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烂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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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雪得意地哼哼两声，道：“这个事嘛，等咱俩入洞房之后再说吧。”
“哦，是吗？”萧择邪恶地一笑，“那我到时候可得好好折磨折磨你。”
“死变态。”泠雪白他一眼。
“彼此彼此。”萧择哈哈大笑。
二人再往城门下走，停住脚见到一对夫妇正站在城门下面。萧择从后面只看得见他们的背影。
男人身长肩宽，身披一身龙纹金甲，虽然削瘦了些但英气勃发，左手还随意地拎着一顶皇冠甩来甩去，从背影看倒很像萧择。
在他身旁的女人一袭白衣，亭亭玉立。肩上披着黑金色的凤舞长袍，长发垂在脑后，一手挽着身边的男人，一只手指尖捻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二人的对话穿过嘈杂的人声仍能清晰地传来。
“这城门真丑。”男人很恼火地摇摇头，“老子帝都的门户啊，这谁盖的，我要在他家周围挖十个茅厕。”
“陛下，你可不许拆，拆了又要劳民伤财。”女人的声音中带着担忧。
“你怎么知道我想拆了重盖？”
“陛下有多任性，臣妾能不知道？”
男人一听这话，立马跟被针扎了似的跳了起来：“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我害怕。”
女人转过绝美的侧脸，眨巴着眼睛道：“可你现在是皇帝呀。”
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在你跟前我算个屁。”
“怎么？还叫你渊大头？”
“那必须呀。”
女人侧身扶着他的耳边小声说：“这里还有别人呢，你的君威还是要立的。”
“什么？我的老婆，我没听清！”男人故意大声叫道，引来四周百姓们善意的哄笑。
女人气得小脸通红，叉着腰道：“渊大头！”
“哎，冤大头在这儿呢，有何吩咐？”男人笑着一把搂住女人。
女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举起小手恶狠狠地拧他健壮的胳膊，疼得男人嗷嗷直叫。
“你能不能别老叫我操心啊？”
“放心。”男人自信地一笑，“在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愿意为我挨十刀，君威什么的就留给子孙后代吧。”
女人鼓着嘴，赌气不说话。
“别生气呀，我给你盖一个超级漂亮的寝宫，如何？”
“又浪费钱，凑合就行了。”
“那不行。”男人认真地道，“咱们以前还是穷鬼的时候，连几分钱的银子都要掰成两半用。当时你不是说吗，咱以后有钱了，就用金砖盖房子，然后堆满大葱和好酒！”
女人被他这一番话气乐了，擦擦眼角的泪珠，道：“那时候还小呢。”
“是啊。”男人感慨万千地抚着她的秀发，“当时你的头发跟枯草似的，焦黄焦黄的，营养不好。现在都变成这样了。”
“好啦。”女人依偎在男人怀中，“都过去了，不会有事了。”
萧择听着男人的声音越听越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回头看泠雪，只见她的眼角闪着若隐若现的水光。
泠雪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说道：“这就是太祖皇帝和皇后。”
“我记得太祖皇帝的名字是叫颜渊，叫渊大头还挺好玩的。”萧择点头道，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泠雪。
“你这么看我干嘛？”泠雪歪着脑袋，疑惑地问道。
“我记得第一代帝后的名字，也叫泠雪。”
泠雪淡然一笑：“重名吧。”
虽然感觉挺奇怪的，但萧择就是说不明白哪里奇怪，只得傻乎乎地点点头。
泠雪牵起他的手：“我们走吧，去别的地方玩玩。”说着，拉着萧择从门洞钻进了城内。
萧择回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帝王夫妇，虽然隔得不远，但五官从正面看却是模糊不清。
而他们似乎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从身边走过，即使在视线范围内，也根本没有看见，就好像他们是隐形的幻影一般。
“没想到太祖皇帝和皇后这么恩爱啊。”萧择不禁感叹，说实话，刚才看到那一幕时他的脑袋一直嗡嗡直响，不断地摇动着他的心神，使他一阵恍惚。
泠雪只是点点头，出奇地保持沉默。
不过萧择此时并没有注意到泠雪微妙的心理变化，他的注意很快就被眼前的市井景象吸引了。
此时的帝都已经初见规模，结构上与萧择熟悉的那样没有多大区别。
有趣的是，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衣着出奇的原始，男人基本上都是长衫或曲裾，大多是便于劳作的农民着装。
而女人多穿直裾，甚至连襦裙都少见，都是衣裳连属的深衣款式，虽说穿着也有美感，但比起千年后可差得远了，色彩也单调的很。与千年后的马耳他帝国男女们开放、华丽、干净的穿衣风格截然不同。
商铺上叫卖的商品有好多都是陶器和铜器，很少见到铁器，陶瓷压根就没有。
巡逻的士兵们的甲胄简单，编制的铁甲只盖住前胸和后背，而且只是一层铁片而已。头盔也没有，统一梳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在脑后。
萧择看到后不禁大为震惊，他所熟悉的军队，稍微高级一点的骑兵都是一身重铠武装到牙齿，就连死囚组成的敢死队身上也都有皮甲。
一个老翁驾着驴车从街上驶过，这时的帝都接头还没铺上厚重光滑的青石板，全都是土路，车轮碾过扬起漫天的灰尘。
二人在城内逛了半晌，最后爬上了位于皇宫北面的煤山。
上山的小路被人专门铺上了碎石子，以便于和周围的环境区别开来，但因为长久无人打扫，石缝之间已经生出了许多野草。
站在山的最高处，可以俯视山下的皇宫和皇城，新生的国度正在这里萌发它磅礴的生命力。
夕阳在重叠的云层中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在空中幻化成一抹抹艳丽的晚霞，皇宫的黛瓦被落日映得通红，给华美的宫殿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萧择的身边有一棵老槐树，他抬头看了一眼，抓住一截粗壮的枝干攀了上去，坐在结实的枝丫中间，背后倚着粗糙宽大的树干，眼望着夕阳余晖下的泠都，马耳他帝国的帝都。
“美吗？”泠雪站在老槐树的树荫下问他。
萧择没有回答。他回想起自己来帝都的经历，存在荒原的一路，然后来到帝都，他从没有一丝真实的感觉。
从他在那盆水的倒影中看到本不属于自己的相貌开始，一切都像是梦，而他就像是一个被线提着的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是谁？他从小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虽然也经历过战场杀伐，但身上却从来没有留下过战争的痕迹。
年纪轻轻便继承爵位，而此前一直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那么他到底是谁？
一瞬间，一股不真实的感觉涌上萧择的心头，此前经历的一切都像是南柯一梦，如同一层摊在地上的沙画，看上去画满了图案，但其实只需要轻轻一吹，一切就都重新化为乌有，成为泡影。
以前的日子，未免有点太顺风顺水了，就好像是在给什么东西铺路一般。
他想起墨龙送给他的冰魄雪魂枪，想起他接二连三修行境界上的突破，他那本不应该出现在境界如此之低的身躯中的强大力量，他用这股力量冻湖，修行，杀人，却从来没想过它从哪来，就好像理所当然。
但其实从一开始，一切就都不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还有泠雪对他天然的炙热的情感。
泠雪似乎从一开始就努力试图找回什么，她对萧择的喜欢，对他的爱，源头究竟来自何处？
还有那些在他脑中不断闪回的不属于他的记忆，耳边那个男人的声音，还有泠雪总是有意无意地带他找回陌生的感觉，那些又是什么？
一切都仿佛蒙着一层纱雾，而纱雾的另一头，也许是能改变他的生活甚至是命运的秘密。
萧择伸出手来瞧了瞧，看完手心看手背，从手腕一直看到修长的指尖，又看掌心的纹路，眸中的迷雾渐浓。
这不是我。
“雪儿？”
“我在。”
“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泠雪。”她回眸冲他一笑，刹那间桃花盛开，尘世之外，万千星河流转，美艳不可方物。
“那，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