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来使

  “来人,传户部。”
  龙座上的人思忖着。
  而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却在构思另外一件事,一个能够解决后患,一劳永逸的办法。
  自从上次戚氏倒台后,新任的户部大员,姓曹。
  这个曹公子,约摸三十来岁,面色长白,年纪轻轻,办事的经验却十分老道,杀伐决断,先后为殷帝出力无数。
  一个时辰后。
  曹侍郎持笏上殿。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殷帝淡淡地看向他。
  “爱卿平身。”
  “陈国公的案子,想必你也听说了,如今国公府后继无人,府内的财产,按照大殷律例,应当怎么办?”
  底下人抬起头,看了殷帝一眼。
  只一眼,他便明白了。
  他善于看人心。
  “回皇上,按照我朝律例,朝中官员的府邸,后继无人者,应当充公变卖,盈入国库。”
  上方人思虑了半晌。
  他的面色十分为难,垂头负手,踌躇道:
  “可陈国公三朝元老,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太过凉薄,朕只啪……让老臣们见了寒心?”
  “皇上不必忧心。”
  曹侍郎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
  “为朝廷效力,是朝臣的本分,更何况,就算皇上垂怜,可老国公终究无后裔。唯一算得上的近亲,便是四王府。”
  “可是……”
  “嗯?”
  “可是王妃世子已故,四王府说到底,也是大殷的宗族,皆是天家供养。”
  上方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叹。
  “如此,那便只能按照律例办事。”
  他将头一转。
  “小夏子!”
  “传令下去,陈国公逝世,全大殷国丧三日!”
  “……是。”
  曹侍郎将身板弯得更低。
  “皇上圣厚仁德,是天下万民的幸运!”
  殷帝面色沉闷,摆摆手。
  “抓紧去办吧。”
  “这件事,查抄家产时,让备邶安王协助,替朕聊表哀思。”
  “是,臣遵旨。”
  深夜,暖阁内。
  玲珑棋盘上,白子黑子互相交替,两个男子正在对弈。
  左边人的手上,握着一柄青霜剑。
  “夙儿,放下你的剑。”
  男子的侧面刚毅,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食指与中指间,捏住一枚黑子,轻轻地落盘。
  “皇兄,该你了。”
  “黑子,始终是黑子,只能永远活在黑夜中,皇兄又何必忧心?”
  殷帝的嘴角处,勾起一抹笑意。
  “陈国公府查得如何?”
  男子的面色一凌,淡淡道:
  “恕臣弟无能,翻遍了整个国公府,也没能找到。”
  “其实……”
  “他不死又何妨?”
  殷夙微拧着眉头。
  “皇兄知道,臣弟从不滥杀无辜。”
  “哦?”
  二人齐齐抬头,互相对望一眼,直看到对方心底里去。
  “砰!”
  白子落下,棋盘乱。
  “那到底是谁?还有谁会知道?”
  “皇兄不相信我?”
  殷帝勾着一双眼睛,扫过他一眼,却转向了别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趟水,还真是越来越浑了!查清楚背后的那个人,朕就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和我作对?!”
  邶安王抱剑站起。
  他走到殿中央,背脊傲然挺立,作揖道:
  “是,臣谨遵皇命!”
  在他转身之际,座位上的人,忽然眉心一动。
  “静太妃近来病重。”
  “臣知道。”
  下方人的神情,始终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波动的情绪。
  “朕已经传召,让南安王侍疾。”
  “皇兄的决定,臣无权干涉。”
  背后的人眉毛一挑,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言的戏谑。
  “你不是最看重兄弟?”
  “只要皇兄,别杀了他。”
  一言说完,殿内寂静。
  空气陷入沉默。
  他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才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之中,有股异常的认真。
  “只要他安分,你放心。”
  “臣,多谢皇上!”
  带剑人离去,那脚步声,终于消失在殿门口处。
  不知为何,殷帝的眼中,浮现出了点点泪意。
  他轻轻擦了一下。
  “呵呵……”
  “皇上!”
  小夏子匆匆上殿,他一向平稳的声音中,此时此刻,却透露出鲜少的惊慌。
  拂尘凌乱。
  他脚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奔到主子的面前,打了一个千儿。
  “皇上,北境的使臣来访!”
  “什么?!”
  听到消息的一刹那,殷帝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牢牢盯着面前的人。
  “这次是谁?”
  “回皇上,还是北境的王叔赫连宇。”
  那双眼神幽眯。
  “使臣来访,历来是先递交国书,如今国书未到,他来做什么?”
  小夏子抬起头,小心翼翼道:
  “皇上您?”
  他幽幽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心里有些烦躁,半晌后,才慢慢开口。
  “先安顿在鸿胪寺,以国礼伺候着,朕明日再召见。”
  “另外,传顾廷方上殿来!”
  “是,奴才告退。”
  赫连宇?他来做什么?看这阵仗,既没提前告知,边疆也许久无战事,如此着急?必然不是国事!
  那便是……私事?
  想到这里,殷帝的眼皮一跳!
  那对眼珠,在幽幽地转动,如同湖底的深潭。
  难道是……
  “来人,备马!”
  这样想着,他当即便更换便衣,也不要人跟着,头戴帷帽,只孤身一人,便打马出了宫门。
  德音寺外。
  “施主……”
  “叫你们方丈出来。”
  他的声音,有股不容置喙的威压。
  小和尚一愣,转身便去通传。
  “施主。”
  帷帽中的人微微弯身。
  “上次供奉的香油,可用完了?弟子今日又带了新的来,还望借方丈的佛手,为弟子供上。”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银两。
  老和尚垂下眼皮,半睁着眼,斜着眼神,觑了一眼那银子,心中颤然抖动,面上却十分平静。
  他半躬着身子,施下一礼。
  “施主莫急。”
  “既然是佛祖的香油,那要亲自供奉,才方显诚意,请施主随老衲前来。”
  “有劳。”
  山中,近门处。
  刚走近,便听见了里头的木鱼敲击,声声切切,很是宁静。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
  敲击声不止不息,放眼看去,跪在佛龛前的妇人,头发仿佛白了一半。
  “你来了?”
  她将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他跪在她身后,叩下三个响头。
  “儿子,给母后请安。”
  妇人依旧面向佛龛。
  “我如今已是山人,可不必这般称呼,寻常便好,否则,反而失去了趣味儿。”
  地上人站起身,将她扶起来。
  “母后,儿子又有了疑难,想请教您……”
  隐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