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回:九煞归真真不真,巴山传道道斗道
唐海九人跑出五六十里远才停下来,唐海、山勇、林源、狼霸脱下道袍,换上便服。段七道:“大哥,我们要去哪里?”唐海道:“七妹有何良策?”枭龙道:“此番大闹,必然惊动官府,听说河南、三边之地农民义军此起彼伏,官府自顾无暇,我们去这些地方去方才安全。”段七道:“依我看,干脆投奔义军去,跟大明朝轰轰烈烈地对着干。”叶阳大喜,纵马上前道:“七姐好主意!”狼霸道:“前几年闯王高迎祥被害,李自成继闯王位,举破邪剑,号令天下群雄,我们要投就投李自成去。”枭龙道:“可是江湖上传言李自成在潼关为官军所败,如今不知所踪。”
唐海沉吟不语,段七道:“大哥另有打算?”
唐海道:“今日这番动作,必然惊动朝廷,风闻江湖,此地北离甘陕,东离河南均有千里之远,我们如投义军,一路上官差拦截,江湖上贪图官府赏银之鼠辈亦会蠢蠢欲动,沿途不知要遇多少凶险。再说,义军中不乏江湖枭雄,我们若无自己的人马,九人空手去投未必能有立足之地。”
段七道:“说的也是。”林源、叶阳、狼霸急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唐海道:“十五年前,光宗皇帝为复兴大明,重用四大贤人,赐曹印‘通天笏’命他行御史之职,察百官之失,革官场之陋,立强国之法。许他怀金玉言,持通天笏,径入朝堂,直达天听,禁军御林,不可阻隔。赐方青、罗空、王月常‘度罪牌’,教化黎民向善,广度天下恶人,凡犯科者,除忤逆外,只要入了三圣门内,即可免累累重罪,官府差役不得搜捕,江湖冤家休得寻仇。我意,我等暂且皈依大道,隐藏锋芒,潜伏爪牙,躲过搜捕。近日风闻张献忠兵败投降,李自成受挫潜藏商洛山中,天下形势大变,我等在鹤鸣山上假着清修,静观天下,一旦时机成熟,众兄弟再入江湖,驰骋中国,与天下豪杰携手,立他一个朗朗乾坤清白世界。”
众人听了都喜,均道:“大哥谋划深远,愿听安排。”
大家连夜奔往鹤鸣山,到了山下,天已佛晓,唐海将众人留在山下树林密处,一人登山拜见王善,见礼完毕后,王善道:“唐海,近些时日不见你等兄弟数人,去了哪里?”
唐海道:“道长垂询,弟子不敢欺瞒,弟子与八位兄弟剑游江湖多年,做了无边荒唐事,闯下无尽犯科祸,今番虽悟得万法皆空,唯道为大,本想择一清净之地安心自修,怎奈国法昊昊,容不得弟子。前段时日,听闻有官差出入山下,弟子畏惧律法森严,因而远避了几日。”
王善笑道:“你怎不知十五年前,光宗皇帝御赐西道王常月真人‘度罪牌’一块,凡犯科者,除忤逆外,只要入了三圣门内,即可免累累重罪,官府差役不得搜捕,江湖冤家休得寻仇。王善不才,深受真人器重,传衣钵与我,你等九人若潜心向道,可投我门下,皈依三清,有‘度罪牌’罩护,谁敢扰你清修?”
唐海大喜,跪谢道:“道长慈悲,弟子等甘愿归真。”
王善道:“只是,你等九人入我道门,须心真意诚,日后切不可再造杀孽。”
唐海再拜道:“我等诚意归真,不敢再有异志。”
王善喜道:“好极,今日九煞归真,善莫大焉。”
唐海下山,叫来枭龙、段七等人,九恶煞于三圣宫内齐跪三清,拜入教门,归于真道。九煞受戒,戴方巾,着道袍,随道众持斋、念经、祈福、打坐,与世无争,过起了清静无为的日子。
2
鹤鸣山的二月天,和风徐徐吹,暖春步步至,桃花含苞放,杨柳枝枝新,生机盎然之象明矣。
段七合上厚厚的《道藏》,低下头叹了口气,金子正在翻看《抱朴子内卷》,见段七叹气,问道:“七姐为何叹息?”段七笑着摇头道:“我一看这书就头疼,大哥天天埋头看书,除了吃饭睡觉外,几乎全呆在房里阅经读典,你说他怎么就不头疼呢?”金子合上书道:“看来大哥与道有缘。”段七又问道:“金子,这数月来你我也读了不少道经,对道教有何看法?”金子想了想道:“我当然不相信神仙了,但是道教却有教化民风的功效,教人不杀生、不偷盗、不诳语,果如人人奉行,天下岂不太平?”段七笑道:“教义确实不错,可是……”见段七停了不说,金子接着道:“可是,绝难做到人人信守教义,对吧?”段七叹气道:“是呀,我们九人入道,除了大哥每日毕恭毕敬地拜神求经外,我们八人就没有一个虔诚的,由此看来,要想让世人都奉道尊法,谈何容易。”金子道:“七姐说的是,让人每天诵经、打坐,忘却人间七情六欲,岂不违背人道?”
二人正说着,听到门外急骤的脚步声传来,段七笑道:“不信道的来了。”
枭龙带着山勇、林源、叶阳、唐喜、狼霸扣门而入,枭龙道:“七妹、金子,你们知道王道长后天要去大巴山传道的事吗?”
段七道:“知道呀,前天我和金子给大哥送经书时,听他说是大巴山真武观朱明道长致书相邀,大巴山太平县县令亦有请帖送来,大哥还说我们九人陪伴道长同去呢。”
叶阳插话道:“七姐,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崇山峻岭,与世隔绝,乌鸦麻雀都不去觅食,我们去那种地方,岂不是活受罪?”
枭龙道:“我等都是犯了滔天大罪之人,当时说好九煞归真是为了避祸,并非真的要入道修仙,可如今唐大哥要当真了!”
段七笑道:“龙哥之言,可是其他兄弟之意?”
山勇等人都道:“是,修仙求道乃虚无缥缈之事,沉迷当中,只能误事害人。”
“既然这样,你们六个大男人劝说大哥就是,找我们两个女人何用?”段七笑道:“金子,如今山花灿烂,我们赏花去。”
林源道:“大哥去意已决,说是我们受王道长收留庇护之恩,当力图回报,又说兄弟们煞气太重,跟随道长传法,也可多少化解掉一些暴戾之气。我真担心大哥日日跟随道长,听多了道德经文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段七已经拉着金子出了门,二人大步朝山上走去,走了十来步远,段七头也不回地道:“我看是你们自个儿误入歧途了吧。”
叶阳见段七和金子上山去了,也不搭理六人,哈哈笑道:“我说你们几个呀,有事自己不拿主意,偏要来找两个女人商议,现在自讨没趣了吧。”
狼霸道:“我们也到山顶是迎仙亭里去,今时正逢春暖花开,一边欣赏风光一边商议此事,多好!”
林源附和道:“对,前天我和唐喜兄弟去过迎仙台,确实是个好地方。”
唐喜笑道:“前日没迎着神仙,今天我们八人去,就来个八仙过海,直接从迎仙亭上天去算了,大哥喜欢去大巴山那穷乡僻壤之地传法,就留他一个人去罢。”
鹤鸣山迎仙亭本是一个破旧木亭,王善觉得此亭地处山顶,四周风景秀丽,站此高处,上仰苍天,下俯群峰,让人心阔神怡,于是决定重修此亭,起名“迎仙”,有虔诚向道,迎仙下界传法之意。
八人走进这个六边亭子,围着六边木凳坐下,极目远兆,翠峰如簇,果然是一派好风景,大家啧啧称奇,早就忘记了正事,唯独山勇沉默不语,反复思量着段七的话。
“七姐,听你言下之意,莫非你知道大哥去大巴山另有深意?”山勇觉得大哥做事向来稳重,断然不会因为看了几篇经文就放弃志向,遁入道门了,大哥坚持要去大巴山,或许另有打算。
段七微微一笑道:“你跟大哥这么多年,觉得他是那种几本经书就能改变志向的人?”
山勇道:“大哥思虑周密,志向高远,我也不信他会轻易改变志向,可是,入道数月来,大哥不问世事,成天跟道长一起谈道论经,晚上睡觉也是手捧经书,不得不让人担忧呀。七姐莫非知道大哥心中的计划了?”
段七笑道:“我怎知道?不过,大哥并非糊涂之人,他决定了的事,我们大可不必操心,我相信大哥自有道理。”
枭龙点头道:“七妹说的是,大哥做事向来有分寸,我们大家或许杞人忧天了。”
3
大巴山位于川蜀、甘陕、河南、湖北交界之处,山高林深,道路崎岖,地势险峻,人烟稀少,村民几年都难得出山一次,可谓山高皇帝远,神仙亦不管之地。
太平县是大巴山中段的山区小县,王善带道士莫松十二嫡传弟子入山传道,唐海、枭龙、段七等九个入门弟子随行,二十二人共走了十余日来到太平县城,早有太平县道会司道会车威、真武观提点朱明道长等九人迎接。
施礼完毕,车威拱手道:“王道长来太平传法布道,真乃大巴山百姓之福!”朱明也道:“是呀,车大人说得极是,我等久闻王道长大名,翘首以盼,今日方才得见。”
王善道:“王善素闻真武庙朱道长大名,早有来向道长请教道法之夙愿,今日带众弟子前来,既是布道,又是学法。”
朱明道:“王道长过谦了。”车威道:“王道长乃得道真人,本县县令牛魁牛大人特命本道会迎接道长,请道长县衙述话。”
王善道:“有劳车道会。”
一行人入了县衙,在县衙仪门左侧的衙神庙内坐下。不一会,县令牛魁带领县丞、典史、巡检、捕头、僧会等县衙大小官吏前来相见,施礼过后,牛魁道:“这次邀请王道长来,实为朱明道长提议,不瞒王道长,大巴山区方圆数百公里,内有十个县,山高路远,通行艰险,百姓愚昧,不服王化,历来有逆徒恶首在此妄称神佛,广播邪教,炮制伪经,秘密串联,图谋不轨。久闻王道长乃当世真人,持光宗皇帝度罪金牌教化百姓,解救生灵,因此本官为太平百姓计,斗胆请道长不辞辛劳前来传播正法,导民从善,归于王化,本官先行在此谢过道长。”
王善道:“贫道与朱明道长同为三清弟子,教化百姓乃我辈分内之职,何须言谢?”
牛魁大喜,安排在花厅摆下素宴,不一会衙役来报素宴备好,牛魁遂带领众人穿过三堂来到花厅用餐,饭后又安排王善一行人在迎宾馆住下,次日一早再送来纹银五十两,派捕快数人将王善、朱明等人送至六十里外的真武观中。
当夜住在真武观,唐海聚齐兄弟九人道:“唐海虽不才,但若不顾颜面,要混个一日三餐,捞个锦衣玉食,求个富贵名利,自信不是难事。唐海尚且如此,各位兄弟姐妹英武豪杰,手段了得,取富贵更是易如反掌。然,唐海常暗自思忖,我等九人岂能为了锦衣玉食而去阿谀奉承,倚强凌弱?岂能为了衣食无忧而甘愿碌碌无为,昏昏一生?我九人志同道合,虽然能干惊天大事,威震江湖,倒也是痛快,可如此下去有何功德?不就是杀几个贪官?斩几个恶霸?仅仅是替百姓出几口恶气而已。再说,我们九人能杀多少贪官?能斩多少恶霸?能除掉天下恶人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不能,我们永远也除不尽天下恶人。斩杀恶人,仅逞一时之能,图一日之快,却解不了苍生百年之忧,千年之苦。如今天下,民不聊生,官逼民反,盗贼四起,群雄并立,兄弟们既然个个身怀绝技,正当纵横天下,斩暴扶正,扬千载之名,立万世之功。”
枭龙道:“大哥人在江湖,心怀万民,难能可贵。”
唐海语气沉缓而坚定,又道:“近闻张献忠归顺朝廷驻扎在荆襄之地,李自成兵败潼关潜逃于商洛之丘,义军各部俱散,天下义旗皆倒。此大巴山林盛沟深,人烟罕至,离商洛山相隔仅两百余里……”
唐海言而不尽,语而不全,留与众人自思。
枭龙、段七、山勇等人心领神会,众皆大喜,叶阳抚掌笑道:“太好了,我们反了,日后再也无须躲藏,碰着官兵就砍,遇着衙门就烧,闹翻大明天下,痛快。”
唐海又忧道:“一直传言李自成、张献忠等是为非作歹,杀人如麻的恶魔,又有传言是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的英雄。荥阳大会时,我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仅有一面之缘,对其并不了解,真相如何,不可不察。我们此来大巴山,但求有机会亲自了解农民义军,不可偏信了流言。”
枭龙赞道:“大哥谋划深远,乃我等所不及也。”
4
不知不觉中,王善、莫松、唐海等二十二人在太平县忙忙碌碌地度过了半个多月,在车威和朱明的安排下,王善、莫松等人先后在太平县罗文、河口、白沙、白羊、官渡五镇讲法十场,宣讲了《劝善文》、《太上感应篇》、《道戒》等道教经文,开始数日会场听经群众爆满,之后慢慢人数减少,王善等人也不在意。唐海却安排枭龙、段七、山勇、林源、金子等人以传道为名深入八台山、烟霞山、鱼泉山、扁桶峡等人烟罕至之处寻访失散农民军残部,半月多来却是一无所获。
按照朱明道长的安排,下一场将在永宁乡讲法。
永宁乡方圆百余里,仅有四五千人口,地广人稀,林深路曲。这天王善、朱明、唐海三人坐在台上,由王善宣讲《玉皇经》,台下有一百余百姓听法,唐喜、狼霸、叶阳三人虽然身穿道袍,但却坐在人群后面,悠闲地赏着四周的风景。
“玉帝治时,欲至,即于会前,举六通力……”王善一边宣讲《玉皇经》,一边又用俗家语言细细讲解经文含义。没过多久,只见远远走来一群青衣人,大约十来个,个个龙骧虎步,气势威武。这群人来到台下也不入座,径至法坛之下,莫松正在法坛下为王善准备讲稿,见这帮人过来了,忙迎上去准备问话,不料为首汉子手指莫松厉声喝道:“你们传的是何邪教?敢在三期普渡面前卖弄,就不怕佛主降罪吗?”
莫松见这帮人个个怒目圆睁,不禁胆寒,惊骇之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些人一出现,台下听法的百姓立时吓走了一大半。
王善看看朱明,朱明轻声道:“我也不知他们是何人,看样子来者不善。”王善遂站起来朝那为首的汉子喊话:“这位善主,我们是鹤鸣山三圣宫来的,传的是道教教义,教化众生,并没有在什么佛主面前卖弄之意。”
为首汉子道:“你们那是魔道,我们的三期普渡大法才是正道,速速离开此地,不然我们就要护法了,”那语气坚定而正义,好像捕快驱逐盗贼一般。
朱明站起来道:“我是真武庙提点朱明,这位王道长是县令大人和道会司从成都鹤鸣山请来的,你们休得无礼。”
那为首汉子骂道:“你敢用官府来压我?你们邪道害怕官府,我们正道不怕。”
朱明一听大怒,正要回话顶撞,唐海拉了拉他的道袍,示意休要鲁莽。唐海笑着走到台前,和善地朝台下为首汉子拜揖道:“请问这位善主怎么称呼?你们是什么教派,我们大家可以相互学习。”
叶阳匆匆走了过来,唐喜和狼霸紧随其后,唐海怕他三人过来火上浇油,连忙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不要过来,三人只好站在台下不动,静观事态发展。
台下那汉子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三期普渡护法吕德,有我吕德在,你们任何魔道都休想在我永宁乡蛊惑人心,速速滚开,免遭伤害,如若执迷不悟,休怪我手下无情。”
后面的那十余个人齐声喊道:
血染巴山野草红,神龙架顶常青松。
三期普渡真佛主,护法灭邪显神通。
滚!滚!滚!”
唐海听了大惑,这是什么‘三期普渡’,什么‘真佛主’,佛教里也只有佛祖、佛、菩萨、罗汉等名号,哪来的佛主?
王善也懵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教派,皈依道教多年来,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三期普渡’。
唐海正想再问问,那叫吕德的人将手一摆道:“不要说了,你们滚还是不滚?痛快点。”吕德这话一说完,后面那十余个人纷纷往台上跳,台下原来那些还未离场的百姓见状,都慌里慌张地四散离去。
唐海折身回到王善面前道:“道长,我们暂且离开此地,回真武观中再作商议。”王善看了看朱明,朱明也一副无奈的样子,王善只好点点头道:“唉!那就走吧!”
5
自古传道,多用治病救人为先导,给人治好了病,别人就相信你,然后可趁机布道说法,取信于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慢慢传声播名,形教成派。
王善不甘心就此退出,又带众人来到八台乡集市,摆了四个药摊位,无偿看病,免费赠药,竖上一块牌子,上书“看病送药不受分文”八字。
乡里人家本不富裕,许多有病之人无钱医治,突然见到有人免费看病送药,大家争相前来,摊位摆出不久,就围来了二三十人,王善、莫松等人一一为大家把脉诊断,凡能探查出病情,摊位上有药的,全部免费赠送,摊位上没药的,就开出药方让莫松和狼霸带着病人去药铺买,费用由莫松支付,每一位病人都配送一册《太上老君感应篇》,如诊断不出病情的,王善都致以歉意,建议病人到医馆就诊。
如此一天下来,接待了一百多病人,其中也有不少病人拿了药后拒绝接受《太上老君感应篇》的,他们言:“我们是三期普度佛弟子,不学你这外道邪法。”
眼见红日西沉,赶集的人陆续散去,不少小贩都在忙碌着收拾摊位打烊。唐海对王善言道:“道长,你累了一天,我们也回去吧。”王善道:“累倒没事,但愿没有白累,还是再等一会吧,或许还有人来。”旁边的叶阳笑道:“怕是道长又白累了一天。”王善和唐海看着叶阳,不解其意,叶阳朝街上努努嘴道:“道长金口玉言,说有人来,果然来了。”
大家放眼望去,来了五六个大汉,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手拿锄头、扁担、撬棍的百姓,一群人凶狠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唐海忙道:“众位道长请速离开,我与兄弟们拦住他们。”又对叶阳等人道:“四弟保护各位道长先回,唐喜兄弟、狼霸兄弟随我来。”
唐海安排完毕,曳步朝来人迎了上去,唐喜、狼霸赶紧尾随跟上。
唐海双手一摊拦住那帮人道:“我们是治病救人的三清弟子,请问各位乡邻有何见教?”
其中一人道:“你们治病就治病,为何散邪书,传魔教,惑百姓,谤正道,我大佛国护法岂能容你?”另一个嚷道:“前天我一时心软,没有惩治你们这帮妖人,未曾想你们又跑这儿来了,这位是八台护法庞文,今天我们两大护法在此,一定要守护正道,斩妖除魔。”
唐海再才认出后面说话这个正是前天在永宁乡遇到的护法吕德,心想这帮人倒底是什么教派,竟然在各乡都有势力,待我询问详细:“二位护法,你们口称正道,言说护法,请问你们是何教派,所护何法?”
庞文理直气壮,又骄傲十足地言道:“我们是大佛国弟子,护的是三期普度大法!”吕德冷笑道:“庞护法,他们在太平县七八个乡散播邪教,不能放过他们。”后面那帮人也齐声喊道:“守护正道,斩妖除魔!守护正道,斩妖除魔!守护正道,斩妖除魔……”
唐海正欲再问明白,忽听背后有人道:“道教乃千年正道,尔等为何谤为邪教?”
回头一看,只见王善、莫松、叶阳等人非但没有速速离开,反而跟了上来。
庞文怒道:“天下正道惟三期普度大法,余者皆为邪教!”吕德冲王善道:“你们既然自称正道,敢跟我们正道斗一番么?”
王善问道:“如何斗?”
吕德道:“那还用问,打一场就是,谁赢谁是正道!”庞文及众村民都道:“对,斗一斗就知道谁是正道了。”
王善听了哭笑不得,上前还要论理,庞文一拳头就打了过来。眼看快要打到王善脸上,叶阳猛然飞起一脚将庞文踢飞了去,庞文身后数人慌忙扶住一看,这位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护法已经是脸色苍白,嘴角血飙了。
“要斗?好呀,爷爷陪你斗,看看哪个是正道,哪个是邪道!”叶阳吼道。
那帮人见护法庞文被打了,立即嚷喊着“除邪教,扶正道!”大家手持锄头、扁担、撬棍冲了过来。唐海见势不妙,对唐喜、狼霸、叶阳三人丢下一句“不要伤人,”左手拉王善、右手拽莫松拔腿就跑,其余道士也一个个慌忙躲开了。
狼霸、唐喜、叶阳三人拦住众村民,打翻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唐喜夺来一根扁担,狼霸缴了一根撬棍,叶阳抢过一把锄头,三人与那帮人对持着。狼霸对叶阳道:“兄弟,大哥吩咐不要伤人,你拿锄头定要掌握分寸。”叶阳嚷道:“打架不伤人还打什么架?”狼霸见叶阳有狠斗猛打之意,担心他出手伤人,于是强行从叶阳手中抢过锄头,将自己手中的撬棍换给了他。
二人刚换过武器,吕德、庞文领着众人硬冲了过来,三人左档右闪,边打边退。叶阳起了火性子,抡起撬棍狂扫,所到之处倒下一大片。狼霸见如此下去必有死伤,遂强拉叶阳跑了。唐喜舞着扁担抵挡了一会,回头见王善、唐海、莫松等人不见了踪影,料想已经跑远,遂也急忙抽身而去。庞文、吕德等人见唐喜疾步如飞,知道追赶不上,只得乱嚷一通作罢。
6
太平县真武观吕祖殿内。
众人聚在一起,朱明对王善道:“惭愧,这几天让王道长受惊了,贫道立即禀告道会司车大人,请他禀明县令大人派捕快前来,一则保护道长安全,二则惩治那些不法狂徒。”
唐海不欲官府之人介入此事,忙对王善道:“道长,我们远道而来,不仅未能施恩于百姓,反而引起争执,已经很对不住乡民了,如果官差再抓几个百姓,岂不背反我们传道之初衷?”
王善点头称是,对朱明道:“朱道长就不要禀告县衙了,如果因此而抓了人,反失吾道向善之本意。再说也没伤到我们,算不了什么大事。”
朱明见王善语意诚恳,只好道:“那真委屈王道长了。”
王善站在吕祖像前默默祈祷,叶阳看了吕祖像,随口说道:“太平百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林源道:“兄弟说的是。”
王善道:“你们可知当年吕祖遭遇多少委屈才飞升登仙?吕祖超脱人间生、死、祸、福、喜、怒、哀、乐,最后才通过仙人汉钟离十试,得到真传,成就仙果。与吕祖相比,似我等今日之辱又算得了什么!”
叶阳哪里听得懂王善所讲的这些,笑道:“我叶阳只知道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神仙家的事我可不懂。”
王善见跟叶阳说这些似对牛弹琴,也不再说,继续默默地祈祷。
唐海问朱明:“朱道长,这帮人口口声声称大佛国佛主,他们是什么教派?佛教吗?”
朱明苦着脸叹气道:“我也不了解他们,十多年前我们真武观香火旺盛,后来村民都信什么三期普渡,很少有人来观里烧香拜神了,我们向道之人只管潜心修炼,也不想管世俗的杂事。”
唐海道:“此等恶徒,目无法纪,难道官府不闻不问?”
朱明道:“县衙一共才百余个衙役,除了县衙站班皂役、捕班快手外,县学、城隍庙、禄米舱、府馆布政分司、按擦分司、公馆、管河厅、巡检司、水马司、僧会司、道会司、税课司、急递铺等若干官署都需要班壮护卫,剩下可以抽调出去办事的衙役还能有多少?如今天下本不太平,各地反贼滋扰四方,闹得人心惶惶,不去惹这帮恶民也罢,万一招惹他们闹出事来,怕是冲了县衙,反了天下,岂不搬石砸脚得不偿失?”
唐海问道:“听闻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盗贼猖獗,如今又有不少流寇串至川蜀、两湖地区折腾,闹得民怨四起,不知是真是假?”
朱明叹气道:“听说盗贼们见人就杀、见财就抢,幸好我们深山峻岭之地,民贫地荒,盗贼不来骚扰,倒也是幸事。”
唐海闻言默默不语,这时王善祈祷完毕,唐海问道:“道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王善道:“缘分不来皆陌生,缘分到时自然亲,道传有缘人呐!既然我们与这里无缘,只得暂且回去,待日后机缘到时再来结缘。唉,只是此行无有功德,辜负了牛县令、朱道长一片期望。”
朱明道:“王道长说哪里话,事在人为,尽力而已,倒是让众位道友受了委屈,朱明深感不安!”
唐海也担心在这里呆久了会出事故,况且枭龙、段七、林源、唐喜、金子五人在乡村山林各处寻访了许久,始终不见义军踪影,因此权衡一番后也只好点头道:“既如此,宜早不宜迟,我们这就回鹤鸣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