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定北大营
焉耆山大营驻兵十万，主力已经移驻定北三城之外，金吾卫大将军杭伦挂帅，严格执行“军伍不入州城”的军令。然而此时众因目睹神仙之事而群情激动，秩序大乱，以致不可约束。杭伦无奈，下令击战鼓，一百面战鼓同时击响，气势喧天，声闻十里，百万之众方才按下各自心中激动，秩序得以恢复。
谷梁无双与王坚二人随大队人马走近定北三城，高达数十百丈的城墙使得在场众人无不热血沸腾。
身旁传来阵阵惊叹，甚至尖叫声！
王坚突然笑了。无双好奇，问道：“王将军为何发笑？”
“我是在想，倘若本朝匠作大将宇文凯见了如此大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王坚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高大的城墙。
无双微微一笑，暗想：是啊，天下最大的城池莫过于天子帝都京狮城，然而京狮城与定北三城相比，仍然逊色不少。
“此非人力可及，即便匠作大将亲至，也是徒然。只怕是见了定北三城，从此不敢再筑城。”无双说道。
“哈哈哈，无双啊，你说得对，我还是很了解宇文凯的，只怕这这老家伙真的见了如此大城，会激动而死。”
王坚纵情地笑，拍马而走。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王坚走马吟诗，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无双拍马跟上，赞道：“王将军真是文武双全啊！真是好诗！”
王坚摇头道：“真折煞我也，此乃太白剑仙所写诗篇。”
“太白剑仙是何方高人？是否也是凡人成仙？”无双问道。
王坚再次摇头：“这个我也不得而知，只是京狮城盛传其事，并有诗篇流传世间。”
无双闻言，不禁心生遗憾，而面露苦色。倘若能够知道太白剑仙生平事迹，或许就能弄清楚凡人能否学仙之事。
王坚道：“无双啊，这就泄气了？眼下定北三城里就有神仙无数，但愿你真的是有仙缘之人。好了，事急从权，咱们直到中军辕门，拜见杭大将军。”
……
定北三城大营。
帅帐之中，金吾卫大将军杭伦面有忧色，现今百万之师云集，粮草补给是为头等大事，不久前却传来消息，水师运粮船队一直北行，到了东海的尽头，水师统帅派人依照阿敏公主提供的地形图查探地形，往北约百里又是一座大海，水师要继续前行，则必须凿通这百里陆地。如此一来，粮草不能及时送达，于军不利。陆路运输又十分艰险，运粮不易，并且时刻都会面临来自北蛮骑兵的威胁。
杭伦揉了揉沉重的脑袋，这个时候他倒是有些羡慕周建威了，不用考虑什么大局，拎着大刀直接杀个痛快。
忽然，一众将校掀开帅帐蜂拥而来，纳头便拜：“诸军无主，愿拥大将军做天子！”
这突如其来的的一幕，惊出杭伦一身冷汗，拍案怒道：“住口，尔等泼天的胆子，竟敢行此叛逆之举，难道不怕国法森严么？”
下跪诸将中，康君立拱手说道：“大将军，当今天子失德，以致天现长庚异象，天下有征伐事，大将军出将入相，内治关河，外御强敌，我等众将愿效昔日赵太祖之故事，愿大将军思之。”
诸将随声附和：“愿大将军思之。”
“住口！效赵太祖黄袍加身，诸将欲置本帅于何地？”杭伦怒道，“说什么当今天子失德，天子失德又岂会有仙家降临帝都。今日之事，本帅权当没有发生过，尔等好自为之。”
诸将又如何肯听，拿出事先备好的黄袍，便要强加到杭伦身上。
“铮……”
“哗……”
杭伦出手如电，夺下一将佩剑，一个劈砍，那黄袍应声成为两段，诸将一怔。
杭伦剑指众将，喝道：“夷灭九族，尔等当真不怕么？”
“大将军……”
“住口！”杭伦暴喝，半晌，深深一吸，“今日没有外人在场，本帅还是那句话，尔等退出帅帐，权当此事没有发生过。眼下大战在即，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时，休要再生异心，如若不然，立毙于剑下。”
诸将见事不可为，无奈之下，拱手而退。
杭伦仍旧余怒未消，坐于案前，剧烈呼吸。亲兵掀帐入白道：“大帅，营门校尉说大营前有两个昆吾国人要见大帅，”说着，拿出一枚令牌，“这是他们的令牌，说是大帅一见便知。”
杭伦瞥眼一看，猛然间神色大变，上前接过令牌，自语道：“安西城的故人来了。”
“人在何处？”杭伦问道。
“哈哈哈……杭大将军，王坚来也！”
杭伦话音刚落，帅帐外便传来一个声音，看时，只见一个身着昆吾国服饰的汉子掀开门帘，大步走进，身后跟了一个同样身着昆吾国服饰的少年。
杭伦一愣，细细看那汉子，刚刚清楚地听得这汉子自称王坚，但怎么看也不像，这黑厮大胡子会是王坚？
王坚笑了，对身旁无双道：“无双啊，你看，这杭大将军当真不认我王坚了，看起来我现在很像一个货真价实的昆吾国人啊，哈哈……”
无双笑着上前，拱手说道：“无双见过杭将军。没想到大将军早就猜到我们会来，还下令营门校尉不得为难我们。”
杭伦如梦初醒：“真的是无双，”又看向黑脸汉子，“王坚，你怎么这副打扮，本帅差点认不出来。”
王坚哈哈笑道：“我现在可是被朝廷海内追捕的反贼，若是不这样做，早就人头不保了，不过说实话，也只有你杭大将军的军营我才敢来。”
王坚说着，大咧咧地便要坐下，无意间瞥见地上破碎的黄袍，一下子就僵住了。
杭伦慌忙叫亲兵将黄袍拿去处理。
王坚戏谑道：“哈哈，无双啊，你我二人今天可是错过了一场大戏啊！”
无双略一迟疑，道：“王将军可是指昔日赵太祖黄袍加身？”
“哈哈哈……”王坚大笑，坐于案前，“黄袍加身的人可不止赵太祖一个，他只是最成功的一个。”
杭伦面色青灰，不知如何反应。
王坚见状，对杭伦道：“杭大将军，这当今天子是你的外甥，皇太后是你的阿姊，都是一家人，不管你们谁做天子都一样，我不在乎。我现在只想知道周将军在何处，是否安全。”
不待杭伦回答，帅帐被掀开，诸将蜂拥而入，天策将军康君立当先，拔剑直指王坚，怒叱道：“好个安西反贼，天大的胆子敢闯入军营，诸将上前，捉拿反贼。”
诸将随即拔剑上前，无双眼疾手快，挺剑对峙，格开来将直刺而来的剑，顺势一脚中其小腹。
“住手！”杭伦一声暴喝，“尔等这是要造反么？”
康君立道：“反贼就在眼前，何故阻拦？”
杭伦指着无双道：“这位少年，复姓谷梁，名无双，字春秋，乃是仙家弟子，尔等不得无礼。”
诸将一片哗然，相顾哑然，那挨了无双一脚的小将更是面带一丝惧色。
杭伦继续道：“至于王坚因何反出安西，诸将心知肚明，本帅有言在先，愿为招安安西军卒肝脑涂地。”
康君立看了看无双，复又对杭伦道：“大帅，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坚现今身为反贼，又撞见今日黄袍加身之事，他若告发，便可脱了反贼之名，而大帅……”
“够了！”杭伦打断康君立，“本帅自有分寸，诸将勿复再言，都出去吧！”
“大帅！”康君立仍不死心。
杭伦喝道：“出去！”
“唉！”康君立叹息一声，转身便走。
诸将也都各自收了刀剑，转身出帐。
“苏烈。”杭伦喊了一声。
就见诸将之中，一道身影猛然一怔，漫漫转过身来，冲着杭伦咧嘴一笑，道一声：“大帅，有何吩咐？”
无双一看，正是刚刚那个领自己到帅帐亲兵。
杭伦面无表情，严正道：“是你让他们进来的？”
亲兵苏烈上前，赔笑道：“大帅，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啊。”
王坚上前揪住苏烈的耳朵，怒道：“好你这厮，当我王坚是那种诬告他人的无耻小人么？”
“哎呀，疼……疼……”
王坚这才放了手。
苏烈捂着耳朵，心中尽是不服，冲着王坚道：“王将军你可以为周大将军讨回公道而反出安西，难道我就不能为了保护大帅而让人拿你？”
王坚不怒反喜，笑道：“好小子，对我脾气，不跟你这小斯计较。不过，你记着，出了这座大营，我就叫做王立了，明白么？”
苏烈嘿嘿一笑，又跑到无双面前，道：“你真的是仙家弟子？”
无双一笑，道：“我只是一个凡人。”
苏烈做个鬼脸：“故作神秘。”
杭伦道：“苏烈，不得无礼。”
王坚止住杭伦，道：“小辈们由他们去吧，杭大帅还是告诉我周大将军的位置，我好前去相见，不然，我心实在不安呐。”
杭伦道：“周大将军目前在焉耆山大营，你若要去，本帅派五百人扈从。眼下北蛮主力虽然远遁，但仍有游骑兵四处活动。”
无双道：“杭大帅说得不错，来时我二人在悬泉驿便遇到了数千薛延陀骑兵，若不是天现异象，我与王将军二人便到不了这定北三城了。”
“什么，数千薛延陀骑兵？”杭伦大吃一惊，“想不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方戎人才刚被打败，薛延陀人便等不及要称霸乌梁海了么？”
王坚道：“薛延陀人要称霸乌梁海，那也得问问我大周天兵答不答应。好了，杭大帅，我们这便要前往焉耆山了，就此别过。”
“慢着，本帅希望无双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