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可怜

  尹山微笑着寻找搪塞的理由,公司里的设计师在这几年里来来回回换了好几轮,设计师是优山企业的灵魂,等于优山企业早就开始丧失灵魂。至于为何会出现这种结果,原因有很多,股东们之间的分歧,管理层的不力,来自市场的压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加上避之不及的蝴蝶效应。
  未待他思索出完美的答案,媒体们接连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字字真凭实据,滴滴见血,逼得尹山措手不及。
  “优山企业在这两年里非法辞退了二十多名员工,并且没有给被辞退者任何赔偿和补偿,请问作为行业标杆的优山企业,是如何考虑的?”
  “听说优山企业存在偷税漏税现象,请问这是真的吗?”
  “而优山企业一直声称致力于社会慈善事业,请问是否可以认为企业在作秀?”
  尹山的笑容渐渐消失,虽已做好肯定不会赢的准备,但何曾想过在光天化日之下输的如此惨,如此的丢人。
  主持人为缓解气氛,忙道:“台下朋友们提出的问题都太尖锐了,给我们尹总一点时间,我们先进行下一个环节好吗,有请星晨模特公司的超模们给我们带来一场视觉震撼……”
  “星宸模特公司?”
  “是之前报道过的那家吗?”
  “没错,是那家。”
  “尹山企业新品发布会,只请了星宸模特来捧场,请问是因为你们之间有长期合作吗?”
  “尹山董事长,你会如何评价星宸模特公司?”
  “请问尹山董事长怎么看待星宸模特公司事件?你认为那是一场误会吗?”
  “你和曹总是朋友吗?那你知道真实的情况吗?”
  尹山觉得喘不上气,绝望的眼神望向婉如,婉如的脸色冷冰冰的,她看着方锐,仿佛天地开始旋转。气氛短暂沉寂后,有人道:“这位就是星宸公司的模特吧?”
  “曹总是不是也来了?可以请曹总讲几句话吗?”
  郑明森向曹丛河使了个眼色,曹丛河缩着头,跟在他后面默默退了场。走时,郑明森意味深长的望了眼洛思羽,洛思羽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舞台。白天拿了件风衣,上台披在方锐身上揽她下台,像英雄般救她于困境。
  婉如的心一阵悸动,为什么?为什么永远是方锐被保护?
  她想念闵洋。
  记者们围上尹山,婉如跌跌撞撞地向外走,许多人也在向外走,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老客户不至于落井下石,但也想在此刻和优山企业撇清点关系。不管是否铁证如山,这些负面新闻足以让优山企业的股票下跌,况且欧阳家族的风头越来越盛,尹山企业不过是一艘早晚要沉没的船。
  大家都这么想,人群的移动愈发急促。婉如被挤到了门口,在一个角落站定,理了理头发,拨打了闵洋的手机。
  闵洋刚下火车,接起电话道:“婉如。”
  以前迫切希望接到婉如的电话,是因为想从她口中得到方锐的消息,而现在听到婉如的声音,闵洋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感。
  婉如像小女孩似的,道:“尹山的公司今天开新品发布会。”
  “噢,那你肯定出尽了风头。”
  “很糟糕。”
  “怎么了?”闵洋的心揪紧了。
  “是抄袭别人的产品。”
  闵洋的脑海里飘过“侵犯知识产权”,以为婉如想让他帮助尹山,心中生出一丝异样,道:“我可以做什么?”
  婉如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道出了真心话,“你在哪?我想见你。”泪水便从眼角流了出来。
  “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欧阳疏竹远远地望着婉如,后悔在心底苦涩地蔓延,像在寒冷的雪地里抱着一个冰块,骨头都冷的咯吱响。他的小女友陆逸云追着他跑差点摔了一跤,略带不满地撒娇道:“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见欧阳疏竹不讲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婉如,道:“你们认识?”
  欧阳疏竹仍不语,冷的嘴唇都变了色,陆逸云不依不饶,“你认识她?”
  人在打算从头再来的时候,会选择一个对自己底细毫不清楚的人,似乎这样就能像清清白白的雪花似的,落到手掌心里融化了便是一汪清水。可是你的痛,你的煎熬,你的撕心裂肺,她都是旁观者,那怎么能有共鸣和交集呢,怎么一起走到白头呢。欧阳疏竹的心中涌起酸楚和无人可诉的压抑,道:“认识,我们是朋友。”
  “噢,这样啊,那你快去安慰安慰她,她肯定很难受。”
  “她需要的不是安慰。”
  “老公的公司快要倒闭了,安慰肯定没用,但会让她心里舒服点吧。”
  “你怎么知道尹山企业要倒闭了?”
  “现在可是市场经济,信息社会,谁还会跟一个违法的公司做卖卖啊。”
  欧阳疏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看你还是大学生,懂得可真多。”
  “她真可怜。”
  “可怜?”
  陆逸云挽上欧阳疏竹的胳膊,“丈夫靠不住了,这婚姻还有什么意义,你快去劝劝她,别让她想不开,快去呢。”
  欧阳疏竹的理智在崩溃,他原以为理智会让他们天长地久,然而理智没有带来任何好的转机,还要理智干什么,不要也罢,真的不要也罢,他想冲过去抱住她。
  “你快去吧!”陆逸云拉扯他,欧阳疏竹犹豫不决,迈了两步。
  洛思羽缓缓走到陆逸云面前,道:“你还真是个傻丫头,把男朋友往情人怀里推。”
  “情人?”
  洛思羽瞥了一眼欧阳疏竹,“看来是我多言了,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欧阳律师也不是个坦荡君子嘛。”
  欧阳疏竹微笑着,也不争辩,解释只会伤害到婉如,他仍是理智的。
  陆逸云沉默了,没有傻乎乎地追问,也没有气得跺脚而走,静静地注视着婉如,抑或是婉如身后的风,风卷起了她的头发和裙摆,吹得凌乱而凄楚。婉如双臂环抱,时而看看天,时而盯着地,可无论目光如何游离,却始终没发现欧阳疏竹的存在。他是她无聊时的消遣和寄托,却不是困难时的选择和依靠。
  远远地,闵洋走了过来,婉如飞奔过去,低头呢喃了几句,闵洋拍了拍她的肩膀,婉如便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没有哭,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柔弱。她希望他喜欢上她,然而却并不知道闵洋喜欢什么样的婉如,他们是熟悉的,他也是陌生的,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所以仍然表现出那个最倔强最坚强的沈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