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 3

  “很好，很好，我居然又被你忽悠了一次？”鹦鹉勉强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刚说完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长牙齿，更别谈牙缝……等等，怎么又跑偏了？
  鹦鹉摇了摇脑袋，赶紧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暴跳如雷吼道：“你见过哪只鹦鹉会稀罕你的什么20年奢华典藏限量版皇家白兰地？”
  “哟，背的挺熟练的嘛，那你又见过哪只鹦鹉会说话？”他振振有词。
  “所有的鹦鹉都会说话！”鹦鹉扑棱翅膀大声反驳，“就凭你整天在我面前唧唧歪歪炫耀那几瓶陈年老酒，想不记住都难！”
  “等等！”鹦鹉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越扯越远了？我发觉和你呆久了我的智商都下降十个百分点！你头上顶着的脑残光环亮的都能当路灯用了！”
  “开个玩笑嘛。”黑衣人摆摆手，“我当然相信你啦，别生气哦，蓝胖子。”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蓝胖子！”似乎是触及到了什么逆鳞，鹦鹉终于忍无可忍，气恼的拍动翅翼腾空而起，再猛然坠落，狠狠的将爪子踩在那张欠揍的贱脸上，一边踩一遍咆哮，“让你叫我蓝胖子，让你叫我蓝胖子，你叫啊，你倒是叫啊！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好一招从天而降的爪法啊！”黑衣人呆呆望着那从空中逼近的肥肥身影，刚来的及感叹一句，脸上就被踩出十几个爪印，吓得赶紧捂着脸四处逃窜，一边逃一边忙不迭辩解道：“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啊！况且这名字哪里有问题？瞧瞧你这样子，很蓝，很胖，没毛病啊，要不这样既然你不喜欢，那就改叫你蓝瘦子吧。”
  “……”
  “你还是叫我蓝胖子吧。”鹦鹉再一次败下阵来。
  “这就对了嘛。”黑衣人大大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位置上，“好啦好啦，说正事，情况如何。”
  “通知单我都送到了，且并未发现考生与不明身份的人接触，”蓝胖子重新落回石椅上懒洋洋道，“其实我觉得根本没必要暗中监视他们，我看那些人压根就不知道咱们究竟干的是什么勾当，这些驴友真的就是冲着境外一日游的噱头跑来的。”
  “本次考核开始时间定在明天，这可是咱们俩今早才临时决定的，所以不管他们中究竟有没有启辰教那些神棍打进来的卧底，想在这次考核里做什么手脚，时间上都不允许了。
  “非常好。”黑衣人鼓掌道，“我有预感，这次考核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无聊了。”
  “你不会以为这次考核还会有人通过吧？”蓝胖子一脸怀疑，“你不觉得这难度调得稍微高了那么一丢丢吗。”
  “哼哼，请相信我的直觉，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牛人可以过关的。”黑衣人自信道，“废物我们是不收的，我只不过是将“废物”这个词语的包含范围稍稍放宽了一些罢了。
  “没错，只不过这个筐子确实宽了点，一不小心就把所有人都扣进去了。好啦，这事先放一边，有件要紧的事我可是好奇的很，一直想问你都憋到现在了。”蓝胖子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这身衣服哪买来的？真有品位。”
  “工作手册上不是要求我们时刻保持低调吗？虽说这里不属于教廷的势力范围，不过小心点总没错。”
  “我明白。”蓝胖子一脸理解，小脑袋连连点头，可下一刻突然翻脸咆哮道，“但你未免低调过头了吧！大白天的，你穿什么黑色紧身衣呀，连面罩头套都不脱，就露出两眼睛，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坏人呐，快来抓我啊。哦，不对不对，像你这么蠢的坏人可不多见，应该是根本就没有！别到时候治安官没来，先把精神病院的招来了！你被抓走了不要紧，我一定每年秋天都去你碑前献花圈烧纸钱，可是我还不想被关在笼子里！”
  他们两个虽然躲在广场偏僻角落，是那种最不起眼的地方，可依旧架不住那身性感紧身衣实在太招嘲讽了，周围不知何时已聚拢起一麻袋的围观群众，个个神色诡异的盯着某个奇装异服的家伙正对着空气在那里自言自语，当然也有少数几个眼尖的总感觉那变态好像在和一旁的蓝毛鹦鹉说话……
  我一定是困了，赶紧回去补个觉。
  “你这话说的在理。”成功进阶为紧身黑衣男的原黑衣人连连点头，“我也认为黑色的一点都不好看，那你觉得我换身白的是不是更加显得狂霸酷炫拽？”
  “我觉得你有必要先学会如何分清什么才是重点。”蓝胖子绝望的用翅膀捂住眼睛。
  就在一人一鸟相互扯皮时，他们俩压根没发现自己早已被一群制服汉子无声无息包围了。
  “把手举起来，闲杂人等让开！”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大群身着深青色制服的彪形大汉朝这边围了过来，呈半包围封死所有缺口，围观顿时一片骚乱，纷纷吓得四散奔逃，制服汉子们见状也不阻拦，开一个缺口让无关人士离开，待人群散尽又悄无声息将缺口堵的严严实实。
  至于有关人士自然不会让他轻轻松松的离开。
  “嘿，东张西望干什么？还想开溜？没错没错，说的就是你！”首领越众而出冷笑道，“穿着一身紧身衣，你以为在玩角色扮演呀？一脸贼眉鼠眼样，不抓你抓谁？”
  当看见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时，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帮人竟是冲着他来的，立刻识趣的举手投降。他对自己身手再有信心，也不觉得如此近的距离还能躲避的开。
  黑衣人脸上虽然赔着笑脸，但心中不禁犯起嘀咕，难不成我身份暴露了？
  拉肢床？碎头机？各种不可描述，需要打上马赛克的刑具从脑海里飘过，黑衣人感觉自己腿都要软了。要不咬舌自尽吧！还是说……先喊两嗓子口号再死？等等，咬舌自尽是个技术活，别想死没死成还要白白受苦，要不……先观望一下？
  一名制服大汉拿着手铐上前，干脆利落将他双手反剪在后背铐了起来。
  新闻记者永远是无处不在的，这边还没忙完呢，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帮人大呼小叫围了上来。
  “我是每日晨报的，请问这位……嗯……奇怪的先生犯了什么事吗？”
  “小哥哥，能不能透露一些呢？”
  首领只是个20岁出头的青年，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被这么多双瞻仰的眼神盯着不禁有些飘飘然，冲记者们比了一个帅气的姿势，豪气万分道：“保护动物，打击偷猎者，这是我们动物保护协会应该做的。”说罢他径直来到黑衣人面前，威风凛凛道：“有人举报你涉嫌调戏加拐卖珍稀动物，你已经被逮捕了！”
  “哈？”黑衣人嘴猛然张大，大到周围观众们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塞个橘子进去……
  呼啦啦一声，围观群众跑了一半，都去水果店买橘子了，他们感觉到，似乎错过这次机会将是一生的遗憾。
  黑衣人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不够用了，大脑超频运算都快烧起来了，这就好比逼迫一只猴子去思考鸡兔同笼的多重解法……结果不言而喻，恐怕那只可怜的猴子下半生猴脑里只能剩下数不清的兔头鸡爪到处乱飞。
  好凌乱啊……为什么这天，是蓝蓝的呢……为什么这鸟，是胖胖的呢……
  足足懵了半天，黑衣人才悠悠回过神来，理解完这有些过于复杂的信息量。原来自己身份没暴露，敢情治安官和精神病院的没来，反倒是把动物保护协会的给招来了，可是，调戏……我勒个去，我是干那种事的人吗？
  等一下，我居然没发现他还是保护动物啊，这肯定很值钱！当初竟然想过哪天断粮了，就带着他去街头卖艺为生，现在看来真是罪恶啊！
  想到这里黑衣人真想踩自己几脚，早知道就找个有钱的冤大头把他给卖了，反正等到第二天还会飞回来，这么一来二去不知道能赚多少呢，他的眼睛隐隐发亮，似乎发现了什么发家致富的好办法。
  不对不对，如果把钱拿来开酒庄收益是不是更大一点？又要几年才能回本呢？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当下酒业行情和风险，唔，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啊，不过这样好像也太麻烦了点，我最怕的就是麻烦了。
  首领杵在那里半天也没见着回应，颇有些尴尬，看到那个拐卖珍惜动物的异装癖依旧愣在那里，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更是极其不爽。这世上最窝火的事之一，莫过于自己在台上表演的卖力，却纯粹是演给瞎子看，如果真让他知道这货的思绪早飘到千里之外，琢磨着该买多大的房子，房子该买度假别墅还是海景房，不知会不会把这家伙往死里打。
  “把他带回去。”首领一脸郁闷下令道，“鹦鹉带回保护区放生……哎？鹦鹉呢？”
  在两人一个威风八面接受记者专访享受崇敬目光飘飘然，另一个埋头计算成本收入憧憬惬意人生泪汪汪，刚才还安安分分坐在长条椅上的鹦鹉已消失不见，只余众人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王国北疆常年被极为广袤的原始森林所覆盖，人迹罕至，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里毕竟离恶魔领域实在太近了，没有几个人愿意长住在这里。虽说百余年前那个不知道从哪个山头冒出来的神灵将祝福施加在这片土地上，使得它们再也无法随意踏足境内，但不时爆发的末潮依旧令越境而下的恶魔数量不见减少，近几年更是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常常能在境内发现它们的行踪。
  这一切致使原先零零散散分布在边境线上的一些村落也陆续搬走了，毕竟任谁也不希望一觉醒来，床尾坐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在冲你流口水。
  终年迷雾不散的密林深处，有一块不大的空地，胡乱长着些低矮的灌木和荒草，此刻草坪上正懒懒散散站着十余人，嗑瓜子闲聊扯皮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他们已经来了好一阵子了，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正主迟迟不见踪影，人群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来晚了来晚了！”一身黑衣的小伙子气喘吁吁跑来，脸色惨青，脑袋上还挂着几根稻草，看上去颇有些狼狈，就算说他是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也有人信。只是第一眼，这家伙在众人心中的评分已狂跌不止。
  其实小伙子长得也算人模狗样的，可惜就是帅气中带着几分奸诈，奸诈中又不失猥琐，然后……然后……然后就全毁了。
  帅气什么的一点不剩，只留下奸诈和猥琐。
  他喘息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扫了一眼或站或坐，散漫如沙的人群干咳两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加西亚，是你们的导游。”
  加西亚的眼神突然变了，眼眸中流淌着向往而沉醉，轻轻低唱道：“有一片土地，它代表着原始和蛮荒，有一个世界，它绽放着瑰丽与神奇，它，就是境外！啊，让我们为他歌唱，让我们为他欢呼！恭喜你们，万众瞩目，期待满满的境外之旅将要开始啦！”
  全场静默。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此才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的。废话不多说，现在我宣布此次旅行计划：本次为自助游，自助游啥意思呢？就是指由你们自行安排行程与项目……咦？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王国法律禁止任何人未经允许离开边境线，这在纳姆拉比法典中有明确列出，且各境边疆常年驻扎大量军队，抵御恶魔入侵的同时也在阻止任何人未经允许出境，我们该如何通过防线呢？”一名高个子游客提问。
  “这个问题问的好啊！”加西亚猛的一拍掌，“如此一针见血，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其实长达千里的边境线，就凭那些军队根本守不住，要找到一处缺口并不难，而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恰恰就是其中一处，不然为什么让大家在这里集合呢。”
  “我记得广告单上说的可是豪华马车境外一日游，马车呢？我怎么没看到？我报名参加这个旅游团可是花了一大笔钱呢！”
  加西亚脸色陡然变得怪异起来，他没料到某人的记忆力既然这么好，幸亏自己早做准备。
  他赶忙一脸遗憾道：“哎呀呀，真是抱歉，忘了说了，因为前不久马车车厢被老鼠磨牙时咬坏了，所以临时调配一批全新的交通工具，但请你们放心，这质量绝对是稳稳的，低调而又不失奢华！”
  说着他冲身后打了个响指：“来来来，都别藏着了，出来吧！”
  清脆蹄声阵阵而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移了过去，紧紧追随着那姗姗而迟，传说中的“低调而又不失奢华”。
  加西亚摇头晃脑感慨道：“啧啧啧，你们看看这健美的身姿，炯炯有神的双眸，矫健有力的四蹄！一旦跑动起来，迅如风快如雷！真是居家旅行跑路开溜的必备之物！你们还在等什么？快上吧，让它们带领你前往幸福的彼岸！”
  一群瘦骨如柴的骡子一步三摇踱步而来，在草坪中央停下悠悠然嚼起灌木，看都不看旅游团一行人一眼，相比较于那些表情滑稽眼睛都快瞪出来的人类来说，还是地上的青草更有吸引力。
  全场石化。
  “可它们，终究只是骡子……”过了好一阵子，一个声音弱弱道。
  “可它们不是普通的骡子！”加西亚似乎受到了很大委屈，高声辩解，“若你们不喜欢我这里还有《我和毛驴快乐的一天之境外一日游套餐》，和《让我们迈开双脚之狗拉雪橇组合》，不知道你们喜欢哪一种？友情提示：因为季节原因，现在境外不下雪，狗拉雪橇组合暂时下架，如果非要坚持的话那就比较麻烦了，需要你们自己拉着雪橇和狗一起在草地上迈开双脚，咦？这么说来也挺有诗意的。我个人推荐两种都选，不要2998，不要1198，只要998，两种套餐通通带回家！你还在等什么？”
  他还想继续加把火，争取做成几笔生意，忽地瞧见众人脸色越来越诡异，是那种莫名熟悉且似曾相识，专门用来围观脑残的标准眼神，赶忙改口道：“不喜欢？那都不是事儿，我这里还有最贴近原始的出行工具，历史可追溯到几千年前，那就是骑马！”
  他拍拍手，骡子挨个退场，这回换成一队病殃殃的瘦马拖着蹄子，一步三喘气挪了进来。旅游团一行人相互眼神，然后很有默契的在心中把这家伙的评分扣成20分。看它们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算下一秒死于营养不良也不足为奇。
  “你们看它们多乖呀，从不冲人乱叫。”加西亚随手挑了一匹，抚摸着瘦骨如柴的马背，自顾自赞叹。
  游客们暗暗诽腹：是饿的叫不动吧！
  “你们的眼神让我的自尊心很受打击啊。”加西亚叹息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咬人？那是不可能的啦，不信我亲自示范一下，现在我把手伸到它嘴边，看见了没，它们才不咬人呢，呃……啊！！！”
  骤然炸响的凄厉惨叫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叫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只被踩住脖子的鸡，而且那只脚一定还在反复碾压，踩了又踩，简直不忍多看，所以众人很有默契的扭头吹牛扯皮该干嘛干嘛，为他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心。林中只余那惨绝人寰的叫声还在上空回荡，久久不停息。
  那么问题来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还要让我们重回一分钟前开始讲起。在加西亚忙着冲旅游团推销产品时，那匹病殃殃的瘦马突然来劲了，一口咬住他的手死活不松开，还摇头晃脑转啊转，看它那么起劲，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然后某人就理所当然的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