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复仇之怨

  半晌后,徐子秦离开了医院,恰逢光易在陪路枳在医院外的人行道上散布。两人一直在交谈,光易眉头紧锁,始终低头做着记录。见了徐子秦,路枳咳了两声,道:“我先回医院吧。保重。”
  这一句‘保重’很不简单,徐子秦这么觉得。
  “路枳恢复得挺好啊?”徐子秦道。
  光易收起了记录本,盯着徐子秦的眼睛,道:“我需要所有你知道的。这次的事情很不简单。”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想先捋一捋来龙去脉。所以,先找个地方吃饭呐吧!你都瘦了诶。”徐子秦伸出食指,指尖触碰到了光易的脸。
  光易嫌弃地拍掉徐子秦的手,道:“那行,就AB面馆吧。”
  到了地儿,二人寻了个位置坐下。人虽不是很多,但最好挑个偏僻的地方。
  服务员送上了两人点的拉面,光易掏出了纸笔。
  “喂,先吃饭,再聊公事!”徐子秦既是有些不满,而又想要逃避。
  光易象征性地嘬了口汤,嘟囔了句‘太烫’。“别浪费时间。”
  徐子秦放下了刚沾了面汤的汤匙,略一踌躇。匙中残存的汤水映着窗外的阳光,晶莹闪闪的光点颤抖着。“路枳她说了些什么?”
  “路枳在调集团中枢电脑的时候,发现有一个未知的文件,已经存在了三年。这三年期间,没有人发现过异常。”
  “文件而已,何足挂齿。”徐子秦不屑一顾道。
  “最后一次修改时间是2025年11月的,22日。”光易犹豫道。
  “大裁员,么……”
  “……对。”
  很明显,两人并不愿提起它。
  那一天,犹如梦魇,在每一位经历过大裁员的员工中大肆屠杀。
  ——分界——
  *2025年11月22日
  大裁员第三天。
  “今天第二十二个了。”路枳把一份纸质档案摔在阿逼桌上,“那个跳槽的高层职员的全部档案,删了吧。”
  “没必要。”阿逼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老是这个样子!所有事情都像是事不关己,所有的政务还不都是我和蓝浅在帮你做!”路枳冲阿逼吼道。路枳本想说一句“你不配坐在这个董事长的位置上”,念于旧情,路枳没有开口。阿逼知道路枳想说的这句话。
  “对不起。我冲动了。”路枳忿忿地道歉,转过身去。
  “没事。也不怪你。毕竟你对这事一无所知。”阿逼用手掌撑着办公桌,似十分吃力地站起身,一副老态龙钟,眼睛中失了魄,像是饱经沧桑的耄耋。
  “你隐瞒了我很多东西对不对。肯定不只是资金运转的bug。”
  阿逼并没有回答。路枳看见,阿逼的白发已经盖住了黑亮的颜色,眼眶与红了的眼珠间有一汪潭水,闪着晶莹的光点;而后有两道瀑布先后倾注而下,带着如珍珠的光点落下。
  “照顾好萧姐。”路枳给阿逼丢下一句话。
  路枳走了。
  路枳不知道,萧未正因为这一次的大裁员,患上了抑郁症。
  有些事,有前因有后果,但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知道前因。阿逼深知这一点。
  此后三个月内,AB集团经济停滞不前,一度倒退;近三分之一的员工和高层职员失去了工作。
  AB集团没有死。一名董姓男子向AB集团投资了10亿美元,挽救了经济危机中的AB集团,使岌岌可危的帝国有了一线生机,起死回生。代价,是阿逼转让了AB集团40%的股份给这名董姓男子。除了阿逼外,再没有人知道这名董姓男子的真实姓名或是样貌。
  “他可能一直就在不远处观望我们。”阿逼对萧未说道。萧未牵强地笑笑,同阿逼秘密地参加了异常无人知晓的葬礼。
  ——分界——
  “这个文件路枳她打不开,里面有一个加密锁。她原本打算我上班后就交给我去破解,就在她个人档案备份了一份。当然我查过了,原件和备份都被盗了。该说说你的情报了吧。”
  徐子秦思索一番,拿出手机,打算把视频调出来给光易看。
  然而并没有找到。
  “怎么回事!”徐子秦诧异道。
  “怎么了?”
  “我之前导出了档案馆事发当天的监控,可它现在不见了!我手机一直在我身上啊?”
  “你的手机之前有连接过除了你的电脑以外的计算机吗?”
  “有阿逼的。”
  “那看来是位黑客了。既然他能在短时间内黑掉阿逼的电脑和你的手机,那也不排除你手机的录音功能在给他直播我们的对话。”光易抓起徐子秦的手机,走出几十步开外,丢在另一张饭桌上。“不过问题不大,你上午不是见过他了吗?”
  “我上午见的是苏明!我觉得他不是真凶,他有苦衷,我才编了个故事的啊!”徐子秦的全身瘫了。
  “妈的。”光易骂道,抄起大衣大步向门外迈去。徐子秦忙跟上。
  “别生气啊兄弟!”
  “我生你妈的气!猪脑子!现在苏明他妈的有危险了啊!”
  徐子秦转动钥匙,车子发动机嘶吼着,带动着野兽一刻不停地冲去。光易点开通讯录,呼叫保卫科副科长朱锦豪带上武器支援,没有解释任何原因就挂了电话。
  没有等车停稳,光易就冲下了车,奔进医院大楼。光易只拿了把手枪,先行上楼检查;徐子秦只得在门口等待朱锦豪。
  光易进医院不久,朱锦豪姗姗而来。“快点,跟我走!”徐子秦心急火燎地说道,同朱锦豪一齐进了电梯。徐子秦蹙着额,加之他无能为力的焦虑,徐子秦心中满是不安。
  这个场景徐子秦见过,是在梦中。他一个人上楼,是要拜访什么朋友,但却握着枪。他跑到了病房,是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房,没什么异样。他转身要关上门,有人竟伫在他身后,狰狞着脸,用还在腥红的眼——像是还在滴血——紧盯着他的脊背。“你好啊。”口罩下挤出了三个字。他没有嘴。
  徐子秦和朱锦豪的枪去了保险,两人跑在长廊上。上楼前,他们听见了枪声。
  徐子秦来迟一步,转角只看到了一片狼藉。
  苏明的病房房门是开着的。
  无暇的白床单上,有一圈血痕;心电监测仪上曲线的波动很无力。那是苏明。
  洁净的地面上,腥红色正有力地占据着更大的区域。那是光易。
  “不!”徐子秦嘶吼着,跪在光易身边,搂住光易嚎啕。光易血淋淋的手松开了枪。
  “别他妈死了啊!别死!你欠老子的一顿饭我不要了!”
  光易没有回复。
  “来了,一声来了!”朱锦豪领着一位医生进了病房。
  医生四处张望着,看见两个垂死的人,丝毫没有任何想去医治的举动。
  徐子秦拭掉泪水,转过头,打量着这高大的医生,道:“怎么只有你一个?”医生口罩下僵硬的表情令他不寒而栗——这不像是活人的面容。
  “他们还在后面,但我会的比他们多。”
  “你会什么?”
  医生停顿了一下。有一片血红自内扩散,印在白衫上,格外显眼。
  “我会杀人。”
  一把手枪从医生的袖口滑出,他接住枪,侧身朝朱锦豪开枪。血液从背后迸出,子弹贯穿了腹部。朱锦豪瞬间倒地,痛苦地**。
  徐子秦夺步而前,枪口抵住医生的印堂。“你他妈是谁?丢掉手枪!”
  医生照做了,还顺手扯下自己的口罩,和徐子秦面对面。徐子秦愣了神。
  医生没有嘴,但仍认得出特征。“皇甫宗!”徐子秦认了他。昔日全部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涌出,任是什么方法也无法拦下这猛兽。两人十年前曾亲如兄弟、形影不离。可惜后来皇甫宗转了学,一去杳无音讯。当年徐子秦爱着刘辰欣,而刘辰欣却忘不掉皇甫宗。当再一次得知他的行踪,便是在他的葬礼上。他生前患了抑郁症,最终跳了楼,自我了结。
  “不错,还记得我。想不到我们十多年后的重聚会是一人用枪问候另一人的脑袋。”
  “可,可你不是死了吗?”
  “我是死了,我现在就是个死人。但我的组织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重获了信念!只可惜,你,意志早就动摇了。”皇甫宗挤出了一个微笑,温柔地用冰冷的手指,捏着徐子秦的手腕,接过了枪,“而我,无牵无挂,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跟你一个快死的人讲也无妨。”皇甫宗掠过徐子秦的身旁,径直走到窗边,“我将会重启‘复心计划’,完成我神圣的复仇大业,和我对这世人的洗礼!”皇甫宗望着窗外,高举双臂;远方的建筑显得渺小,像是孩童手里的积木,能被他们任性地随意推倒。
  “什么是,‘复心计划’?”
  “你不必知道,反正AB集团做过的肮脏的事也不止这一件。我告诉你,AB集团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干净!当初这世界怎么待我,我将以千万倍,奉还。”皇甫宗的语气强硬、平静。皇甫宗讲枪口指着徐子秦,继续道:“我曾为了‘复心计划’献出了我所有的精力,走的时候无人问津。大裁员,还不是因为那‘复心计划’?阿逼靠他的一念之辞,不顾集团所有人的利益。我算什么?权利趋势的一条狗?呵,感情?被别人踩在脚下践踏的滋味好受吗?”皇甫宗一步步走近徐子秦,轻挑地用枪管挑起徐子秦的下颌,道:“好像明天下午,你的辰欣就回来了呢?”
  “你他妈敢?”徐子秦抓住皇甫宗的手腕,甩掉枪。前者的手肘猛击后者的胸口。皇甫宗跨到徐子秦身后,被抓住的手臂的骨头发出碎裂的声音,另一只手扼住徐子秦的咽喉。
  “你以为你能打败我?死人可不会再死一次!”皇甫宗顺势把徐子秦按在墙上,推着一点点上提。徐子秦松开了抓着皇甫宗的那只手,不断挣扎着。
  “我看到了!你的葬礼十分体面!我会参加的。”皇甫宗疯了一般地大笑。
  朱锦豪用着仅剩的力气拾起了枪,朝皇甫宗打完一梭子弹。血花飞溅,皇甫宗却如没有痛楚一般。
  皇甫宗扔下了徐子秦,直冲朱锦豪而去。
  “杂种。”朱锦豪握不住枪了,骂道。他的眼皮无力地抽动着。
  朱锦豪感觉死神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前,除了赤红的眼也看不到任何面部细节,手上挥舞着一把他看不见的镰刀,要勾走他的命。
  不对,他好像看见的是……白色死神?
  “陈默大哥!”徐子秦看见了曙光一般。
  一人从朱锦豪身后的电梯间迈出,身着白袍,箭步跨到朱锦豪身前,一掌打中正冲来的皇甫宗的胸口,后者后退几步,没站稳、坐倒在地。
  “猪哥,你不行啊!”陈默蹲下身,似嘲非嘲地道了句玩笑话,再检查一番朱锦豪的伤势。
  “小心!他来了!”
  皇甫宗身上各处的毛孔中,散发出一种蓝色的晶体,闪耀着蓝色诡异的光,悬浮在空中,围绕在皇甫宗身体周围;尔后,所有的晶体聚集起来,渗入皇甫宗的右手。说话间,皇甫宗如同疯狗一般扑向陈默,右手呈爪状冲来。陈默向侧方翻滚,皇甫宗扑了个空,撞碎了陈默后方的玻璃,径直滑出大楼。
  陈默还有些懵,到窗边张望一会,再转回身,摇摇头:“没看见尸体,应该是跑了。”
  “你怎么会想到要来啊?”徐子秦感激道。
  “今天保卫科是我值班啊。难得光易让猪哥带枪出动,我担心事大,就跟来了。”
  过了好些会,医生才到。
  光易被子弹击穿了右臂,破坏了神经,手指难以活动,日后康复是个漫长的过程;腹部上也挨了一枪,但没有生命危险。苏明没那么幸运,抗下的子弹离心脏仅32mm——苏明的心脏长歪了些,但依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后来医生还补充道,两人的后颈处都有被针头刺扎的痕迹,光易的尤为明显,可能是新扎上的。
  徐子秦听过就没在意,忘了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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