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帮老道办件事

  徐达说的对。
  从朱五这要粮食,喂濠州的兵,不行。
  你是淮西人,他朱五也是淮西人。
  濠州的兵吃饱了,知道这粮是朱五的,怎么想?
  都是死人堆里爬出的亡命徒,与其在你这混个半饱,不如南下找朱五吃个饱。
  这年月可不讲什么忠义,谁有粮食给谁卖命。没见淮西各地,每天都有人往定远,和州跑,还不是为到朱五那吃粮当兵。
  而朱重八则是有别样的心思。
  要的来一时,要不了一世。今天吃饱了,明天呢?
  男子汉大丈夫活于世上,还是要靠自己。
  再说,在他的心里,当兵的决不能喂饱了。
  喂饱了是狗,他朱重八要的是狼。他,就是这群狼的王。
  “以后别说这些浑话!”朱重八看了周德兴一眼。
  “俺也是为了大伙好!”周德兴叹气笑笑,又道,“咱们那边天天啥日子,这边啥日子?论打仗,咱们也不孬呀!人家造反都是大富大贵,咱呢?就算咱不在乎,可是手下兄弟呢?现在不比以前,咱们手下还多了那么多降兵,现在他们安分,以后呢?这年月不给点甜头,谁真卖命呀?”
  淮西实在太穷了。
  或者说,这几年祸害的太狠了,实在没啥搜刮的了。
  淮西这些军将的日子还行,但是士卒呢?
  朱重八明白,朱五之所以能和他拉开这么大的差距,除了江南富庶之外。还有一样,那就是朱五总能给手下希望,还总能实现。
  濠州军的希望在哪呢?
  朱重八自己,又何尝不知道,是被困在了笼子里。
  “没人卖命咱们就自己上!”
  朱重八,可不是随意就会沉沦,屈服的人。
  虎目中散发着别样的光芒,“秋收之后往北扩,想要吃饱饭,想要富贵还不容易,从官府手里抢!”
  周德兴欲言又止,“那,咱们可是和蒙元对上了,硬碰硬?”
  “你现在怎么这么孬?”朱重八骂道,“咱走到今天,哪次不是硬碰硬?吃的就是这碗饭,还怕打仗?”
  “就是,元廷六十万大军咱们都会过,怕个鸟!”徐达挥着拳头,“重八哥,俺当先锋!”
  看着自家最靠谱的兄弟,朱重八灿烂的笑了。
  天气也和朱重八的笑容一样的灿烂,蓝色的天,白色云,五彩的阳光,似乎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但是这些淮西的男儿不知道,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天气会格外的好。
  就如同人的命运,意外总是在你最为顺畅的时候到来。
  上一秒在笑,下一秒可能就要哭。
  有些困难,不是尽力就能克服。有些事,更不是可以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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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王答应了你,卖给你火炮?”
  天色渐晚,席应真的住处,关先生和他坐在一桌酒菜面前。
  老道手里端着酒,皱着眉。
  对面的关先生脸色有些忐忑,求人不好求,看人脸色还要担心拒绝之后无地自容。
  他从朱五那里出来,就去找了李善长。但是李善长打了个太极拳,汉王和说了,席老道点头了,我这里才和你谈价格。
  不然席老道那边没炮给你,谈也是白谈。
  “滋儿!”席应真沉思着把一杯酒喝下去,看看关先生,老脸笑了笑,“中,汉王都说了,老道也不敢不应,你要多少?”
  关先生大喜,“越多越好,俺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买!”
  “买啥样地?”席应真笑道,“野战炮还是攻城炮?”
  “只要是炮,俺就要!”
  “先吃菜,吃完饭,老道带关先生去挑选!”席应真一脸的客气。
  但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老道越是客气,越是要害人。
  关先生哪还有心思吃饭,随便划拉两口,跟着席应真来到一块巨大的空地上。
  这里及其荒凉,是工匠坊试炮的地方。空地并非平坦,每隔几百米距离会有土山,木桩,地上画着用来测量的白色石灰线。
  周围没几个人,再加上夜色中的火把和天上的繁星。这儿,这场景就像是杀人埋尸一样。
  但是关先生却眼睛发亮,因为视线之中,两口巨大的火炮摆在那里。
  他没见过炮,也没用过。可是直觉告诉他,这玩意一定是越大越好,鞭炮还越大越响呢。
  巨大的火炮在夜色下微微发光,有一个成年人个头那么长,炮口那儿几乎能伸进去一个婴孩的脑袋。伸手摸摸,让人新机的冰凉。
  “这是俺们最新造出来的火炮!”席应真骄傲的笑道,“重是重了点,两千多斤。但是打得远,能打出一里地。野战不方便,但是攻城却最为有用。”
  说着,一摆手。
  几个布衣的汉子,装药装弹,几个回合之后,退到火炮边上。
  “关先生小心点!”席应真笑了笑,冲炮手们点头。
  “他让俺小心点,什么意思?”
  关先生正迟疑之间,耳边突然天塌地陷一样。
  轰隆!
  饶是关先生在北方和元军杀得血流成河,此刻也不直觉的打了一个哆嗦。
  巨大的爆炸声中,似乎有个火团冲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细看,百步之外的土山,突然化作一片碎土。
  泥土从地上飞到了空中,又如雨水一样漫天落下。
  白雾散去,一人高宽阔结实的土山,直接被打出一个大坑。而黑色的弹丸,还在泥土中散发着渗人的灼热。
  “威力如何?”席应真笑道。
  关先生已是说不出话,呆住了。
  这是打在土山上,若是打在人堆里呢?若是打在城墙上?打在元军的营寨里?
  久经沙场的关先生,脑中浮现出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是敌人的鬼哭狼嚎。
  “道长,俺买!”关先生长揖到底,“明人不说暗话,您有啥要求尽管说!”
  聪明人就是好说话!
  若是个笨的,还真得费一会口舌。
  席应真再次摆手,那些炮手瞬间消失在黑夜里,好像从没有来过。
  “炮,老道可以给你最好!”席应真把关先生扶起来,“价钱你找李善长去谈。但是你要答应老道一个条件,不然就算汉王点头,你出座金山,老道也说没炮!”
  “莫说一个条件,道长要俺这条姓命都行!”
  如此神兵利器,关先生早就心驰神往,不能自己。一定要带回去,不管多大的代价,北方红斤军必须有炮。
  “老道要你的命干啥?您是天下闻名的豪杰,汉王都很敬佩你。”席应真继续笑道,“老道这个条件,只会更加成全你的英明!而且也就是动动手的事,甚至都不用你自己亲自动手。”
  “您说!”关先生心里明镜似的,老道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事不简单。
  “您杀个人!”
  “谁?”
  “你邻居!”席应真嘿嘿的笑道,“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