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赵起武和柳清影

  大年二十四这天早上,天还不亮,赵起武就来到柳大个家门口。
  哪怕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有求于人,他还是得来。
  柳大个的爸是村里会计,家里还开了个代销点。
  赵起武就站代销点窗口那使劲敲,等里面有人喊话,他也不进去,就站大门口等着柳大个出来。
  柳大个名叫柳清影,因为小学开始就长个子,被赵起武这小混蛋偷偷起了柳大个的外号。
  除了这个,那时候学鲁迅的课文,里面有形容一个女人‘细脚伶仃的圆规’一说,他还给柳清影起了个‘圆规’的外号,来讽刺柳清影腿长。
  可惜这外号没大个叫起来顺口,没流传开来,让赵起武极其遗憾。
  也因为这个,小时候柳清影老追着揍他。
  柳清影长得白白净净的,身高条顺,刚进入高中就获得了不少关注。哪怕是高中还有县里来的会打扮的女生,她依然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无数小男生连看都不敢多看,看多了就脸红。
  但是这点在赵起武眼里也是缺点,在他看来柳大个长得不像咱们农村人,一看就知道在家不咋干活。而且还会装,在学校整天装的清清冷冷的,把整个学校的人都骗了。
  他赵起武可是知道,这小妮子从小就皮实的很,小时候还扒过自己裤子。乡里小娃们夏天都没内裤,就一个松紧带的大裤头过一夏天,被一扒下来,那可不啥都被看光了。
  为了这个他好久没搭理柳大个,是那个小妮子厚脸皮又来找他玩的——本来赵起武都不想答应的,但是那小妮子家里有代销点,当时手里有两个糖,他没经得住糖衣炮弹的诱惑。
  而且小妮子不但揍他,有人欺负他了,小妮子也替他揍人。
  反正这小妮子一个亲哥还有四个堂哥,都还练过把式,过年还去镇上去县里耍把式表演呢,也没人敢怎么着她。
  想到这里赵起武心里就一阵悲哀,小时候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受不了糖衣炮弹的诱惑呢?
  和这样得女生一起玩太吃亏了,以前小打不过人家,现在终于感觉能打过人家了,可是都长大了,不像小时候,为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能打起来。
  他这深仇大恨,这辈子估计就没法报了。
  还好,他昨晚上想了半夜,想出来了一个主意,今天就要让柳大个难堪。
  ……
  柳清影出来的时候头发都还梳,一看就是刚起床。赵起武立刻开始在心里鄙视,装梅超风呢这是!
  然后赵起武牛气哄哄地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用颐气指使的口吻说道:“大个,给你一块钱跑腿费,今天去学校给我把通知书领了!”
  心里台词不断:哼哼,让你从小拿糖诱惑我,现在我可有钱了!
  柳清影开始眼一瞪,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呵呵呵笑了起来:“赵起武,听说你这几天去都在卖白菜,你这是挣钱了呀?”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赵起武眼里一点不像干活人的白皙小手,抓过那一块钱:“行啊,你这活我接了,你就好好做你的生意去吧!对了,小时候你吃过我那么多糖,这一块钱还不够糖钱呢,你挣多点钱,什么时候把糖钱也给我吧!”
  赵起武顿时一阵气闷,这剧情不对呀?
  不是应该小妮子气得火冒三丈,和自己吵上一阵子吗?
  一块钱呀,那可是二两扯面钱,就这样被这小妮子给拿走了?
  难道她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穷战意,觉得现在打不过自己了,所以不敢生气?
  嗯,有可能!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至于那一块钱……算了,现在咱有钱,不和这种小妮子计较。
  不过他也没打算多停留,小妮子答应自己了就行。
  因为想了一晚上的‘绝招’没起到应有的效果,赵起武连告别的话都懒得说,黑着脸转头就走。
  柳清影在后面更乐呵了:“赵起武,你发财了可别忘了我啊!以后当了大老板,说不定我还得去给你打工呢!”
  赵起武终于没忍住,不再保持沉默,转过身来:“哼,做梦吧你!等我当了大老板,以后绝对不要你这样在家连地都没扫过的人……”
  柳家算农村里的大户人家,柳清影的爸兄弟三个,两个伯伯家加起来四个男孩,再加上她亲哥就是五个。
  据说再往上一代人柳家也没女娃,三代就这么一个女娃娃,宠上天了。赵起武说她没扫过地,九成九是真的。
  “好歹咱们也是从小认识的,你好意思让我去扫地吗?”柳清影一点不介意赵起武说话语气冲,依旧笑吟吟地。
  “有啥不好意思的,别的你还能干啥?能搬砖吗?能下地干活吗?啥都不会,呵呵!”赵起武继续鄙视她。
  赵起武越生闷气,柳清影就越开心,继续笑吟吟地冲他直乐:“你这是打算当包工头吗?还要会搬砖的?”
  “我当啥也用不着你管,说不定我要当个掏大粪的老板,你来吗?”赵起武说着自己乐了起来。“给你挑子去挑大粪去,哈哈哈哈……”
  “你挑过大粪吗?”柳清影反问他。
  “我挑没挑过怎么了,反正等我有钱了想干啥就干啥。要不开个养猪场,养几百头猪,让你来喂猪,哈哈!”赵起武继续信口开河,反正斗嘴坚决不能认输。
  “行啊!”柳清影眯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呼扇两下。“我还会做饭呢,你要不要让我连做饭的活也干了?”
  “那也行,哼哼,一顿我要吃十个菜,让你天天从早忙到晚……”赵起武还没见过这样顺杆子爬的,还给自己揽活干。
  “没事呀,反正我还得喂几百头猪,多喂一个你也不麻烦。”柳清影立刻抓住了机会反击。“反正你喜欢哼哼,我听着和那啥也一样。”
  赵起武立刻意识到,刚才这小妮子说做饭就是给自己下套,果然狡猾的很。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貌似斗嘴,自己也说不过这伶牙俐齿的家伙。
  脑子一动,假装低头看了一下表,学着电视上的演员,做出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算了,不和你说着玩了,我还得去忙生意,回头见。”
  扭头就走。
  偏偏身后还传来柳大个清脆的笑声,让他越走越快。
  心里还有点郁闷,自己怎么才能想个办法,让自己扳回一局呢?老被这小妮子欺负,也不是个事儿!
  自己可是会腾云驾雾的人,那是神仙中人,居然斗不过一个小妮子!
  真是没天理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