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八千里路云和月 第七十六章 天机与贪狼
“一成都不剩。”不动明王笃定地说道。
“大尊者你是不是算错了。”石城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在他看来，他们五大明王之中最强的就是这不动明王，而五人联手，有十成的把握，少了降三世明王，还有七成。
怎么少了一个金刚夜叉明王，胜算连一成都没了呢？
“没有算错，事实便是如此，莫非你们还真以为就凭咱们三个便能击杀天机？”不动明王反问道。
“那你……”石城哑然。
“我最多只能做到牵制住天机，而在这种以多打少的局面里，刺客才是破局的关键。想要击败远比自己强的人，唯有出其不意，一击毙命。而这一点，没有人能比金刚夜叉明王更擅长。”不动明王答道。
柳百奇怔怔地回头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金刚夜叉明王，失笑道：“难不成老子今天就这么栽在这里了？”
“你们若是想逃那便逃，我会拖住天机的，若是想留下来……”不动明王摊开手掌，灵气汇聚，掌中赫然出现了一团黑紫色的灵焰，诡异无比。
“那就看金刚夜叉的造化了！”
不动明王大喝一声，那团火焰如同有了生命力一般，化作万千缕细线射向金刚夜叉明王，绕着他盘旋，如春蚕吐丝将他笼罩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柳百奇见到这种异状，心中骇然。
“这是贪狼的力量，他将要直面自己内心，但能不能破除心魔……皆在一念之间。”
不动明王言罢，便不再理会身后的金刚夜叉明王，而是凝目望向天空。
离地近十丈的空中，有一道身影乘风而起，凌空傲视下方，袍袖飞舞。
那是太极独有的能力，也是天机选择的最稳妥的战斗方式。
“简直像是在耍赖一样。”柳百奇闭着一只眼睛，透过食指与拇指比划着空中那不足一寸长的身影，啧啧称奇。
“他在那么高的地方，我们虽然很难还手，但相对来说也不会被他轻易地击中。”不动明王一摆手，命令道：“散开！保护好自己！”
一声令下，石城与柳百奇全身气势暴涨，向两边掠去。
天机右手拄着一根桃木杖，左手持着星罗算盘，全身闪着青色的光芒，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四人。
石城与柳百奇挥舞着武器，向他劈来一道道气刃，皆被他轻松闪过。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紧紧地盯着那全身裹着黑气的金刚夜叉明王。
星辰境，是一种独特的境界。据说这是天上那些遥不可及的星君们的能力，是神赋予凡人的恩赐。
这种力量，被称之为星辰之力。
而每一位宿主迈入星辰境时，星辰之力也随之觉醒。
这是一种独特的力量，每一名宿主拥有的能力都不相同。
而天机的星辰之力，便是能看到短暂的未来，但这一刻，他看到了贪狼的死状，却看不透那团黑气中的人。
这人，是变数！
天机胜券在握，绝不允许有一丝不可控的存在。
“去！”
一声冷喝，星罗算盘中的珠子上出现无数道白线，以迅雷之势朝着金刚夜叉明王爆射而去。
与此同时，天机手中的桃花杖用力一震，汹涌的灵气弥漫而起，化为无数个豆大的灵珠，如雨点般落下，向另外三人砸去。
形势对地面上的人来说不容乐观。
他们一方面得观察天机的动作，另一边还得注意自己的前方，两不能相顾，视野非常的狭隘。反观天机，几乎连眼皮都不用动一下，一切便能尽收眼底。
柳百奇与石城在这漫天的攻击之下，连防守也显得相当的吃力。一顿狂轰滥炸之后，两人身上尽显狼狈之色。被那灵珠击中，虽不致命，但却格外的疼，红肿一片，麻的失去了知觉。
不动明王身影一动，闪现至金刚夜叉明王身前，手中长剑出鞘，剑气四荡，毫不留情地将那些缠绕而来的白线尽数砍断
天机眉头微皱，催动手中的算盘，白线如抽丝般再度袭来，而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不动明王。
剑鸣声响起，如虎啸山林，直冲九霄。不动明王长剑一挥，一道巨大的剑光迎刃而上，试图将这些恼人的白丝斩成两截。
剑气刚猛，白丝却在这一刻变得柔软。
只见那漫天的丝线转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与剑气擦身而过，疾速地掠过不动明王身后。随后又是一个急转弯，如蛇一般盘卷，狠狠地缠住不动明王。
白丝越勒越紧，剧痛之下，不动明王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
“不动明王！”柳百奇与石城大惊，正欲出手去救，天机右手扬起木杖，狠狠地往下一压，一股无形的灵威带着漫天的杀意，以泰山压顶之势重重地砸在两人头顶。
“嘭！”
“嘭！”
两声巨响，震耳欲聋，柳百奇与石城脚下的土地赫然凹陷下去，猝不及防之间，两人只感背负千钧之力，双腿一软便扑倒在地，口中喷出数道鲜血。
这一压，令他们眼眶迸裂，胸骨尽碎，几乎失去了生机。
“炘芒！”
洪钟声起，灵气翻涌，天机的身上如同燃起了火焰。灵珠升起，有序地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圆，在天机背后转动，随后猛地收缩，奋不顾身地投入那火焰之中。而在下一刻，那燃着的烈焰变得更加炽热，与盘旋的罡风交织成一道火焰漩涡。
旋涡之中，天机高高地扬起手中的桃花杖。
他冷眼撇过那具在白线中兀自挣扎，无能咆哮着的身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贪狼，你眉间的死兆星正在闪耀！”
桃花杖吞噬了所有的火焰，在这一刻，光芒万丈。
不动明王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放大，无边的恐惧袭来。
而在下一刻，天机的身影化作一道绿光，如同流星般划过，一闪即逝。
这道光，穿过了不动明王的身体。
白线散落，一声闷响，不动明王的身躯沉重地摔倒在地上。
天机轻轻掸了掸衣袖，手腕一转，反握的桃花杖在他掌中转了三圈，接着便稳稳地定在了地面上。而他的眼中，也只剩下了还在黑雾中的金刚夜叉明王
天机轻轻地往前踏了一步，但就在他足尖落地的瞬间，忽感脑中一阵晕眩，接着便是星河斗转，日月变幻，周围的一切景物如同海边涌动的浪潮，争先恐后地向后退去。
天机一怔，就在他错愣之时，眼前的景色顷刻间又恢复了平静。
眼前的景色，又变成了他傲然地立在空中，右手驻杖，左手持盘。他的下方，金刚夜叉明王笼罩在黑雾中，其余三人正警惕地看着他。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仿佛一切皆是虚幻，但唯有他脑中的记忆在清晰地告诉着他，这里刚刚曾发生过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天机微微眯起了双眼，灵气翻涌，随后便再次出手。
白线、震压、火焰、流光……仿佛眼前的场景乃是手中捧着的一本，看了一遍，又翻到前几页重新再读一遍，字里行间尽是熟悉的感觉。
柳百奇与石城被他一击轰趴在地，口吐鲜血，生死不明；不动明王被白丝纠缠，愤怒地咆哮着，随后被他一杖穿心而过。
接着他拄着拐杖，往前踏了一步。
乾坤倒逆，阴阳交替，恍惚之中，下一刻，亦是上一刻。
天机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老态龙钟的脸上尽是凝重。四下回顾一番，半晌之后，眼神再次变得凛冽。
灵气奔腾，杀机四溢。
但一切又如同舞台上戏子们排演好的节目一般，再次演了一遍。当他落在地面，踏过不动明王的尸体迈出那最后一步时，一切重回原点。
天机扬起头，看向那漆黑的夜空，帷幕之下似乎有一双眼睛带着匿笑，注视着他。
这双眼睛，闪着绿色的幽光。
“这是……幻境？”
天机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走进这里面的。
柳百奇和石城捂着自己被灵珠砸到的地方，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如坠魔障的天机。
“他怎么回事？”柳百奇茫然地指了指天机，问道。
不动明王似乎是喘了一口气：“他坠入了我的幻境之中，现在他会将周围所有人都视为敌人，甚至会出现一些幻想中的敌人。方才我去救你之时，那些狱卒自相残杀便是因为坠入了我的幻境之中。”
“幻境？”石城不解道。
“吾乃贪狼……”不动明王面具之下的脸，让人看不清神情，但却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到一种笑意：“厮杀是本能，狠毒是本心，奸诈是智慧，贪！才是天性。”
“贪？”
“每个人心中都有贪念，那就是你的欲望，你的念想，你的执意，甚至是梦境……譬如此刻，天机想杀了我们，这股执念便成了他的贪，而这股贪，也就成了他的幻境。”
“但幻境中的一切，并不一定全是虚假的。”
“这便是贪狼的能力！”不动明王郑重其辞道。
柳百奇一惊，猛地转身看向金刚夜叉明王，发现他身上的黑雾似乎更浓了，表情也变得痴狂，不禁失声道：“那他……”
“金刚夜叉明王的心中，有一道魔，但他的心魔必须靠自己去解。”不动明王如此说道。
“既然胜算全无，那为何不趁开溜？”柳百奇将手中的刀插在地上，颓然地坐下，扶额问道。
“三爷，怕死乎？”
柳百奇闻言气急：“老子要是怕死早就跑了！但现在留下不是送死？”
不动明王的眼神中闪烁着精光，语气森然道：“现在是杀天机最好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要留下！若是天机不死，朝廷便不会乱，我所布下的一切皆会付诸东流，那与死没什么分别！”
柳百奇目视不动明王良久，方才长叹一声：“你跟我大哥很像，或许我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你了……都是这么死脑筋，认定的事，便一定要做。”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三爷的认可？”
“别矫情了！”柳百奇大笑一声，猛地拔起插在地面上的鬼头刀，满眼快意：“说吧，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还用问么？”不动明王笑了一声，长剑直指天机，口中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