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肇事

  承德四年三月三日。
  四王府大世子去世,终年,三十二岁。
  这离前王妃离世,不过两个月。
  王府内,缟素不断,陈国公听说后,从此病倒,国公府里吵吵嚷嚷,始终不得安宁。
  “你,还有你们……”
  “都给我过来!”
  众人闻得,都暗暗抬起头,循声望去。
  在院门口处,那泼皮无赖的公子,正带着几个跟班,负剪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他天生眯眼,肥厚的双下巴,微微高昂着,神情十分倨傲。
  “叫你们几个呢,都聋了吗!”
  “告诉你们,别以为是我爹的人,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等那天老国公……”
  背后人猛扯了他一下。
  他不耐烦地转过头,抖着横肉皱皱眉。
  “你拉我做什么?!”
  “公子,钱……”
  被这人一提醒,他这才反应过来,嘴唇嗫嚅两下,讪讪地收了嘴。
  见小厮还盯着他,便双眼一瞪,不耐烦地摆摆手。
  “去去去!”
  男子走到正房前,咳嗽两口,朝里头高声叫道:
  “爹,听说您病了?”
  “儿子看您来了。您也不必忧伤,这外孙呐再怎么着,也是别家的人,养老送终,还得靠儿子!”
  “……”
  “爹?”
  见里头人不理睬,男子有些耐不住了。
  “爹!”
  “臭老头儿,给脸不要脸!”
  一股火气上头,他朝外啐了一口痰,却记着上次的教训,并不敢上前动手。
  男子看了看身边人。
  “你们说,该怎么办?”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些惧怕,“二公子的家事,咱们也只是跑腿儿,哪儿能拿主意啊?”
  “啧……这得想个招儿啊!”
  说着,男子便绕着廊道走起来。
  他身材天生矮墩,浑身的横肉,一双短宽的脚,却偏偏走了个极其阔绰的外八字,摇摇晃晃,远远看去,像是活灵活现的鸭子。
  “噗嗤……”
  空气中传来一声暗笑。
  但是现实,很快就让他们笑不出来。
  “哪个狗贱奴才?”
  “老子方刚才说的话,聋了没听见是不是?啊?”
  只刹那间,那小眼中凶光毕现。
  话语刚落,他左右两边的人,立即呲着牙走上去,对准那发笑的奴才,“哐当”就是一掌。
  小厮被打倒在地。
  那细嫩的脸顿,登时肿得老高,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你……”
  “你凭什么打我?”
  那被打的人双眼愤怒,额上的青筋跳动,牙齿咬得邦紧,狠狠瞪着眼前的人。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老子!”
  “哟,还敢瞪我?”
  说着,男子上来,又是几脚。
  “给老子打……不听话的野马!”
  “打得他服气为止!”
  几个哈巴狗立即上前,拳打脚踢地,对准地上的人就是一顿乱揍,空气之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儿。
  管家走上前来,“咚”的跪在地上。
  “贼小子不懂事,公子大人大量,犯不着跟他一般计较,就饶了他吧……”
  “滚!”
  男子对准他的胸口,一脚踢下。
  “再多嘴,连你一块儿打!”
  只听管家“哎哟”一声,便往后栽倒了。
  见打得差不多了……
  “停下!”
  男子一声令下,见地上的人脸面朝地,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便赶上去踢了两脚。
  “给老子起来,别装死!”
  那小厮浑身血腥,丝毫没反应。
  哈巴狗凑上前,将小厮的头掰过来,指尖凑在他的鼻下,只刹那间,脸色却猛然惊惧,闪烁地看向男子。
  “公子……这,死了……”
  “什么?!”
  刹那的惊慌后,他随即镇定下来。
  “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拖……拖去乱葬岗喂野狗!”
  “公子,这……”
  哈巴狗看向主屋,瞥了一眼,说话有些结巴。
  “这……不妥吧?”
  “叫你去你就去,有我担着,怕什么?!”
  “……是。”
  院里的小厮着实看不过,全都围上来,个个面露凶色,阔腿抡拳头,等待着时机,想要一拥而上,将这条狗踩得稀碎!
  男子的横肉一抖。
  那双老鼠般的小眼,往四周扫了一圈。
  “怎么,你们还想造反不成?”
  “看着我爹快死了,就来寻我的晦气?”
  “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这些狗奴才的小命儿,捏在本公子手里,那是迟早的事儿!仔细你们的皮!”
  寥寥几句话,让小厮们面面相觑。
  人群终于散去。
  饶是发生这样的大事……
  主屋的方向,却仍旧大门紧闭,仿佛没听见一般!
  “真他妈邪了门儿!”
  男子叽里咕噜,嘴里不断嘟囔着,在心里暗暗思忖。
  他要的是房产地契,外加陈国公府的一切财产,本来想打人大惩小戒,立个下马威,却不想事情闹大。
  若是再闹下去……
  算了!
  这么一想,他转身走到房门前。
  “爹,既然您病着,儿子便不打扰,您好好休息,改日儿子再来看您。”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离去。
  廊下的地上,还留着几处鲜血。
  待人走远后……
  “陈管家,您快起来。”
  一个小厮过来扶起老头儿,脸上愤愤不平。
  “奴才就是不明白,这等泼皮无赖,咱们国公府世代功勋,凭甚怕了他!”
  “就是!”
  “欺人太甚!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索性一窝蜂,拼他个鱼死网破,也……”
  管家面色无奈,半眯着眼,摆了摆手。
  “都散了吧。”
  “天时……变了……”
  说着,他穿过众人中间,颤巍巍地朝房中走去,没过多时,从房间中,隐隐地,传来有人的说话声。
  西苑内。
  男子没讨到半分好处,灰溜溜地,沿着后门蛰了回去。
  “陈公子,那咱们的酒钱呢?”
  眼见他要甩手,几个哈巴狗,悻悻地开口。
  男子转过头来,鼻腔里冷哼一声,跺跺脚道:
  “你们还敢要钱?打死人了!”
  “哎……”
  其中一人开口道:
  “陈公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兄几个跟着您,整日介的,不是得罪世子,就是得罪国公爷,咱们也是要脸皮的人呐!”
  “为你办事,就算是死了人,那也是为你死的,怎能怪我们?”
  男子的小眼神一横。
  “那怪我?”
  眼见陈二公子翻脸,几人不乐意了。
  “啧……”
  “把我们指使得团团转,说不认账就翻脸,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咱们走着瞧!”
  “呸!无赖!”
  男子猛啐一口,便迅速溜进了门。
  他正一肚子气,刚回到屋里,便看见新娶的美妾,坐在铜镜前梳头。
  脂粉浓香,刹那间,令人神魂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