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人有坚强也有脆弱更有无奈
听到这个消息步凡兴奋中又带了一丝忐忑,只有经历过绝望后才知道白血病人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健康的人不明白,唯独全世界健康人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步凡,通过系统感受到了白血病人心中的灰暗和绝望。
这次他要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和白血病人沟通,与死神对话,打乱自己然后重组,让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白血病患者”。
韩小果秘密带着步凡来到提前联系好的医院,找到接洽医生,对方要求不能照相和录音,只能聊天。
几经交涉,最后步凡终于见到一个年轻病人,刚被确定白血病不久。
谢绝韩小果和医生的陪同,步凡独自来到医院一处空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近距离接触白血病人。
“你是演员?”
病人小天听完步凡介绍后,好奇的打量步凡,询问道:“为什么找我聊天?”
步凡坐在旁边,没有丝毫隐瞒,简单把要拍摄的电影介绍一遍,真诚道:“导演希望全社会能关注看病难的问题,尤其是对于重症病人,我的角色也是一名白血病患者,我今天冒昧来是想和你聊聊,然后融入我的表演,我想演的更自然一点。”
小天眼前一亮,苍白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道:“我很喜欢曲峥导演的电影,既然如此,有什么尽管问!”
步凡深吸口气,沉思片刻道:“对不起,可能又要解开你的伤疤,在过程中如有什么不适,直接告诉我好吗?”
看见小天点头,步凡认真的说道:“那就从你知道病情开始吧?”
听见这话,小天灿烂的笑容下,双手轻微的抖动了几下,平复自己心情后,幽幽说道:“记得那是五月八日,临近二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被确诊为急性髓系白血病M5。”说到这里小天突然沉默起来,沉默许久,这才又慢慢低声回忆道:“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病,那天医生告诉结果的时候,打死我也想不通”
“不就是一个感冒发烧,为什么就成了白血病!”
“医生,你检查错了吧?”
小天苦笑道:“这句话可能是当时我最本能也是最无力的自救方式,可奇迹没有发生,医生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癌变细胞已经侵袭到骨髓,移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当时我清清楚楚记得,15天后就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
步凡盯着对方的脸,虽然不能录音,但用心体会着那种情绪的变化。
回想起第一次进入情景模拟体验时候,知道自己得病的时候,情况基本差不多,主要是震惊和愤怒。
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得病?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给自己开这么个玩笑?为什么世间千千万,得病的却是自己?
凭什么?自己没偷、没抢,每天认真的工作,对生活充满善意,凭什么这种病会落到自己头上?
接受现实后,情绪肯定发现变化,这才是体验生活的重点。
“直到今天,我已经做到第8次化疗。”说完小天慢慢摘掉帽子,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已经稀稀疏疏,剩下为数不多的点赞也发黄分叉,过了会小天又好似认命般带上帽子,苦笑道:“想来下一次化疗就要彻底变光头强喽!”
步凡沉默口难开,想说话却实在想不出安慰的话,此时不仅口被堵,心脏处也感觉有东西堵住血液流淌。
步凡只能平静的听着
小天重新戴上帽子,一点点伤风感冒都可能致命,平静道:“每次收拾着行李回家休养,和病友们告别,下次什么时候见,还能不能见到,其实我们都不知道。”
“病房曾经住过最大的年纪是70多岁,最小的才11岁。从去年住院已经送走12个病友,其中两个是我眼睁睁看着人走的”
这个时候草坪上不知不觉开始起风,为了小天安全,步凡扶他回到医院走廊,等两人都重新坐好后,小天继续道:“谢谢!记得第一次住院,我被安排在13床,一位老奶奶在15床,脸色苍白不吃不喝。”
“病房那种环境压得我实在喘不过气,我从来不敢看这位老奶奶,只能哭着申请换一个病房。结果刚从病房出来,老奶奶她,第二天就走了。”
一股绝望把步凡笼罩,面前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跟自己同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现在就要面对死亡?
此刻小天终于忍不住,眼圈通红,哽咽道:“第一次出院回家,街头人声鼎沸,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群,每个人都在为未来努力着。”
“我看着车窗外的世界,相比他们,都不敢想自己的未来在哪里,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未来!”
“为什么是我?”
“我只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孩子啊!”
最后嚎啕大哭
步凡紧紧抱住对方,语言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只希望拥抱的温暖能给他片刻安慰。
许久许久
终于平静下来,小天用手拍拍步凡,慢慢站起身道:“我带你回病房坐坐。”
住院部五楼18-35房,24床,说实话步凡进入病房的第一感觉是病房很暗,窗帘被死死封住,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刺鼻药味。还有三个病人,见有外人来,十分好奇。
“你真是演员?”
“真的有导演要拍我们这种病?”
听完自己的来意,所有人都很兴奋,对于他们来说,步凡的到访如同一股力量,让死寂得到短暂的忘却。
只有十八岁的小钱最兴奋,激动道:“别看我年纪小,从十三岁得病到现在,足足活了五年!”
“可惜我不是演员,否则我的经历说出来,绝对是一部娓娓道来的好电影!”
众人哄堂大笑,步凡难得有机会接触更多病友,赶紧追问。
小刘喝口水,兴致勃勃讲述道:“一次化疗需要四到七天的时间,每天打两瓶药物,一瓶需要六个小时,药物的克数也是根据患者的身高体重选择的。”
“我第一次化疗后,由于没有听医生的注意事项,导致食道和肺部感染,口腔牙龈舌头大面积溃烂。为了吃饭,只能让医生开麻药,把口腔麻痹后,哭着才能喝一些流食,那个疼啊!”
“然后慢慢习惯,第三次化疗后,身体反应突然变得很明显,恶心干呕,脱发脱皮,指甲长到一半就会莫名断掉。”
“刚开始的留置针变成PICC,简单地说就是从静脉植入一根管子,外露6公分,植入49公分到达心脏大动脉,这样药物对全身血管的损伤就比较小。”
说完用手指了指充满针眼的瘦弱手臂,自嘲道:“那时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力气,整个人就像一根打霜的茄子”
“彻底蔫了!”
步凡用心记下,这是很重要的精神状态,电影里的卢传军也是对抗多年的老病友,肯定经历过这种治疗过程,身体直接影响精神面貌,这次没有白来。
小天插话道:“打化疗时候最疼,疼得会让你哭出来,几百根针直接扎在骨头缝里,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每次一睁眼,就在放弃和坚持中度过每一天。我真的想活下去,不想爸爸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80岁的爷爷,70岁的外婆,55岁的父亲和母亲,再加上认识不到一年对我不离不弃的女朋友”
“虽然我们内心都会慢慢接受最后的结果,但面对割舍不下的亲情和爱情,我”
说到这里,所有人陷入沉默,整个病房鸦雀无声。步凡也没有说话,静静体会着,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两字:
绝望!
虽然能够直面死神,但是真到了见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
人有时候是坚强的,人有时候也是脆弱的,更有无奈、留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