名了。”
无双道：“想必是有些本事的。”
苏烈道：“那倒是。”
与此同时，一名彪形大汉纵马前出，点了五百轻骑兵，便要出发，奈何却要带着两个后生，一个是杭大帅的亲兵，另一个更有传说是仙家弟子，都是惹不起的主，没办法只好等着。
无双见了，对苏烈道：“冯将军要出发了，咱们快过去。”
“哎，别急，这个给你。”苏烈说着，一手抓着藤牌递给无双，“这种藤牌是特制的，比一般的要大一圈，更以工笔重彩之法绘了猛虎在上，你拿着，挡箭矢，顺便吓唬蛮兵的战马。”
无双无奈接过，然后与苏烈随冯无敌而去。
……
康君立横刀立马，单骑在阵前，眺望远方。
此刻，距离冯无敌出兵诱敌已过去大半个时辰，按理说此时此刻也该回来了，然而事实是残酷的，无边的乌梁海草原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人回转。
康君立心头一阵拔凉，暗道不妙，正欲派兵前往接应，忽然传来阵阵隆隆的马蹄声，看时，只见远方视线尽头，零星冒出数骑，下一刻，便是黑压压的大队骑兵呼啸而来。
康君立转忧为喜，然而，当他准备下令时，却惊奇地发现五百诱敌之兵竟然与蛮兵同行。一时间，康君立竟然呆住了。
此时，身后一位金吾卫大将也看到了这一幕，策马上前对康君立道：“大将军，莫非来者是友非敌，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康君立凝重道：“本将军现在谁都不信，万一冯无敌临阵变节，为蛮兵前导反攻我军……”
身后金吾卫大将被康君立的话震住了，满脸惊疑道：“料冯无敌不会如此吧。”
康君立道：“事关大军生死，不可大意，快发令箭，止住对方，打旗语叫冯无敌阵前答话。”
那金吾卫大将虽然疑惑，但还是发出了命令，数名弓弩手前出，从箭壶中抽出令箭，其箭从箭杆中部直至尾羽涂成红色，拉满弓朝天射出，数息之后，斜钉在地上。
一箭之地外，冯无敌早看见了地上的令箭，扬手止住军队，又见周军阵中打出旗语，知道这是康大将军有所怀疑，想要弄清楚状况。
此事之巧，不要说康君立，就连身为亲历者的冯无敌也感到不可思议，原来这数万蛮兵既不是方戎，更不是薛延陀，而是海东瀚海、野人和松漠三国联军。当初焉耆山大战方戎惨败，周军趁势出兵助海东三国复国，如今三国听闻周军北伐薛延陀，便各国出一万兵马共三万联军前来助战。
先前冯无敌带了无双苏烈二人前往诱敌，为激怒蛮兵，使其追击，冯无敌抵近蛮兵，方才看清对方旗号，上书“海东三国联军助大周大皇帝陛下破薛蛮”，竟是海东三国联军。
此刻，海东三国联军统帅、瀚海国人贺六浑策马上前，对冯无敌道：“冯将军，看起来你们的康大将军并不相信我们，请你一定要对大将军说清楚，我们确实是来助战的，而不是来劫掠的。”
冯无敌道：“贺统帅放心吧，本将军这就向康大将军说明，等战事结束，你们海东三国的功劳也会上达天听。”说罢策马上前。
无双也主动跟了上去，心中颇有一丝对康君立的谨慎的佩服，不过若是康君立连自己麾下的将军也不信的话，那么仙家弟子的身份应该能让他信了吧。
苏烈、贺六浑等也纷纷上前。
康君立同出军阵，亲兵簇拥左右。此时，对面军阵的旗号他早已看清，但是仍然心存疑虑，高声道：“冯无敌，你莫非临阵变节，反为蛮兵向导来攻我天朝大军？”
冯无敌对无双一笑，复又对康君立道：“康大将军，我乃军中大将，岂是如此小人，这数万大军乃是海东三国联军，因感恩天子助其复国，特来助战的。大将军若是不信我，难道也不信身为仙家弟子的无双校尉么？”
无双对康君立道：“康大将军，冯将军所言句句是实。”
苏烈也道：“是啊，康大将军，我等金吾卫好儿郎岂能做出投降变节、背叛祖宗的事来。”
贺六浑讲着生涩的大周话对康君立说道：“康大将军，我们不是薛延陀人，而是海东联军，是为了感谢大周天子助我们复国之恩前来助战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在这之前，薛延陀人已经对我海东发起过一次袭击了，幸亏我们有准备，才没让他们得逞。那些蛮子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此时的康君立有几分动摇了，但是在他心里，所谓海东三国联军依旧是一群蛮夷，堂堂天朝上国岂能让蛮夷来助战，更何况这些蛮夷是自发前来，而没有得到天子的旨意。
康君立心里尽管瞧不起这支联军,但是还是比较客气地说道："海东之兵能前来助战，某十分欣慰，然此次出征,三军大帅乃是杭大帅，再者说，海东之兵不得天子王命,某是做不了这个主的。"
贺六浑面有难色，尽管康君立的话比较客气，但是神色间那种鄙夷、轻视显露无疑。无奈，康大将军说得也是事实，看起来这件事也只有请杭大帅拿主意了。
于是，贺六浑的海东联军辞了康君立，向定北大营方向而去，康君立虽然瞧不上这些人，但是依旧派了一小队为其带路。
经过这一番耽搁，康君立下令加速行军，取道清河国渔阳城，全力赶赴东海之滨，与水师船队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