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回:碧云堂内诛田仁,木兰镇上智脱身

  1
  枭龙满身血迹,一步一拐地回到汉中城内,路人见了这幅模样,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到了镖局,常豹和金子见了大惊,金子忙将枭龙扶进屋内,常豹见枭龙这般模样回来,又不曾提有狼霸人头,心想定然是计划失败了,因此闷闷不乐,脸色极为难看。金子急要常豹去拿治创伤的药来,常豹慢慢坐下,喝了口茶,冷冷说道:“我这里又不是医馆,哪有治伤的药?你还是送他找大夫去吧。”
  金子见常豹这般态度,心中有火,但又不便发作,只好扶起枭龙就往外走。枭龙亦看出常豹的冷漠,不禁大怒,推开金子道:“我没事,不需要扶。”转身冷冷地问道:“常豹,你答应的三百两银子呢?”
  常豹心中一喜,立起来道:“龙哥,你,成功了?一狼三虎呢?”枭龙道:“我没杀他,但是狼霸答应离开汉中,再也不与扬威镖局为敌了。”常豹抚掌欢喜,忽又疑惑地问:“我如何相信他?”枭龙冷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讲信用?”常豹尴尬一笑道:“龙哥,你先去治伤,银子一两也少不了你的。”枭龙冷冷道:“那我又如何信你?”常豹阴笑道:“我若食言,当做乞丐饿死在汉中街头。”
  枭龙见常豹拒不支付三百两银子,心中大怒,但自己重伤在身,也不敢发作,只好强忍了,道:“好,我且信你。”
  枭龙在金子的搀扶下出了镖局,朝着医馆蹒跚而行。
  常豹望着二人背影,心中又惊又喜,苗仁、苗义、苗忠、苗信围了上来,苗仁道:“主人,不知道枭龙说的是否属实?”常豹道:“枭龙应该不会诳我,不过,我也不想给他银子。”苗仁道:“他脸有怒色,等他伤好后,必定会上门来讨要酬银。”常豹阴沉着脸,狠狠地道:“那就趁他重伤在身……”常豹用手在脖子上一比划,苗仁会意,带着苗义、苗忠、苗信飞奔出去追赶枭龙和金子。
  金子搀扶枭龙出了镖局,正好有载客的马车经过,金子拦住马车,扶枭龙上了车,吩咐车夫道:“速去医馆。”马夫答应一声,带着二人朝医馆疾驰。走出没多远,金子突然又道:“不去医馆了,去碧云堂勾栏。”马夫问道:“病人伤得如此严重,不去医馆行吗?”金子道:“你听我的就是。”马夫道:“好。”不一会到了碧云堂,金子付了马车费,扶枭龙下车进入碧云堂勾栏,几个护卫见状,忙将枭龙抬进勾栏内金子的房间里,轻柔地扶他在床上躺下。
  枭龙对守在床边的金子道:“你应该直接扶我去医馆,怎么又带我来这里,总是麻烦田仁兄弟,叫我过意不去。”金子道:“我们离开扬威镖局时,我见常豹脸有杀气,此人阴险可怕,我担心……”枭龙道:“你多虑了,此人虽然龌蹉、狠毒,但还不至于谋害我,再说他也没有那个胆。”
  金子对其中一护卫道:“你速去医馆请大夫前来,你去时看看医馆附近有没有扬威镖局的人。”那护卫答应一声出去了。金子又吩咐另外一个护卫:“速叫主人来。”那护卫道:“主人带人到城外办事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不一会儿,去医馆的护卫带着大夫来了,大夫为枭龙清洗了伤口,敷了药,包扎好后道:“就是一点外伤,并无大碍,休养几日就好了。”金子给了大夫五两银子,送走大夫后问那请大夫来的护卫道:“医馆外有什么情况?”那护卫回道:“金子姑娘猜的没错,扬威镖局四大镖师利剑苗仁、快刀苗义、金枪苗忠、银锤苗信在医馆外来回徘徊,形迹可疑!我请大夫一路过来,他们四人也一直跟在后面,直到我们进了碧云堂,他们才回去。”
  枭龙听了大惊,怒骂道:“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待我伤好,看我如何收拾他!”
  金子让两个护卫出去,房间里仅留下自己和枭龙,问道:“龙哥,你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既然没有杀掉一狼三虎,狼霸为何答应离开汉中?”枭龙将整过经过跟金子细说了一遍,金子大惊:“奇怪,狼霸如何识破我计?”枭龙道:“我也觉得奇怪,我问他,他说保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开始并不怀疑我,只是在去定军上的路上,他的一个手下跑来悄悄告诉他的。”金子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山上趁人多的时候围攻你,反而他一个人带你到山下去,然后才揭穿?”枭龙道:“狼霸很傲,自信他一个人就能制服我,不过,此人很讲信义,即便后面刘广福要杀我时,他还制止了刘广福,放我回来,从这点看来,他狼霸也算是条好汉。”金子道:“他们既然有此等手段,又如此义气,为何会来汉中做这种强盗勾当。”枭龙道:“据他说,他们也是别人请来的。”金子奇道:“别人请他们来做强盗?”枭龙道:“我也没问那么细,但他确实是说受别人之托。”
  枭龙困极,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金子为枭龙盖好被子,静静地坐在床边回忆整个事件的经过,总感到特别蹊跷,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漏洞。
  天黑了,田仁带着十来个人匆忙回来,听到手下说枭龙和金子回来了,田仁大惊,赶忙过来探望。
  “金子,龙哥怎么了?”
  “龙哥跟狼霸比武,狼霸输了,龙哥也受了伤。”
  枭龙迷迷糊糊地地听见有人说话,睁眼一看见是田仁,挣扎着坐起来,田仁忙用手压住枭龙道:“龙哥快躺下。”
  枭龙笑道:“没事,龙哥还没老,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龙哥,你和狼霸怎么约定的?”田仁急切探询。
  枭龙道:“我们约定谁输了谁就离开汉中。”
  “狼霸输了,所以该他离开汉中?”
  枭龙笑道:“是的,狼霸是条好汉,说心里话,我还真舍不得他离开汉中。”
  田仁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片刻后又笑道:“龙哥真是英雄惜英雄呀,等会我让下人给你送点治内伤的药来,你先好好休息。”
  田仁说完就带人离去了。这时下人正好送来饭菜,枭龙狼吞虎咽吃饱了,笑道:“这点伤还需要吃药?田仁兄弟也太小瞧我了。”
  金子静静地不说话,枭龙道:“金子,想什么呢?”金子过了很久才缓缓言道:“龙哥,如果最好的朋友出卖了你,你会怎么做?”枭龙一楞,继而笑道:“那就不是朋友了。”金子又问:“如果他要杀你,你会怎样?”枭龙奇道:“金子,你怎么了?”金子脸色凝重,语气坚定:“回答我。”枭龙想了一下,复又嘿嘿一笑道:“如果真是那样,那还是什么朋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金子也格格地笑了起来,枭龙好奇地看着金子,待她笑完,枭龙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追问道:“丫头,你想到什么了?”
  2
  深夜,下人送来一碗熬好了的药,金子端起药碗送到枭龙手上,金子道:“这药闻起来就苦,龙哥稍待,我给你放点糖。”金子个子矮,唤那下人帮自己到柜子上取来一罐白糖,等下人取了白糖返回时,却见枭龙正咕噜咕噜地喝着汤药,金子急忙道:“龙哥,你不怕苦?”枭龙将空药碗往桌上一放,用手擦擦嘴,笑道:“龙哥有那么娇气?哈哈。”金子只得将糖又交给那下人,让他重新放回柜子顶上,然后回到床边道:“龙哥,你毕竟受了重伤,就不要逞能了,快躺下休息吧。”金子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强行将枭龙按躺在床上道:“龙哥安心休息,我也困了,我到别的房间睡去。”金子与那下人一道离开房间,转身轻轻地将房门掩上,打了个哈欠,径到其他房间睡觉去了。
  是夜西风急急,淡月胧胧明明,偏偏春梦不长久,恰恰黑夜好杀人。
  月黑风高,阒无一人,碧云堂内沉寂如死。
  突然间,一条黑影溜进勾栏,潜入金子的房间,摸出尖刀,直扑床边,见到床上躺着一人,黑影举起闪闪寒刃,一刀狠扎下去。
  这一刀却如扎在棉花中一般,黑影大惊,冷不防背后一棒打来,正中黑影后脑,那杀手当即头昏脑涨,浑身无力。枭龙捡起黑影掉在地上的尖刀,用刀抵住他的脖子,轻声道:“谁叫你来的?”那杀手战战兢兢地道:“龙哥饶命,是主人命我来此杀人,我也不知道是龙哥。”枭龙一听声音,知道是田仁手下的杀手陈馗。枭龙道:“既然如此,我不杀你。”枭龙朝房子角落里轻声喊道:“拿绳来,困住他。”金子从黑暗中来到床边,拿刀直接朝陈馗脖子上一抹,那陈魁当即气绝身亡。
  枭龙大惊道:“陈馗不知是我,奉主人之命而已,你怎么把他杀了?”
  金子道:“龙哥此时还讲仁慈?”
  枭龙无奈,叹了口气,嗟咨言道:“我不杀无辜之人。”
  金子道:“是我杀的。”
  枭龙知道金子也是为自己好,况且人已杀死,多说无益,遂道:“好了,不说这个。想不到真是他,我最好的兄弟,竟然也对我下手,他到底为什么?”
  金子道:“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我们赶紧离开碧云堂。”
  枭龙把眼一瞪,狠狠地道:“怕什么,就凭他田仁手下这帮窝囊废物,能奈何我?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然我直接杀过去问个明白。”
  金子道:“田仁手下的人固然不是你对手,但是我们师父乃是高人,武功深不可测。”
  枭龙问:“你是说那个新雇来的武术教头?”
  金子道:“是的,不过,听说师父只答应田仁传授武艺给手下的护卫,不参合田仁江湖上的任何事情。”
  枭龙冷笑道:“我现在是见佛**,遇魔斩魔,他要多管闲事,我照杀不误。”
  金子道:“龙哥,我们快走,再晚一点,田仁不见陈馗回报,必然会带人前来,那时再想离开就难了。”
  金子拉着枭龙就往外走,戏院大堂里一片漆黑,二人悄悄摸到勾栏大门,正准备开门出去,后面突然照来灯光,一个沉闷的声音道:“这么晚了,龙哥要去哪里?”
  田仁一个人站在勾栏戏台上,手里提着灯笼,阴阴地看着枭龙和金子。
  “田仁,你我兄弟多年,为什么要杀我?”枭龙眼露凶光,拳头紧握,一步一步地往戏台走去。
  田仁忽然阴阴地怪笑起来,笑完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青筋凸起,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地嚷喊道:“枭龙,我花了那么大的价钱请来一狼三虎帮我暗中搞掉常豹,你倒好,你从大牢里出来不帮我也就罢了,你反倒去帮他常豹,你还把我当兄弟吗?啊?你还把我当兄弟吗?你,你……,不是我无情无义,是你自己找死!”
  田仁越说越激动,将手一挥,戏台下忽然冒出二三十个拿着各式兵器的打手。
  “你知道镖局多赚钱吗?兄弟我想赚点钱,全被你给搅黄了,枭龙,你还好意思说和我是兄弟?什么狗屁兄弟?”
  枭龙平静地说:“金子说是你,我还不相信,我真不敢想像,你会为了钱做出这种事来?”
  “金子?对了,枭龙,你们怎么知道是我?你不是喝了我送去的汤药吗?”田仁想不明白,枭龙喝了自己下了蒙汗药的汤药,应该睡得死死的才对,陈馗怎么会失手?
  金子冷笑道:“我们设计铲除狼霸的计划,只有我、龙哥、常豹、他手下的四大镖师知道,可是龙哥到定军山的时候,却有人送信给狼霸,揭穿了我们的计划。我仔细回忆一下,这个计划还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你,我昨天跟你说过这个计划,你还夸奖我是诸葛亮呢。”
  “你就凭这一点怀疑我?”
  “当然不是。狼霸对龙哥说他们也是受人之托来汉中的,谁请他们来的呢?我记得你去年训斥下人时说过一句话:‘你们现在不好好跟师父学武艺,将来如何走镖天下?’田仁,你去年将师父请来教大家武艺,就打算自己开镖局了吧?还有,你晚上一回来就问龙哥:‘你和狼霸怎么约定的?’‘狼霸输了,所以该他离开汉中?’龙哥刚从定军山上与狼霸比武回来,你怎么知道龙哥与狼霸有约定?你怎么知道狼霸比武输了?想到这里,我确定你就是狼霸的雇主。我猜,昨天得知我们的计划,你今天一定是带着人去了定军山,就想与狼霸联手杀龙哥吧?只可惜狼霸一身傲气,执意要与龙哥来一场公平比武,故而使你的阴谋未能得逞,对吧?”
  “不错,狼霸傲气太盛,对手都已经入了他的虎口,他偏偏不趁机吃了,硬要逞强做什么单打独斗,真是愚蠢之极。”
  “所以,龙哥趁你的下人替我取糖的机会将汤药倒掉,待下人取糖后返身时,龙哥假装喝药,骗了他,之后佯为沉睡,专等你的杀手前来。”
  田仁听完金子的话,心里惊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道:“金子,你真太可怕了。”
  枭龙冷冷地道:“你如此阴毒,你才是最可怕的人。”
  田仁又问道:“既然你们知道我在药里下药,为何说还等我的杀手上门,你已经喝了我的药,我还有必要派杀手来吗?”
  金子道:“你这人好面子,在药里下毒毒死龙哥,大家肯定看得出死因,那样自然会怀疑你。而你下蒙汗药让龙哥睡觉,然后派杀手杀死龙哥,就可以推卸责任,让大家怀疑是常豹派来的刺客,而你还可以继续装好人。”
  田仁哈哈大笑道:“金子,你太聪明了,可惜你选错了路,告诉你,在汉中,与我田仁作对者,死!”
  田仁一声“死”字刚落,那二三十个凶神恶煞的打手蜂拥般朝枭龙和金子扑来。
  枭龙和金子手无寸铁,幸好勾栏内全是桌子板凳,这些都是供客人看戏时所用,此时正好做枭龙和金子的武器。二人随手拿着这些乱丢乱砸,竟然打倒五六个,之后枭龙夺得长剑一把,一边与对手互殴,一边护着金子。金子虽是女流,却也心狠手辣,近一年多时间跟随教头学艺,也有一些手段,因此并不惧怕,捡起一把被打落的短刀与对手厮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鬼哭狼嚎。
  混战了一阵,枭龙与金子虽然打死打伤十余人,终因寡不敌众,体力不支,又加枭龙先前有伤在身,此番混斗中又挨了几刀,二人渐渐无了反抗之力,被众人逼入墙角,俨然成了瓮中之鳖。
  一直站在戏台上观战的田仁见手下打手将枭龙和金子围得水泄不通,大喜,又见自己死伤了这么多弟兄,又大怒,冷笑几声后下命令道:“砍成肉酱!”
  众打手领命,各自举刀要砍,冷不防半空中突然飞来几张长凳,将十几个打手一个个打翻。田仁一看,碧云堂不知何时竟然站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田仁大怒,问道:“你是何人?”那黑衣人也不答话,田仁放下灯笼,抽出长刀,跳下戏台,直奔黑衣人杀去。黑衣人体轻身巧,左避右闪,田仁连砍十余刀,竟然连黑衣人的衣服也没能沾着。
  田仁盛怒,回头对众打手道:“还不快杀了他二人!”
  田仁一面想砍死黑衣人,一面又不忘吩咐手下杀掉枭龙和金子,这一分心之际,被那黑衣人抓住机会,飞起一脚正踢中田仁前胸,田仁“啊”的一声倒退丈余,一时口头鲜血,受伤不轻。
  众人受了主人命令正要砍杀枭龙,猛听主人惨叫之声,回头一看,只见主人倒在不远处,嘴角流血,奄奄垂绝。众人正在惊诧时,只见金子飞速上前蹲到田仁身边,一手抓住田仁的头,一手拿刀朝他脖子上一刺,冷笑道:“谁要敢欺负龙哥,我就宰了谁。田仁哥哥,这可是你教我的。”
  田仁片刻之前还在发号施令,眨眼间就一命呜呼了,这一切来得太快,众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黑衣人一步一步朝众打手逼来,众人哪敢对抗,一下子四散逃串,被黑衣人和金子追上一阵痛杀又杀了七八个,剩余几个腿脚灵便的慌得夺门而出,搏命地奔跑在黑暗的大街之上。
  “师父!”金子见杀了十七八人,又逃走了五六个,如今自己和枭龙已经安全了,于是朝黑衣人喊了一声,谁知喊声刚落,却发现黑衣人已经没了踪影,金子左右望顾,确信黑衣人已经走了,不禁怅然若失。
  枭龙丢下刀,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强忍着痛疼问道:“这黑衣人是你师父?”金子道:“是,肯定是他。”枭龙怪道:“你师父是田仁请来的,他不帮田仁反帮你我?”金子道:“师父本住在后院偏房,平日里他很早就睡了,也许是方才厮杀声惊醒了他,他见田仁不仁,故仗义除之?”
  碧云堂内鬼狼嚎,惊醒地宫老魔妖。
  古来恶人不向善,难逃天诛一命销。
  3
  兄妹二人畏惧汉中官府拘捕,连夜逃亡,数日后来到成都城郊木兰镇,只见官军往来穿梭,百姓慌慌不安,二人不知何故。
  枭龙道:“未想到这里如此混乱,莫不是出了大事?”
  金子道:“如果真出了大乱子才好,成都离崇庆不远,混乱之中,我们或许有机会趁机救出虎哥。”
  枭龙见一军士落单,上前拦住问道:“这位军爷,你等为何如此匆忙,成都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那军士上下细看枭龙,笑道:“看你年近五旬,却体格健壮,正好,正好。”那军士回头朝另一队军士高喊:“兄弟们,这里有一个。”
  远处一队十来人的军士疾步赶了过来,吵吵嚷嚷要推枭龙进城。枭龙、金子大惊,枭龙责问道:“你们为何抓我?”
  被枭龙拦住问路的那军士道:“逆贼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兵寇中原,兵部尚书杨大人下令各地征调军队围剿,你这厮身强体壮的,不为国效力更要作甚?”
  枭龙怒道:“即是朝廷征兵,怎可强抢民夫?”
  众军士大笑,有的道:“对不住了,实话对你说,我们也是被抢来的。”也有的道:“大哥,看你模样也不似大户人家,去当兵有何不好,有吃有穿,逍遥快活!”也有的道:“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混出个将军来,却不比你流落江湖强?”众人不由分说,连拽带拉地将枭龙强行往城内推去。
  金子大急,眼见就要入城,眼珠一转,顿生一计,喊道:“你们征兵,如何征个残疾人去?”
  众人怪道:“丫头此话怎讲?”
  金子道:“我哥哥重伤在身,来成都是来找大夫看病的。”
  众人上上下下将枭龙看了一遍,都道:“丫头休要骗人,你哥哥身强体壮,如何是残疾人了。”
  金子道:“我哥哥在村里与邻居打架,腿被打断了,乡里大夫说要到城里来医治,晚了必然残疾。”
  枭龙一听,忙将自己上衣敞开,露出胸背,又将裤腿撸起,众人一看,见枭龙腹、背上身刀痕累累,大腿上满是绷带,且尚有血迹渗出未干,果然有伤在身。众军士见此情状,不禁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抓好还是放了的好。
  金子告饶道:“大夫说了,大腿上的腐肉须得三日内刮净,然后再敷药调养百日即可痊愈,如若迁延时日,五六天后大腿就要废了。各位军爷,要我哥去从军也行,但求先给我哥找个大夫治伤,百日后伤势痊愈即可随军去也。”
  众军士大为失望,骂道:“想得美你,还要老爷给你出钱治病?死掉算了。”大家放开枭龙,骂骂咧咧地走了。
  兄妹二人不敢入木兰镇了,只得在镇外的村庄里暂且找了个客栈入住。吃饭时,只听邻座几个外乡人正在议论军情,店家问道:“你们几个哪里来的,怎么知道那么多军情?”其中一人道:“店家,我们都是从陕西逃难来的,自然详知军情了,告诉你,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马上就要完蛋了。”店家道:“怎讲?”那人道:“前任兵部尚书张凤翼死后,皇上启用三边总督杨鹤之子杨嗣昌继任,这杨大人非等闲之辈,他用‘四正六隅十面网’之计围剿贼寇,贼寇哪有不灭之理!”店家道:“什么是‘四正六隅十面网’?”那人道:“杨大人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四正分剿而专防,六隅分防而协剿,总督洪承畴洪大人与总理熊文灿熊大人随贼所向专事征讨,此乃‘四正六隅十面网’。”
  枭龙听了自语道:“苟若此,义军危矣!”
  金子道:“龙哥,义军与官军谁胜谁负与我们没什么干系,当下我们该怎么办?”
  枭龙叹息道:“唉!来得匆忙,未及将常豹给我们的银子带上,我们暂且住下,过些日子到成都城内找份事做,挣些银两,再去崇庆监狱里打点关节,一定要请牢内禁子好好照顾枭虎。”
  金子道:“嗯,这里远离中原,战火一时半会也烧不到这里来,如果杨嗣昌的计划真能将李自成、张献忠等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击溃,这里倒也算是一片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