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卑鄙

  华山向来以险峻奇绝著称,山势陡峭自不必说。
  这一群人虽然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然而在狭窄的山道上根本腾挪不开,只听得惨叫声连连,不知多少人被暗器打中,甚至还有的意图闪避,却一不小心落下来山崖。
  这一波伏击之后,场中还完好无损的,只剩下了四五人,都是嵩山派之人,至于左道高手,尽数毙命。
  左冷禅手持阔剑,脸上的怒意几乎要择人而噬,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做的这般隐蔽,竟然还被华山派给埋伏了。
  “岳不群,你这个伪君子,卑鄙无耻!”左冷禅怒喝道。
  岳不群站在高处,却是得意的道:“左掌门,你不守约定,出尔反尔,趁夜带人袭杀我华山派,卑鄙的人,我看是你吧!”
  “你……!”
  左冷禅急怒攻心,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成王败寇,他败了……
  环顾身后,还有战力的只剩下三四人,其余的不是被暗器毒死,便是掉下了山崖,今日一战,嵩山派积蓄数十年的力量尽数被灭,过了今夜,嵩山派便会破败下去。
  不行,不行!
  左冷禅一想到嵩山派跌落神坛,就不寒而栗,他也不管身后那几名嵩山太保了,运起轻功,便欲朝着山下退去。
  只要他左冷禅在一日,嵩山派就倒不了,依旧是五岳盟主!
  他是绝顶高手,此时山道上人死的七七八八,将路让了出来,华山埋伏的人投掷的暗器根本奈何不得他。
  “师兄,就这般让他走了?”宁中则问道。
  岳不群却是伸手自一名弟子手里接过劲弩,道:“放心,他走不了,小六在山道前等着他呢。”
  话音未落,他发动弩箭,‘咻咻咻’数道破空声,又是射杀一人。
  那几名嵩山太保有意学着左冷禅逃走,可是他们可没左冷禅那般高的功力,一旦后逃,便顾不住背后,在华山派的人连续不断的暗器催发下,很快便被尽数射杀。
  左冷禅听着背后那零星的惨叫声,心在滴血,却是不敢回头,一个劲的朝山下而去。
  然而就在刚逃出伏击圈,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左掌门往哪走?”
  他抬头一看,一名青衫少年仗剑而立,正拦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不是旁人,正是数日前大发神威的莫元。
  “朝阳剑莫元!”左冷禅脸色难看的吐出这个名号。
  “左掌门,我在此恭候多时了!”莫元笑道,他知道自己师父的布置,特意在此拦截漏网之鱼,没成想只跑出来一个左冷禅。
  山道狭窄,有莫元阻拦在前,左冷禅若不击败他,今日绝对出不了华山。
  “敢拦我的路,找死!”
  危急关头,左冷禅也不多话,怒喝一声,提剑便朝着莫元砍去。
  他到底是江湖最顶尖的绝顶高手,单打独斗的话,便是昔年魔教教主任我行也不敢言胜,今日岳不群也是取了巧,不然的话,谁胜谁负还是两说。
  他这一剑,乃是生死关头的求生一剑,可谓是凝聚了毕生的修为,便是东方不败当面,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莫元只觉得眼前这一剑,恍若一座巍峨高耸的泰山轰然砸来,这剑势磅礴,震人心魄,他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了几分胆怯的心思。
  莫元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了种种心思,脑海中保持清明,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剑,蓦然之间,他手中长剑紫光一闪,剑势犹如奔雷,迎了上去!
  独孤九剑,破剑式!
  咻!
  一道割裂衣物的声音传来,左冷禅捂着右臂,其上有一道极浅的剑痕。
  左冷禅一脸难以置信,他练剑数十年,今日竟然不敌一个后生晚辈,这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剑法?”左冷禅神色肃重的问道。
  “此剑名为独孤九剑,破尽天下剑法!”莫元神色淡然的答道。
  “破尽天下剑法,哈哈哈哈,我败在这等剑法下,也不算冤枉……”
  说到枉字,左冷禅陡然弃掉长剑,整个人凌空飞起,双掌连挥,竟然暴起出手,试图一举格杀莫元。
  嵩山剑法固然厉害,但掌法更在其上,嵩山派十三太保,排名靠前的,外号都是以掌出名。
  左冷禅苦心孤诣传出来的寒冰真气,结合大嵩阳神掌,更是有鬼神难测之威,人还没到,森冷的寒气已然罩向了莫元。
  莫元只觉得通体一冷,四肢突然一僵,竟然有些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体内的紫霞神功自发的游走全身,一股暖意透体而出,很快便将那寒意驱除出去。
  螺旋九影!
  左冷禅一脸狞笑的双掌拍下,似乎已经提前看到了莫元血溅三尺的惨样,然而在双掌触及莫元的身体之时,他突然呆住了,眼前的那个莫元,竟然只是一道残影!
  “左掌门在找我吗?看剑!”莫元早已腾挪到一边,见他发呆,长剑一挥,一抹紫色剑芒当头刺去。
  左冷禅毕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高手,虽然诧异莫元能躲过他的寒冰神掌,但生死关头,他丝毫不敢大意,眼见莫元来攻,双掌连挥,迎了上去。
  嵩阳神掌的精妙之处在左冷禅手中尽数施展开来,莫元一时间竟然不能奈何他,转眼两人便过手十来招,莫元手中的宝剑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剑势逐渐变样。
  紫霞真气虽然能护住莫元自身,但是却护不住手中的长剑,那长剑之上,此时已然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寒冰!
  莫元索性丢弃了长剑,施展碎玉拳与左冷禅抗衡。
  左冷禅一见莫元弃剑用拳,心头一喜,他这寒冰真气奇寒无比,只消对上两掌,便是烈火也能给冻成冰坨坨!
  他双掌连挥,运足了内力,打的便是个硬碰硬的心思。
  莫元心中冷笑,紫霞真气按照混元功的行功路线催发到极致,双拳变的犹如紫玉一般璀璨,一声大喝,他双拳捣出,直直迎向了左冷禅的双掌!
  啪!
  拳掌碰撞,一股劲风四散而去,两人身侧的山道石阶,突然尽数爆裂开来。
  第八层的紫霞神功和左冷禅几十年精修的寒冰真气,一时间竟然是不分上下!
  突然之间,两人齐齐朝后倒退了数步,每一步落下,脚下便是一个深达数寸的脚印,两人唇角带血,脸色发白,硬拼拳脚,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好一门紫霞神功,倒是我小觑了你们华山派!”左冷禅一脸惨然,颇为感慨的道。
  华山派是主场,人家埋下陷阱,未伤一人便将自己这边的高手杀了个干净,只余下自己一人。
  可偏偏自己拿不下这小辈,还和他拼了个两败俱伤,走,是肯定走不了了……
  就在两人交手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华山派的人已经处理掉了所有上山来袭的高手,在岳不群的带领下,都赶了过来。
  “左掌门的寒冰神掌也不差。”莫元正色道。
  这左冷禅不愧是五岳盟主,天资横溢,竟然自己创出了这门寒冰真气来,刚才那一掌,莫元分毫便宜也没占到。
  不过两人这般打下去,最终胜利的一定会是莫元,可别忘了,莫元混元功内外兼修,身体远比左冷禅的抗打,刚才那一掌,看似平分秋色,可内力反震之下,莫元是轻伤,而左冷禅便是重伤了。
  刺啦!刺啦!……
  夜色之中,突然传来了几道衣物撕裂的声音。
  莫元禁不住老脸一红,却是刚才他运劲过猛,撑开了衣物。
  不过借着黑夜遮掩,也没人看得出来。
  “我败了,败的不怨,岳不群,你收了个好弟子,我心服口服!”左冷禅道。
  岳不群却是轻拂长须,笑道:“小六顽劣,当不得左掌门夸奖,左掌门,是要岳某亲自出手送阁下上路吗?”
  华山和嵩山已然是生死大仇,今日无论如何华山派的人也不会放自己离开,左冷禅心知肚明。
  “不必了,今日我是逃不出去了,临死之际,有一事还望岳先生答允。”
  “何事?”
  “前几日在正气堂前,我所说嵩山华山恩怨一笔勾销之事,还望岳先生答允,我死之后,不再寻找嵩山派的麻烦。”左冷禅眸中透出几丝希冀的道。
  岳不群点了点头,道:“好,我便答应左掌门这个要求。”
  今日嵩山派中坚战力尽数战死,日后想再崛起,不知道要多少年,同为名门正派,嵩山派又和少林寺地处一方,岳不群纵然想灭嵩山派满门,也是千难万难,倒不如顺水推舟,答应了他。
  “好,好好好,得了这个承诺,左某人死的也心甘情愿了!”左冷禅大笑道。
  岳不群要是不为难嵩山派,嵩山派还有崛起的机会,若是诚心为难,只怕华山一日强盛,那嵩山便一日衰落,甚至会断绝传承。
  江湖上数百年来,不知多少名门大派烟消云散,还差嵩山派一个吗?
  “可惜,左某人不能看见贵派弟子荣膺天下第一,击败东方不败的时候了。”左冷禅叹气一声,双掌陡然上提,狠狠拍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这位名震江湖数十年的白道大宗师,就这般自武林中消失。
  “左兄,你先走一步,我再送一人来陪你!”岳不群看着左冷禅的尸身,突然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身侧一名头发花白的弟子,正是华山派二弟子劳德诺。
  “呀,爹爹,你指着二师兄做什么?”岳灵珊花容失色,惊讶无比的问道。
  令狐冲亦是道:“师父,倘若二师弟犯了什么错,你责罚便是了,这是做什么?”
  其余弟子也都是茫然,不晓得岳不群这是何意。
  整个华山,知道劳德诺身份的,眼下也就只有岳不群夫妇和莫元三个人。
  “我做什么,你们问问劳德诺便是了!”岳不群冷眼看着劳德诺道。
  劳德诺脸色惨白,他自认伪装的足够好,不知岳不群是如何识破他身份的。如今嵩山派高手死伤殆尽,他若是认了身份,只怕立时便会死在岳不群剑下。
  “师父!”
  劳德诺突然跪在了地上,道:“弟子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弟子一向对华山派忠心耿耿,定然是有人蓄意造谣,诬陷弟子!”
  他神情恳切,眼中含泪,倒也是演的颇为逼真。
  莫元暗自在心里好笑,演技再好有什么用,这是江湖,拳头大就是道理,可没什么奥斯卡奖可以颁发的。
  岳不群早知劳德诺是左冷禅派来监视自己的,只是以往碍于嵩山派势大,不敢发作,今日尽数剪除嵩山派羽翼,还留着劳德诺做什么?
  他道:“劳德诺,你是左冷禅亲传弟子,你当我不知吗,今日你师父死了,你还想独善其身,真是做梦,受死吧!”
  他手臂一动,便要刺下,但劳德诺哪里肯坐以待毙?
  这厮早在听那句‘左冷禅亲传弟子’时,便知自己今日无法幸免了,他双手捉了地上两把土灰,岳不群刚欲出剑,他突然站了起身,双手一扬,满天的灰尘遮挡住了岳不群的视线。
  岳不群怕那灰尘中有毒,赶忙跳将开来,瞅着这个机会,那劳德诺便施展轻功,欲往山下跑去。
  可惜,山道最下首,是莫元把守,莫元岂会容他通过?
  劳德诺人还在半空中,一个硕大的紫色拳头当空袭来,硬生生的将他一拳给砸了回去!
  噗!
  劳德诺一口老血喷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当即没了气息。
  刺啦!刺啦!……
  原本便被撑破的衣物,莫元又是全力施展拳脚一击,终于是承受不住,彻底破碎开来,露出了他肌肉虬结的上半身来。
  纵然是有夜色遮掩,在座的都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也注意到了莫元的身上的异动,个个都是诧异的看向他。
  我……!
  莫元看着众人眸光里的震撼和戏谑神色,恨不得挖个洞朝底下钻进去,我的剑呢,我干嘛不用剑啊!
  ……
  “你要去终南山闭关?”
  正气堂中,岳不群看着这个刚刚养好伤势的徒儿,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在华山闭关不一样吗?”
  莫元摇了摇头,道:“古墓之中,有一方寒玉冰床,对于修炼内功大有裨益,弟子想尝试一番,看看能不能在这数月里突破紫霞神功第九重和混元功第十二重。”
  张永和莫元约定的是一年,那刘瑾武功定然不容小觑,纵然不比东方不败,肯定也不会相差太远,不然张永也不会邀请数位江湖大高手一起助战。
  “寒玉冰床……”
  岳不群点了点头,他是知道刘瑾的,甚至他早年间闯荡江湖,还见过刘瑾与东方不败施展葵花宝典时的厉害,当真是如何谨慎对这二人都不为过。
  “好,你且去吧,将灵珊带上认认路,你在古墓闭关,等朝廷有人来华山传信,我便让她去通传你!”岳不群道。
  古墓之中有重阳遗刻,岳不群不放心其他人跟去。九阴真经非同小可,是日后华山派屹立江湖的根基,便如少林寺易筋经一般,绝对不能轻易泄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