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重骑

  “稳住,别慌!”
  “长枪在前!”
  “弓箭手准备!”
  官军的队列中,军官的命令此起彼伏。
  视线之中,密密麻麻的贼军排着整齐得骇人的队形,在诡异的唢呐声中,如山一样缓缓压过来。
  “娘的,贼人哪来这么多铁甲?”
  汉军万户孔祥兴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心里有些发凉。
  打了一辈子仗,造反的贼不知道杀了多少。可是现在,地平线上移动的贼军,让他心里发寒。
  那些贼军的队形如此严整,就好像拿尺子量出来的。每个贼军山声的铁甲,都翻着冰冷的光。
  而官军,准确的说大元汉军,哪有铁甲?有皮甲都烧高香。
  近了,近了,更近了。
  “弓箭手~~~”
  孔祥兴的声音在颤抖
  哔~~~
  一声短促的唢呐响起。
  前进中的定远军忽然站住脚步。
  “嗯?这么停了?”
  在汉军万户孔祥兴的诧异之中,定远军的阵地中,百十个士卒扛着细长的铁管子出来,炮口对准了汉军的前阵。
  “那什么玩意?火砲?”
  孔祥兴到底有些见识,急忙下令,“放箭~~~”
  可是,晚了。
  砰砰!
  轰隆的爆炸声突兀的响起,白雾开始在阵前弥漫。
  当钢铁的弹丸碰到了活人的躯体~~~
  啊!!!
  惨叫声响起,官军的前阵变成了血肉的模仿,严密的振兴不单出了数个缺口,地上满是残肢断臂。
  席应真的工匠坊,给朱五的亲卫中军步兵配备了许多小火器。
  这种小炮就是其中之一,重量轻,口径小,两三个人就扛着满山跑。
  但是,威力不小,起码杀人不成问题。
  “这么大威力?”
  孔祥兴目瞪口呆,随后大叫,“射,射死他们!”
  砰砰!
  定远的小炮,又是一轮。
  哔~~~
  唢呐从短促忽然变得高亢起来。
  第一排的定远军官,高觉盾牌。
  “兄弟们,开出口子了,跟俺杀啊!”
  “杀!”
  震天的喊杀声中,定远军的士卒犹如变身的野兽,咆哮着向前。
  “把缺口堵上,稳住!”
  官军的军官在竭力呼唤,但是面对定远的洪流,他们所做的都是徒劳。
  轰!
  定远的重甲步兵,如刀子切进了冻猪油里,官军的兵器落在定远士卒的身上,不痛不痒。
  而定远的长枪,斧头,锤子,打在身上,却当场丧命,官军的前阵崩了。
  “让小炮在跑快点,轰官军的侧翼!”
  然而傅友德似乎对战况不太满意。
  “后队的兄弟上去,别让官军喘气!”
  “带俺的亲兵马队扑官军的战旗~~~”
  一道道命令,流水一般下去。
  战场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脚下的土地已经染成了红色。
  ~~~~
  “报,主人,和州贼和汉军绞杀在一起,所有人都扑上去了,后背是空的!”
  “成了!”
  达湿贴睦迩哄着眼睛大叫,“二郎们,跟老子掏贼人的屁股,杀!”
  轰隆!
  两千骑兵的马蹄声,让大地轰鸣,天空颤抖。
  骑兵们挥舞马刀,嘴里发出他们祖先一样的嚎叫。
  冲上去,碾碎他们。
  草原的铁骑,战无不胜!
  大地的轰鸣更猛烈了。
  最前方的骑兵视线中,贼人出现了。
  可是还来不及漏出狰狞的微笑,他们的脸色就凝固了。
  “怎么探的哨?贼人哪来的骑兵?”
  达湿贴睦迩大惊失色,前方黑压压的贼人骑兵,洪流一样反杀过来。
  可是随即,他的脸色也变了。
  “具装重骑?贼人怎么会有重骑?”
  不只他,所有的骑兵都是一脸骇然,对方居然是重甲骑兵~~~?
  马背上,蓝玉夹着长枪,咬着嘴唇看着前方气势为之一顿的骑兵。
  心中,莫念着姐夫的话,气要顺,手要稳。
  呼~呼~
  加速,加速!
  胯下的战马都是朱五为他们精挑细选的好马,此刻的速度达到了极限。
  蓝玉拉下铁盔的面罩,把手里的长枪放平。
  “杀!”
  轰隆隆隆隆~~
  马背上的淮西健儿,其声同吼,“杀鞑子~!”
  一如这几百年前,从宋氏南渡之后,他们的祖辈不甘的悲鸣。
  轰隆!
  从天空俯瞰,达湿贴睦迩的骑兵直接被凿穿,无数骑兵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跌落马背。
  “啊!!!”
  达湿贴睦迩发出痛苦的嚎叫,那些死去的,正在死去的,是他的族人,他的士兵!
  “拉开距离,他们兜圈子!重甲跑不久~~~放箭,射他们的坐骑~~~”
  可以说,达湿贴睦迩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历史上,他们的祖先第二次西征扩张领土的时候,在波兰境内,三万蒙古骑兵遇到了西里西亚国王亨利二世,率领的欧洲重骑。
  波兰,神圣罗马帝国日尔曼先锋部队,条顿骑士团,德意志矿工~~
  三万对三万。
  欧洲重骑兵一字排开,冲锋一往无前,轻刀快马的蒙古骑兵无法抵挡。
  那时的蒙古人,就像今天的达湿贴睦迩一样,利用机动性拉开距离,专射重甲骑兵的坐骑。
  结果反败为胜,亨利二世战死,条顿骑士团全部阵亡,欧洲联军死亡两万五千人,蒙古人光是耳朵就割了九大麻袋。
  随后,大战过后的蒙古骑兵整军再战。捷克国王,直接带着五万骑兵逃到了罗马境内。
  不敢和蒙古人一战。
  这是达湿贴睦迩的祖先,用鲜血验证过的战术。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致命的事实,他现在的族人,已经不是百十年前他们的祖辈。
  他们会杀人,但是不敢拼命。
  蓝玉一个冲锋之后,再次跳转马头来袭的时候。
  蒙元的骑兵,崩了。
  “跑啊!打不过!”
  “快跑啊!他们是重甲!”
  “走,走,走~~~”
  残余的蒙元骑兵,无头苍蝇一样四下奔逃,漫山遍野都是。
  “回来~~~回来·~~~你们这些狗东西~~”
  达湿贴睦迩徒劳的咒骂。
  他的亲兵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拉到自己的马上。
  “主人,撤退!”
  “放开我,懦夫!!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达湿贴睦迩不甘的叫骂,在马上扭动身体。
  回头,只见自己麾下一个百战骑兵,被贼军的重甲连人带马,狠狠的撞飞。口中突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彩。
  他,不骂了,也不挣扎了!
  ~~~
  “千户,追不追?”
  蓝玉拉起带血的面罩,胯下的战马喘着粗气。
  听了身边兄弟的问话,不屑的笑笑,“穷寇莫追!”
  随后,看了一眼,还在抵抗的蒙元汉军。
  “去两队骑兵帮忙,冲散他们!”
  呼因落下,战马再次嘶鸣。
  重装骑兵冲向了最后的官军阵地。
  而蓝玉,则是轻轻的下马,抚摸着战马的脖子,望向北方。
  “总有一天,老子要会会真正的草原精锐!”
  ~~~~
  “败了?”
  扬州城内,佛家虏看着达湿贴睦迩,面如死灰。
  仅仅半天的时间,一万大军就这么败了,只有达湿贴睦迩带着几百亲兵狼狈的逃了回来。
  “汉军呢,汉军都败了?孔祥兴没逃回来?”
  面对佛家虏的追问,达湿贴睦迩低着头,忿忿的说道。
  “中丞!咱们还是想着怎么守城吧,我都败了,何况那些汉人?”
  “哎!”
  佛家虏痛心疾首。
  朝廷在南方,最大的依仗其实就是这些汉人,以汉治汉。
  没有这些汉人武装,拿什么打仗?
  不过,现在不是心痛的时候。
  佛家虏阴着脸说道,“死守!等待高邮的援军~~~~!”
  话音刚落,外面一个亲兵连滚带爬的进来。
  “贼人~~~和州贼~~朱五来了~~~!”
  达湿贴睦迩心中恼怒,抓着亲兵就是两个耳光。
  “放屁,贼人的先锋还在城外,朱五哪来的,飞来?”
  亲兵捂着脸,结结巴巴地,“运河~~~运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