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舞刀服人
当此之时，整个军械场宛如一个大工地，数百名军士光着膀子叮叮当当地忙碌着。到处都是成堆的羽箭箭杆和磨制成型的牛骨箭镞、扭力筋腱抛石车和泥弹丸等等。
“将士们，都给我加把劲好好干，今天你如果少做一支箭，明天打起来就要多死一个人，谁要是偷懒，老子就送他一个方戎娘们。”
众军士随即发出一阵哄笑。
“胡大幢主，你要是真给我弄一个来，我就把这些羽箭全包了。”一个军士玩笑道。
胡幢主转过身来，虎目圆睁，发声如雷：“就你小子这身板，一个晚上就给你榨干了。”
众军再次哄笑，那玩笑的军士也尴尬地挠了挠头。
胡幢主又道：“好了，等打败了方戎人，任你抢掠，现在都给我认真点。”
“胡大胖子……”身后传来一道怒喝。
胡幢主虎躯一震，转过身去，笑道：“王大将军。”
来人正是王坚和谷梁无双。
王坚喝道：“胡大胖子，是谁给你的胆子，叫尔纵兵抢掠？”
胡幢主嘿嘿一笑，道：“末将这也是为了鼓励士气，不然这些小子干活拖拉，到时候误了将军大事。王大将军今日何不再弄些牛来，这箭镞可是需要大量的牛骨。”
“还能少了你的牛骨？“王坚佯怒道，”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胆敢乱来，小心我踢烂你的屁股。”
胡幢主赔笑道：“不敢不敢，末将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王坚点头道：“这便好。好了，胡大幢主，接将军令吧。从现在起，你只是副幢主了，幢主之位另有他人担当。”
胡幢主一愣，随即就爆发了：“军中何时有副幢主这个职位了，我却不知？他娘的幢主是谁，给我站出来。”
众军士一片哗然。
谷梁无双看了，微微一笑。
王坚上前去，更不说话，只一脚踹去，大骂道：“胡大胖子，你这个浑人，连大将军的命令也不听了？”
胡幢主道：“俺只要知道，幢主是谁，且出来与我比个高低。胜了俺手中刀，便是幢主。”
王坚道：“好，告诉你便是，好教你心服口服。幢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胡幢主闻言，这才注意到谷梁无双，心中暗道：“俺本以为幢主必是英雄，却不想竟是个白脸小子，大将军也是糊涂。”于是上前道，“哪里来的小子，毛尚且不全，也当得了幢主？”
王坚怒道：“胡大胖子，今日你抽风不成，休得无礼。”
胡幢主道：“俺今日便无礼了，王将军，俺有一言，甚不好听，但今日不吐不快。”
王坚道：“你且说来。”
胡幢主即朗声道：“弟兄们，你们且说，做幢主凭得是什么？”
众军士之中便有人喊道：“自然要凭真本领，否则，岂不坑害大家。”
随即，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胡幢主止住大家，继续道：“俺原以为大将军派来做幢主的，必是英雄，却不想竟是个毛头小子，若俺比武胜了，别人还道俺以大欺小。也罢，今日便不比了，新幢主若是能舞得动俺那口金背大砍刀，便是幢主，否则，便是大将军亲来，俺也不认。”
众军士之中，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也有想要见识新幢主本领的人，竟自发抬出胡幢主那口大刀来。
王坚怒道：“你这厮甚是狂妄，若是大将军亲来，你这一身肥肉便保不住了。还有你们，赶紧把刀给我拿回去。”
胡幢主不答话，上前拿起大刀，走近谷梁无双，捧起大刀道：“愿请幢主舞刀。”
众军士也附和道：“愿请幢主舞刀。”
形势比人强，王坚知事不可为，且也想见识一下谷梁无双的本领，便道：“无双，这胖子名唤胡大壮，粗人一个，甚不讲理，要不你且舞上一舞，也好绝悠悠众口。”
谷梁无双拱手道：“尊将军令。”即上前一把拿过大刀，入手颇重，寒气逼人。刀通长约三尺，背饰金纹，非是凡品。
胡大壮心中暗暗吃惊，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他的刀，五十斤的重量，等闲人莫说舞刀，拿起来尚且吃力，可是这所谓的新幢主就这么轻松地拿起来了。
众军暗自乍舌，显然他们是知道这口金背大砍刀的，此时见谷梁无双轻松拿起，都纷纷退开，留出空场来。
谷梁无双即舞起大刀，端的是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扫、劈、拨、削、掠、奈、斩、突一气呵成，酣畅淋漓。
众军一时竟看得呆了，胡大壮的表情尤其精彩。
谷梁无双舞毕，胡大壮第一个跑来，笑呵呵地说道：“哈哈，原来幢主如此英雄了得，俺还道大将军糊涂，结果却是俺看走了眼，从现在起，俺认你这个幢主。众军若有不服者，俺便拿大刀削他。”
谷梁无双只觉得胡幢主是个率直之人，道：“胡幢主过奖了，小子初来咋到，还请胡幢主多多指教。”
“哈哈，现如今你才是幢主，俺都听你的。”胡大壮道。
王坚在一旁听了，暗道：“这厮却是个属狗的，何其前后善变如斯也。”不过这样一来，王坚也就放心了，谷梁无双这个幢主算是得到大家的认可，当即悄然离去，剩下的事便要看谷梁无双的本事了。
谷梁无双并未留意王坚的离去，在一众军士的簇拥下，颇有受宠若惊之感，胡大壮喝退众军，这才带领这位少年幢主视察军械场。
如今全军上下都在赶制羽箭，不过军械场除了赶制羽箭之外，还要赶制其他武器，因此军械场比起其他各处更为忙碌。
“这是桐油，战时乘风放火，可将敌人烧个精光……”
“这是床子弩，射程三百步，能洞穿城墙，威力惊人……”
“这是新近赶制的雕翎利箭，可惜箭镞为牛骨所制……”
胡大壮细细为谷梁无双介绍各样军中武器，谷梁无双点头称是，但心中所想皆是《武备神器谱》，表情凝重。
胡大壮还道是幢主不满意，更加卖力地介绍，许久不见谷梁无双反应，回头看时，却发现谷梁无双正盯着一堆抛石车用的泥弹丸看得出神，因走近道：“幢主对泥弹丸有兴趣？”
谷梁无双道：“胡幢主不用管我，你去督促弟兄们，不要误了将军大事。”
“唉，好！好！”胡大壮无奈，又对正在制作泥弹丸的军士道，“这位是新幢主，尔等好生伺候。”
军士道：“是。”
胡大壮这才大步流星地离去。
军士这才在谷梁无双身旁静立伺候。
谷梁无双顺手拿起一颗泥弹丸，入手颇重，怕有五斤左右。不过由于是新赶制的，尚未干透，待彻底干透时可能只有二斤重。
一般来讲，抛石车多用石弹丸。石弹丸威力大，但抛射后不易碎裂，这就使得敌人可以重新收集后，再抛射回来，因此，使用石弹丸，无异于资敌。
泥弹丸则不然，威力仍然足够大，抛射后触地大多碎裂，敌人无法使用。
谷梁无双初见此泥弹丸，心中便莫名一震，脑子了竟浮现出《武备神器谱》中所记载的毒药烟球。此刻紧握泥弹丸，双眼放光，心中已有打算。
……
残阳如血，焉耆山如梦如幻。
从周军大营望去，视线尽头，一大群鲜活的牛羊群正狂奔着，后面王坚带领数百骑兵驱赶着。
不久后，整座大营便飘散出烤肉的香味。
王坚再次来到军械场，直接去找谷梁无双。
谷梁无双此刻正忙着改造泥弹丸，营帐内充斥着许多废弹丸，以及桐油、硫磺、木炭、阳起石等物，还夹杂着刺鼻的气味儿。
王坚看了又看，方才道：“咱们的大幢主捣鼓出什么来了？”
谷梁无双一愣，道：“原来是王将军。将军来得正好，小子改良泥弹丸，初见成效。愿请将军一观。”
王坚笑道：“哈哈，既然有成效了，我反倒不急了。如果不是大将军催，我也不会跑这么勤，我相信你，毕竟是南宫仙师的高徒。这样，我带了烤肉来，咱们边吃边聊。”
谷梁无双喜道：“好哇，在这大草原上吃烤肉，别有一番风味啊，更重要的是，抢来的肉吃着香，因为不用花银子，还新鲜，哈哈……”
“哈哈，不错，抢来的肉吃着香，因为不用花银子。你小子对我胃口。”
二人同到营帐外，就篝火前坐下，大快朵颐。
谷梁无双问道：“王将军，这几日来，为何不将牛羊宰杀后带回，却要活的？”
王坚道：“活有活的好处，不过这也是大将军的将令，我只管执行。不过我大概能猜到大将军此举的用意，真不希望到时用上。”
谷梁无双奇道：“大将军此举是何用意？”
“此乃军中机密，不可说，不可说。来，继续吃肉。”
王坚并没有说大将军是何用意，反而话锋一转，对谷梁无双道：“无双啊，现如今我军占领焉耆山的消息只怕早已传出去了，怕要不了两日，方戎人就要杀回来了，到时必定一场恶战，只盼你能捣鼓出一二件大杀器来，也好让弟兄们少些伤亡。”
谷梁无双不语，起身走进营帐，旋即拿出一颗改良后的泥弹丸，对王坚道：“将军请看，这便是我改良后的泥弹丸，现在有个新名字——毒药烟球。”
“毒药烟球？”王坚心中好奇，看时，依旧是泥弹丸的形状，却多了一根麻绳直没入弹体中，“此物杀伤力如何？”
谷梁无双即拿桐油将那麻绳浸泡一遍，点燃后将毒药烟球抛出十丈外。
“砰……”
一声巨响，弹体裂开，冒出大量红色烟雾。
整个军械场都被惊动了，众军皆出，纷纷看着那红烟，议论纷纷。
谷梁无双对王坚道：“将军，这毒药烟球施放后，以红烟杀敌，红烟乃剧毒之物，伴随爆炸，可大量毒杀敌军，若乘风施放，则红烟过处，人畜皆毙。”
“好！好！好哇！”王坚一拍大腿，站起来，连声道好。
“唉，只可惜军中硫磺等物太少，这毒药烟球不能大量制作。”
谷梁无双当头给王坚泼了一瓢冷水。
王坚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看着那尚未消散的红烟，久久不语。
谷梁无双明白，开战时，少一颗毒药烟球，就意味着多一分伤亡，看着眼前的焉耆山，这被方戎人视为神圣之地的焉耆山，也许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是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