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池陷落
刚一到北城门口，突然间整个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抬头看时，远处黑压压的方戎骑兵呼啸而来。
由于天色尚不明朗，不能看清具体有多少方戎骑兵。
就听得城上鼓声大起，有人大喊：“方戎人来了！”一众正欲出城的人群立即慌乱起来，赶紧退了回来，随即，守城军卒将厚厚的榆木城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城上正在梦乡的兵士被鼓声惊醒，却并没有发懵，知道这鼓声意味着什么，纷纷拿起各自的武器，准备御敌。
此时此刻，梁河城已然戒严，出城是不可能了。
不是说方戎主力都在东方两界山吗？
“我要游击将军公羊凌风。”谷梁无双对守城军卒喊道。
守城军卒却认得谷梁无双，无双少爷的大名可谓是家喻户晓，更兼昨日他斩杀数十方戎骑兵的事迹一夜之间在城中不胫而走，城中居民都把他当作了大英雄。军卒于是带他上城。登上城墙的那一刻，谷梁无双便傻眼了，城外的方戎人黑压压的一大片，旌旗蔽空，战马嘶鸣，将梁河城围得水泄不通。
兵临城下，说得便是此景了。
“哈哈，无双少爷果然来了。”公羊凌风快步走来，“来来来，快来见过梁河城主将罗将军。”
“草民谷梁无双拜见将军。”
罗光世看时，只见谷梁无双生得相貌堂堂，身高七尺，身穿大周丝绸衫，外罩披纱，腰悬宝剑，当真英雄了得。
“无须多礼。你昨日在梁河寨的事我都知道了，真不愧是少年英雄啊。却不知师承何处？”罗光世问道。
谷梁无双起身道：“家师乃是大周人氏，由家父重金礼聘，教授武艺兵法，今天本欲前去探望，却不想方戎围城。”说着猛地一拳砸在城砖上，冷冷地看着城下的方戎人，此时此刻，他真想冲出城去，大杀四方。
“原来如此，无双少爷，方戎人随时会攻城，你应该马上离开。”罗光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离开，为什么？”谷梁无双几乎是吼了出来，“罗将军，难道你认为我是临阵脱逃之辈吗？这里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上了城墙，便不能随意下去了。”
“无双少爷，你确实应该马上离开。”一旁的公羊凌风虽然看不上罗光世，但是他却同意罗光世的话。
“为什么，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谷梁无双不明白这二人为何一定要他离开，如果是出城，走不到二里路便会被方戎人追上点了天灯，如果是回到家里，一旦城破，同样难逃一死。
最好的选择，便是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决一死战，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无双少爷，你昨天举行了成年加冠礼是吧？”罗光世问道。
谷梁无双点点头，想来这一场按照大周习俗举行的成年加冠礼令人印象深刻，毕竟在昆吾国民众的心中，大周宗主国的一切都是令人向往的。是以几乎整个梁河城的人都已知晓。
“既已成年，那你便应当知晓自己的责任。”罗光世说道。
“我当然知道，和大家一样，保卫梁河城，保卫我们的家园，这是我们每一个人共同的责任。”谷梁无双不明白罗大将军为何会如此说。
“不错，所以你更应该离开，你不是说你师父是大周人氏吗，你到大周去，去找安西大将军周建威，把梁河城的情形告诉他，请他派兵前来。唯有如此，梁河城才有救。”
罗光世的这一席话，让谷梁无双足足愣了片刻，不得不说，这一切是他没有想到的，不是他想不到，只是在他的心里，不愿相信梁河城会守不住。
公羊凌风也说道：“无双少爷，罗大将军说得对，如今梁河城兵力不足，怕是不好守，如果大周能出兵，我敢保证，今天失陷的城池，明天就能收复。留在这里，徒死无益。”
谷梁无双看着两人，只得苦笑，尽管本能地相信公羊凌风，不过现在想出城，怕也不可能了。
“那现在我该怎么出城？”谷梁无双戏谑道。
“这倒是个问题，凌风你有什么办法能带无双少爷出城？”罗光世看着城下如蝗虫一般密集的方戎人，不免头疼。
公羊凌风摇了摇头，道：“方戎人暂时围而不攻，是希望我们出城与之决战，这野战争锋却正是我们的短板，我看只能等夜间我亲自带人劫营，迫使方戎人暂时退却，那时方可安全出城。”
罗光世和谷梁无双都表示同意，这也是目前形势下唯一的选择。
谷梁无双拱手道：“如此，两位将军稍待，我且去便来。”走下城楼，唤来随从，嘱咐了几句，几名随从便迅速离去。谷梁无双又上城楼来，见两位将军都在观望敌情，便静立一旁，也来观望敌情。
根据以前的经验，方戎人兵临城下，城内总会有按捺不住的主将率兵出城击敌，而这正是方戎人所希望的，于是方戎人便会佯装退走，引诱出城的军队继续追赶，半路伏兵突然杀出，将追击的敌军消灭，再乘势夺取城池。
很明显，梁河城的主将似乎深知方戎人的鬼蜮伎俩，只是按兵不动，没有出城击敌。
城下的方戎骑兵似乎也不着急，在他们心中，昆吾国人都是胆小鬼，此刻见城内不曾出兵，一些胆大的方戎骑兵甚至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起了马奶酒。
方戎主帅耶律伯颜是一个彪形大汉，络腮胡须，身着皮甲，腰悬弯刀，周围簇拥着一大群亲兵护卫，狼头旗迎风招展，发出咧咧响声。眼下城内不出一兵一卒，他倒也不着急，也不可能强行攻城。骑兵攻城，首先还得出马背上下来，这便是放弃自己的长处，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无异于自取灭亡。
草原上的人天生就是猎人，更兼耶律伯颜常年剽掠大周边境，在与大周军队的征战中也学会不少兵法，知晓了多种战术。
他深知梁河城对于昆吾国是何等重要，因此早有安排，看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现在他要做的只是等待时机。
如此对峙，整个梁河城都处在极度紧张之中，直到天色大明之时，才看清方戎人足有数万之多。
城楼上，公羊凌风见方戎人一时不急进攻，悬着的心暂时放松了，却见罗光世将军一脸愁容，顿时血气上涌，头脑发热，这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走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却见谷梁无双静立一旁，于是便走了过去。
谷梁无双见公羊凌风走来，立即问道：“公羊将军，难道这次真的会守不住吗？”
公羊凌风叹了叹气，答道：“你不在军中，有些事不知道也正常。如今西方巨食国陈兵边境，百万大军随时都可能入侵，朝廷的一班文武觉得方戎主力远在东方的两界山与大周对峙，建议国王下旨从梁河城抽调兵力支援西方边境，如今梁河城守军不过区区二万。”
谷梁无双闻言，道：“如此，尚有一战之力，将军何须如此悲观。”
公羊凌风欲言又止，又是一声叹息，这才说道：“不说这些了，如果城破，以死殉城便了，走，且随我去各处城门巡视一番。”
随即，公羊凌风先后到东西南北四门，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辞，使得守城军卒士气大大提高。谷梁无双看在眼里，对公羊凌风唯有佩服，打心底里佩服。
巡视完成后，二人再度回到北门，公羊凌风多年的与方戎人作战的经验告诉他，北门将是方戎重点进攻的地方。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已到正午，烈日炎炎，方戎人依旧不见动静，守城的兵士在极度紧张中度过了一个上午，此时都有些疲倦了。
谷梁无双看着城下的方戎人，心里却在反复琢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按理说攻打城池，一般都会选在寅时，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伸手不见五指，此时攻城，往往能奏奇效，方戎人却没有在这个时间出现；其次城内不出兵，那方戎人便没有了战机，若强行攻城，除了多扔几具尸体之外，别无益处，既然如此，方戎人为何却不退兵？
“难道是……”谷梁无双暗叫不妙，他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局面，不过，如果罗大将军事先有所准备，那么就不足为虑，可是他对这位罗大将军却不放心，特别是公羊凌风的种种表现，更加深了他的这种感觉。
如果最坏的局面真的发生了，那么整个梁河城立刻便会化为地狱，阖城百姓都将遭到灭顶之灾，梁河寨的悲剧又会再度上演。
“罗将军……”谷梁无双不敢再想，快步跑到罗光世跟前，“我怀疑城内有方戎人的细作间谍……”
谷梁无双话没说完，城下便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方戎人开始攻城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遮天蔽日的羽箭刺破长空，呼啸而来。
“快避箭！”公羊凌风说罢，助跑两步，纵身一跃，扑倒谷梁无双与罗光世二人。
随即，密集的羽箭急速落下，立时传来中箭者的惨叫声，夹杂着箭镞撞击城墙发出的声音，让从未经历战阵的谷梁无双头皮一阵发麻。
众人不及反应，又是一轮箭雨飞来，与此同时，方戎兵发起了冲锋。
城上守军也开始自发还击，一时间，双方弓箭对射，箭矢横飞，杀声震天。
罗光世起身，去腰间拔出佩剑，指挥战斗。他身穿玄铁鱼鳞甲，头戴金盔，外罩莽红袍，一身大将军服色十分惹眼，守城军卒为之一振，拼力杀敌。
公羊凌风却慌忙跑过去，挡在罗光世身前，这位大将军贵戚身份，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要是他有任何闪失，整个梁河城都要遭殃。
谷梁无双来不及说一句感谢，抓起身旁的弓，随手捡一支箭，看准时机，望城下张弓便射。此时方戎兵尚未接近城墙，在冲锋队伍的最前方，一大群方戎兵推着攻城槌直奔城门。
谷梁无双这一箭正中其中一人，立时又有人补上来，攻城槌继续前进。他又捡起一支箭，这回却看得真切，箭镞居然是骨制的，不用说这肯定是方戎人射来的箭，不过有胜于无，不及多想，“嗖嗖”连续两箭发出，城下便有两名方戎兵应声而倒。
“好箭法。”公羊凌风、罗光世都是一赞。
三箭发完，方戎兵已然接近城墙，纷纷竖起云梯，攀爬而上，蚁附登城，城上军卒便用滚木礌石打将下去。另一边，城门方向，巨大的攻城槌被推至门下，数十方戎兵正用它奋力撞击城门，每一次撞击，都发出巨大的响声。公羊凌风令军卒以滚烫的桐油浇之，再投火焚烧，城门下瞬间化成火海，好在城门包裹了一层铁皮，还不致被烧毁，而方戎兵都被烧成了焦炭。
几个回合下来，梁河城岿然不动，方戎人不得寸进，看起来只要再坚持一刻，胜利就会到来。
然而就在此时，城内南门方向突然大乱，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并多处房屋起火，烟尘滚滚，愈演愈烈。
北门众人对此毫不知情，依旧全力退敌。
“将军，南门破了……”一位浑身是血的军官踉跄跑来，话音刚落，便到了下去。
罗光世抢过去，一把抓起军官，道：“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军官哽咽道：“城内有方戎的细作间谍，他们在城内制造混乱，并袭击南门，此刻，方戎人已然进城了。”
罗光世失魂似的一屁股坐了下去，没想到梁河城竟然会从自己手上丢失。
公羊凌风和谷梁无双急忙过来扶起罗光世。
半晌，罗光世悠悠说道：“不想无双少爷你一语成谶。”
公羊凌风急道：“罗大将军，赶快走吧，你要是出事，整个梁河城都要遭殃的。”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谷梁无双至此也只能叹息，不想先前的担忧竟成为了现实，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罗大将军安全。
公羊凌风见罗光世不动，便对那名军官说道：“你带人保护罗将军从西门撤离，记住，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不然，梁河城便是灭顶之灾。”
军官颔首，随即命人搀扶罗光世，严密扈从之下，就城上奔西门而去。
金城要塞——梁河城，就这样陷于方戎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