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罗汉堂哥弟双学艺,三皇寨僧道两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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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安一直在家养伤,经过一个多月地休养,伤情逐渐康复。这日突然传来恶讯,在县城饭店内做工的妹妹洪世清为擦窗户上的灰尘,不慎失足摔死了。
  洪世安不信妹妹会摔死,跑到县衙报案,县衙回复说据现场勘查,尸体检验,没有发现凶杀证据,本案确系意外事故。洪世安找到饭店老板程甲和店里帮工金莉、周桃等人,都说妹妹是失足而亡。
  一难刚过,一灾又来,过了不久,悲伤过度的母亲朱英抑郁成疾,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后不治而亡。洪齐林、洪世安草草安葬了朱英,父子二人相对无语,静坐在家里数日不出门。
  这日,洪齐林在院子里劈柴,世安走出来默默地站在父亲身后,过了很久,世安终于开口了:“爹,孩儿想去拜师学武。”
  “不读书了?”
  “不读了。”
  “去哪里?”
  世安抬头望天:“听说少林寺正在大肆招收武僧,而且不要钱,吃住都有官府供应。”
  “哪有这样的好事,官府从来只会榨取百姓血汗,怎可能有这份慈心!”
  “此事千真万确,社学先生说的,不会有错。”
  父亲默不作声,缓缓转身进了屋内。世安想,爹一定是不同意自己远离家乡,不愿自己放弃学业。正想着,父亲又从家里缓步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擀面用的木棒:“世安,要去,就带着这根擀面杖吧。”
  世安诧异地看着父亲,不知何意。
  父亲说:“学点武艺也好,我们穷人无权无势,什么事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学文你算是半途而废了,学武可不要这样,记住,哪天你能一拳把这根擀面杖打断了,你再带着两截断杖回来。”
  世安脸色凝重,接过擀面杖,收拾好行李,辞父而去。
  2
  河南登封城西北有座少室山,山上有座五乳峰,峰下茂林中,隐藏着一座千年古刹——少林寺。
  历朝历代,但凡世道清明时,百姓安居乐业,侠士稀少,故武道衰微。一旦世道不安,地痞流氓横行,自然人人谋求自强,武道必然兴旺。
  如今的少林寺,人丁旺盛,武僧多达三千余人。
  洪世安来到少林寺外的塔沟,见到数百人在练武场练功,偌大的练武场除了几十个武僧外,更多的是不剃发的俗家弟子,他们有的耍刀,有的舞棍,有的打拳,有的踢桩,更有飞身翻筋斗的,只把世安看得入了神。
  见众人个个武艺高强,世安大喜,忽见一个和尚从跟前经过,忙拦住问道:“师父,我想学武,请问该找哪位大师?”
  那和尚朝山沟里一指:“你要学武得找千户大人黄明,我们方丈都无这个权力。”
  世安不解:“我来少林寺学武,又不是要当兵,为何须经千户大人同意?”
  那和尚道:“你这少年知道什么,如今辽东大金贼首努尔哈赤屡犯大明边境,欺压百姓,劫掠财物,甚至兵临京城,耀武扬威。皇帝励精图治,发誓要剿灭金贼,因此朝廷特到少林寺大力征兵,凡愿意到辽东当兵服役的,出具保证书后方可入寺学武。没有资质的,一年后即送往辽东卫所戌边,有资质的,可以再学二年,加封官位,晋升为把总后分配到辽东。”
  世安这才明白为什么官府供吃供住,原来是要征兵,顿时为难起来:自己是来学武报仇的,怎么可以去边疆戌边?世安又问道:“弟子家中尚有老父,来学武只想惩治恶人,若去边关御敌了,老父无人照顾,师父可否跟方丈说说情,容我直接入寺学艺?”
  那和尚责道:“你好不晓事,如今黄大人受朝廷之命来少林征兵,方丈都得听他将令,岂能给你例外。再说到边疆戌边有何不好,朝廷供吃供穿,还有军饷发给你,这一年的军饷足够你老父吃喝几年了。”
  世安暗想:“也罢,我暂且入寺学武,学成之后先回家报仇,然后再去当兵不迟。”决心下定之后,世安道:“师父,谢谢你指点,请问去哪里找千户大人?”
  那和尚用手朝前一指道:“往里走三四里,千户大人正在亲自挑选壮士,你快去吧。”
  世安谢过和尚,一直朝里走,不一会到了少林寺门口。这里早有几十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少年正排队等候千户问话,一队锦衣官兵在寺门口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呼叫着:“下一个,”众少年一个个上前由千户黄明问话,黄明满意后让少年签字画押,出具保证书,即可收录为少林俗家弟子。
  世安也老老实实地排在后面,大约一个时辰后才轮到自己,黄明问道:“叫什么名字?”
  “洪世安。”
  “哪里人?”
  “四川高县。”
  “可有户帖?”
  “有。”
  “为何来学武?”
  “杀敌报国。”
  “好!年少体壮,志气可嘉,本官录用,速来签字画押。”
  3
  洪世安与来自全国各地的学武者聚集一起,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对世安来说,更准确的说不是生活,而是磨练、是苦难,甚至是地狱。每天早上别人都在睡觉,世安就提前起来,腿上绑着沙袋朝着少林寺背后的大山上跑去,一直爬到五乳峰达摩洞前。五乳峰山高路陡,常人空手攀爬,从少林寺出发登上达摩洞也要一个时辰,世安先绑着十斤重沙袋,后来慢慢增至三十斤重,也能一鼓作气跑上山去。到了达摩洞,世安在洞外空地上练习武艺半个时辰左右返回,再与刚刚起床的师兄师弟们开始正常的练功。晚上休息之前,别人或睡觉或成群玩耍,世安腿绑沙袋跑到练功场上练习手劈树干,拳击木桩,脚踢石块等硬功夫,一直练到大家都睡觉了才悄悄地回宿房休息。
  每天起床后和睡觉前,世安都要拿出父亲交付的那根擀面杖端详一会,暗自激励自己不可忘了深仇大恨。
  天长日久,师兄弟们都笑世安是个武痴。
  这天早晨,世安照常跑到达摩洞前,竟然发现洞外有人在练功,谁还比自己起得早呢?由于雾大,世安看不清对方脸孔,正欲近前细看,对方先笑了起来:“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世安一听声音,知道是师弟唐喜。唐喜比世安小一岁,河南信阳罗山人,个子瘦小,平时爱嬉笑打闹,是师兄弟中有名的开心鬼。
  唐喜自幼丧父,哥哥唐君是罗山县衙捕快,因唐喜在家不思上进,天天捣蛋,母亲管他不得,唐君一怒之下,狠狠地将弟弟揍了一顿,兄弟二人因此结下怨恨。唐喜发誓要与哥哥作对,经常唆使罗山县的小混混偷鸡摸狗,闹得百姓怨声道栽。哥哥无奈,只得跟母亲商议,将唐喜送到开封学馆读书,期望他远离罗山那帮恶棍,安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但是母亲和哥哥哪里知道,唐喜拿着学银没有去开封,而是来到开封城西百里之外的少林寺学武来了。
  唐喜主要练习的是轻功,别看他身体单薄,平时也爱玩闹,但是武艺还学的不错。唐喜手脚灵活,轻巧敏捷,动作奇快,在师兄弟中没有几个能胜过他的,世安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唐师弟。
  “师兄师弟,以后每天你叫我,我陪你一起练功如何?”唐喜之所以称呼世安为师兄师弟,是因为论年龄他比世安小一岁,自然应该叫师兄,但论资历他比世安早来少林寺三天,所以又该叫师弟了。
  自此以后,洪世安与唐喜天天一起习武,世安主练硬功,唐喜主练轻功,二人很快成为少林寺出类拔萃的弟子。由于洪世安拳头硬,力气大,曾经拿砖石练习,一拳石粹,大家称为“铁拳”。唐喜一次在与大家玩耍时,看到小溪对面一颗柿子树上有一个绯红的大柿子,小溪宽两丈,柿子树高两三丈,众人都说要是有梯子就好了,唐喜二话不说,飞身一跃就抓到溪对面的柿子树枝,敏捷地像只猴子,飞身攀爬,摘到柿子后朝这边轻轻一跳复又返回原地,大家惊呼为“飞猿”。
  黄明受河南指挥佥事石允常的委派,不仅要在少林寺广征僧兵,而且还要为朝廷从僧兵中挑选武功好,有潜力的将才。因此,黄明时常派人暗中观察,将这三千少年中刻苦学艺,机智聪慧的一百多人全都记录在册,排在第一位的是洪世安,排在第二位的是唐喜。
  不知不觉快要一年了。这日清晨,世安与唐喜正在五乳峰下练武,二人满头大汗,不得不停下来喝水。唐喜道:“师兄,再过十天,我们就要被送去辽东戍边,听说那地方天寒地冻,许多南方人受不了。”
  世安平静地道:“受不了也得去,我们签了承诺书的,如果不去,全家都要受牵连。”
  唐喜伸了伸舌头,嘿嘿笑道:“我的户帖是假的,我跑了,他们查不到我,我打算再过几天就偷偷离开少林寺,师兄替我保密哦。”
  世安大惊道:“你的户帖是假的?这可是重罪,你好大胆!”
  唐喜笑道:“师兄太憨厚了,如今这世道,朝廷昏庸,官员腐化,听闻陕西一带已有百姓造反了,我可不想为朝廷卖命。”
  世安叹气道:“师弟你家里有田有粮,我家可是一贫如洗,我不去服役,又能去哪里?”
  唐喜道:“你我同去罗山,你将你家人也接来,凭我哥在县衙里的名头,让他给我二人找份差事做做,这样的话,你我兄弟朝夕相处,岂不快乐?”
  “这样太不道德了吧,朝廷这一年来供吃供住,我们一走了之,良心上如何过得去?”世安果断地回绝了唐喜。
  唐喜一听急了:“师兄,你真是死脑筋,百姓之所以贫苦,还不都是朝廷这帮贪官搜刮所致,如今你我吃的,都是百姓所赐,哪有半点是朝廷的恩德。”
  世安觉得唐喜说得有理,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唐喜大喜:“师兄同意了?”
  世安想起十二兄弟的邪恶嘴脸,想起父亲憔悴焦虑的脸孔,顿时不胜羞愧。此时自己还未能一拳打断擀面杖,即便逃回高县去,有何颜面去见老父?报不了大仇岂不又要遭人羞辱?
  此时旁边正好有一株树干有碗口大的青松,世安怒目扫去,看到的却不是树干,而是十二兄弟那伸向妹妹的淫手,世安大怒,大喝一声一拳打去,那树干晃了几下,复又归于平静。
  世安见了,痛心疾首仰天叹道:“我洪世安学艺不精!真是愚钝呀!”
  唐喜一惊,问道:“师兄,师弟有一句话憋了很久,一直想问,你如此苦练武功,胜过常人十倍百倍,莫非有什么大仇待报?”
  世安听了,一时冷静了许多,慢慢转身,默默无语地朝山下走去。唐喜见世安不说,也已猜出了八九分,远远地跟在后面。
  4
  到了山下,师兄弟们也刚刚起床,大家简单梳洗一番后忙匆匆奔赴练武场,早有少**僧伫立在那里等候着。大家跟随武僧练了罗汉拳、韦陀掌、散花掌、醉八仙棍等,然后吃饭。
  饭毕,千户黄明在众军士拥簇下阔步而来,只听他厉声喝道:“本官今天要检视尔等练武成效,凡点到名的上前听命。”说完,黄明摸出一份名册大声念道:“洪世安、唐喜、李芳华、刘德、陈代伟、舒畅、滕建伟、张吉勇、黄振宇、郑云忠、滕召辉……”
  世安大喜,上前三步立定,后面唐喜等人也陆续走上来与世安站成一队。世安心想,去年那和尚告诉我,如果刻苦学习被千户大人看上的,就要再学二年,看来自己是有这个机会了。
  世安猜的没错,黄明一口气念了一百二十个人名,然后对众人道:“没有念到名的继续练武,念到名的随我到塔林前列队。
  世安等人随黄明来到塔林前排成十二队,每队十人,黄明亦从自己士兵中挑出十二人,分别在每队面前立定。黄明道:“站在你们前面的这十二人,都是参加过宁远大战,为我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勇士,他们身手不凡,战场上以一敌百,你们若有能赢他们的,赏银五两。”
  黄明让士兵搬来桌椅,铺上纸笔,端坐在那儿观看,众人一一出列与勇士比试,输了的靠边站立,赢了的领取赏银,并在姓名后打勾做记。
  经过一百二十场的武斗,赢士兵者共四十九人。黄明大喜,遣散那些打输了的,对留下的四十九人道:“我决定,你们四十九人留在少林寺继续习武,从明日起,由少林罗汉堂首座大师教你们少林秘技,两年后晋升为将赴辽东效力,将来,你们大功告成,凯旋而归时,定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甚至还可以金殿面圣,封侯拜将。众位兄弟,好好学艺,切莫辜负朝廷厚望,错失了大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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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以后,世安、唐喜等四十九人在罗汉堂接受首座大师的亲授,大师根据不同人的特长传授不同的功夫。世安先后学了光明拳、七星拳、波罗蜜手、般若掌、如来掌、龙旋掌、无相指、摩诃指、擒龙手、虎爪手、慈悲刀、罗汉棍等绝学。唐喜先后练了蜻蜓点水提纵术、大挪移身术、阿罗汉神功、大韦陀杵、少林怀心腿、如意缩骨功、慈悲刀、菩提刀、达摩剑、擒龙手等秘技。
  日升月落秋复冬,斗转星移又一年。
  这天清晨,洪、唐二人照例来到达摩洞外练功,唐喜早已在附近的树枝中练习攀爬轻功去了,世安则对着树干树枝狠练师父前天教过的拳技。半个时辰后,满头大汗的世安回达摩洞口取水喝,忽见一五六十岁的灰衣道长立于洞前目视自己,看那情形,应该是注视自己很久了。
  一定是前来参拜达摩洞的游方道人,世安也不在意,只顾去拿水,一咕噜地喝了大半壶。
  喝完水,见道长还在看着自己,慈眉善目,略带笑意,出于礼貌,世安也朝他微微一笑。
  道长作揖道:“小师父俗家哪里?”
  世安道:“我是四川人。”
  “小师父不远千里来到少林学艺,如此刻苦,在众多弟子中未有能及者,以我看,一定是高县来的洪世安师父吧?”
  “道长如何知道我名字?”
  “贫道王善,听说佛教高僧罗空大师正在少林宣讲佛法,特来拜访。前几日与贵寺方丈、罗空大师探讨佛理与道法,后又论及当今世态炎凉,曾听方丈提及小师父的名字,刚才看小师父练功,猜想一定是了。”
  “原来是王道长,幸会。”
  “世安师父如果不嫌弃,王善愿意与你结缘,在少林寺期间多向小师父请教。”
  “道长抬举了,世安粗俗,对佛理道法一窍不通。”
  “佛在心中,道亦不在身外,人人心中有佛,万物与道合一。”
  “道长高论,世安受教,”世安想了想,又道:“罗空?嗯,是了,最近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僧人云集少林,听说是前来聆听什么高僧讲法的。”
  王善笑道:“小师父要想很好领悟少**功,可不能光凭身体上下功夫,也要心里面下功夫哦!”
  世安不解地道:“心里面?”
  王善笑道:“是呀,学武靠心悟,无心学不成。我在武当山的时候,就亲自见到学武当剑、太极拳学得好、学得精的,都是六根清净,道法高深的老道长,而那些年轻体壮,争强好胜的少年往往只能学得一点皮毛。世安小师父虽然刻苦,但要想学精少林功夫,不可不知佛法呀。”
  世安似有所悟,行佛礼道:“多谢道长指点。”
  王善又说:“我今晚要去见罗空大师,你若有意,我可以为你引见,大师乃当今禅林高僧,号称南佛,虽然不会武功,但精通佛法,世安小师父若能得到他指点,武艺必能更上一层楼。”
  世安喜道:“多谢道长好意,今晚有劳道长引见。对了,我要下山了,道长还要在山上逗留吗?”
  王善道:“容我参拜达摩祖师,然后陪小师父一起下山如何?”
  世安道:“好。”
  一会儿,唐喜也回来了,王善参拜完达摩像出洞,世安引荐唐喜见了王善,寒暄几句后,三人一起下山。
  6
  傍晚时分,王善与世安携手进山,二人边走边聊,世安道:“我刚才听师兄弟们说起,才知道原来罗空大师曾受光宗皇帝召见,手中持有御赐度罪金牌,道长亦是继承西道王常月的道德高人,失敬。”
  王善道:“惭愧,当年光宗皇帝一片仁心,着东圣、南佛、西道遍游全国,教化百姓,广度罪人,怎奈数年来,民风日下,贼乱更甚,王善继承王真人衣钵,虽尽力布道,却收效甚微,愧对先皇,愧对真人,愧对百姓。”
  世安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道长已经尽力了,听说北法曹印知法犯法,竟然贪污官银嫖宿妓女,这种无耻之人,那才叫愧对先皇,愧对百姓呢。”
  王善一怔,欲言又止。
  曹印入狱一事传遍天下,王善因有含冤受屈的经历,因此对此事是真是假不敢冒然相信。
  不一会到了三皇寨前,只见寨前写有一联:
  一切法皆是佛法
  所有相无不空相
  世安不知何意,王善却颔首微笑。二人刚要入门,唐喜从后面追来,嚷道:“师兄要拜访高僧,这等好事怎么落下我?也太不够义气了。”
  世安辩解道:“本想叫上你,又怕人多吵了高僧清净。”
  唐喜道:“既是高僧,当四大皆空,何惧我一个俗人烦他?”
  王善点头赞道:“唐喜小师父说得极是,一起进去吧。”
  三人正说着,只见三皇寨内走出一老僧,七十多岁,精神饱满,身披袈裟,健步如飞。
  王善作揖道:“大师,王善搅扰了。”
  罗空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道长光临,罗空求之不得,何谈搅扰二字,快请进,快请进。”
  四人入寨,在一张石桌边坐下,王善道:“这二位是洪世安、唐喜师父,均是少林俗家弟子。”
  世安与唐喜参拜了罗空,罗空微笑道:“嗯,早有耳闻。”
  王善见旁边的木桌上放着笔砚,宣纸上飘来浓浓的墨香,知道罗空大师正在练字,遂起身观看,见是一联:
  求法只求无为法
  生心当生如是心
  王善大喜,连声称秒。罗空道:“王道长精通道家诸经,何不也书一联?”王善也不推让,当即提笔作联曰:
  何处求道?守一即归真。
  哪里有神?抱朴自成仙。
  罗空赞道:“善哉,道家抱朴守一与佛家见性成佛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小和尚端来茶水斟上,罗空请三位品尝,三人各喝了一小口,均赞清香可口。
  罗空欣慰地望着世安与唐喜,赞道:“听说二位学艺颇为勤奋,可喜。”
  唐喜笑道:“师兄精进,我算什么,跟着他玩而已。”
  罗空道:“你可知什么叫精进?”
  唐喜道:“不知道,请大师指点。”
  罗空道:“纯而不杂谓精,益而不衰谓进,精进者,向善向上,无欲无念,有被甲、加行、无下、无退、无喜足五种,人若心怀贪嗔痴三毒不加节制,即不可谓精进。”
  唐喜笑道:“如此说来,师兄也算不上精进了。”
  罗空对世安和唐喜道:“老僧希望你二位既要学武,又要学佛,佛、武并举,方能精进。不然,武艺越精,为害越甚。”
  世安领悟大师深意,道:“大师放心,世安学艺,为善不为恶。”罗空、王善笑着点头赞许,世安又问:“大师,何谓修行?”
  罗空道:“人有三业,身业、口业、意业,三业行为错了,需要修正,即是修行。”
  世安复问道:“那,如何修行呢?”
  罗空道:“修行要修根本,起心动念是根本,心正,行正,心邪,行恶,所以修行就是修心,要修到一心不乱,即入禅定。”
  世安还是不解:“如何才能做到一心不乱?”
  罗空道:“佛家修行,乃修‘戒、定、慧’,因戒得定,因定开慧。众生只要坚守戒律,久之必能禅定,禅定之后,必开智慧。”
  世安依旧迷茫:“大师,何谓禅定?”
  罗空道:“外不着相即是禅,内不动心即是定。禅定者,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世安与唐喜虽然听了许多,却皆不得要领,似懂非懂,唯王善颔首称赞道:“大师妙语,王善受教了。”
  罗空道:“佛家的禅定与道家的清静有异曲同工之妙,殊途同归之实。”
  唐喜问王善道:“道长,道家也有这么玄妙的道法么?你们的清净又是什么?”
  王善道:“人能常清净,天地悉皆归,佛家求禅定,道家求清净。”
  唐喜笑道:“我这人就是清净不下来,道长,可有法子让我清净么?”
  王善道:“经曰: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修得心无念,清净自然来。”
  唐喜舌头一伸,笑道:“原来道家也跟佛家一样高深莫测。师兄,你听懂了么,我慧根浅,道行薄,听不懂大师和道长的高论。”
  罗空和王善呵呵地笑了起来。
  王善朝罗空拜揖道:“佛家说修行就是修心,不知作何解释?”
  罗空道:“恩师德清大师曾言,人人自心光明圆满,各各现成,不欠毫发,众生不明,妄想颠倒,流浪生死,难出六道轮回。其实,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佛经万卷,仅此八字而已。”
  王善道:“大师高论,王善受教。”
  罗空道:“道家不是也修心么,敢问道家如何修心?”
  王善道:“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帅,弃事则形不牢,无欲则心自安,道家修心,从无欲着手,人无欲,必无求。人无求,必无为。人无为,必入定。人入定,心自安。”
  罗空赞道:“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