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李善长献计
“咋样?”
郭家兄弟躺在床上,浑身裹着厚厚的布,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屋里弥漫着难闻的药味,不光是郭家兄弟,为了能治疗伤员,席应真带人扫荡了和州的药铺。
听朱五问,席应真放下手里的药材,叹气道,“看不能挺过这两天吧,老三还好都是刀伤,上了金疮药用布包死,血就止住了。老四后心挨了下狠的,差一点就扎透了!”
此刻朱五多么希望自己上辈子是个外科医生,或者像很多穿越里的主人公一样,知道怎么提炼酒精,制作纱布和缝合线。
他当兵的时候学过外伤急救知识,可没有吗啡没有消炎药没有急救包,学过有啥用。
郭家兄弟全身没一块好地方,这种伤放在后世都是要进抢救室的。正应了席应真那话,尽人事听天命。
朱五茫然坐在郭家兄弟的旁边,席应真看了看打个手势,几个跟着他忙活的人,悄然出去。
“五哥,给你们擦把脸吧!”
朱五投湿一块干净布,轻轻的把郭家兄弟脸上的血污擦去,露出两张年轻的脸。
他俩比朱五年龄还小,脸颊上刚有绒毛一般的胡须,正值青春年少的年纪,却生死不知。
好日子还在后头,你俩就躺下啦。老子不许你俩死,咱们兄弟说好的,一起走下去,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十八层地狱,谁都不能把咱们兄弟分开。
你俩还没娶媳妇呢,连个后都没有,就这么走你们甘心?
这一刻,朱五心如绞痛,在椅子上呆坐良久。
…………
定远城。
“哈,老李!五哥把和州城拿下了,让你过去清点军资呢!”朱进伟翘着二郎腿,拿着朱五让传令兵送来密信。
读着读着眼睛忽然睁大,“姥姥,郭小三和小四重伤?”
李善长并不在意谁死谁伤,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在乎的定远军的前途,拿下和州固然是前程开朗。
可是如此一来,定远军必成别人眼里的肥肉,再加上如今定远城里还软禁着一个烫手山芋。
“朱千户,那郭公子怎么办?”
自从那天朱进伟动了刀子后,郭天叙连着几个亲兵就被软禁起来了,和囚犯没啥区别。
“能咋办,放了呗!”朱进伟不屑道,“还他娘大帅公子呢,一点眼色都没有的玩意,脑子落娘胎里了。”
李善长急道,“不能放!”
“那就真宰啦?”朱进伟挠挠头,“也不是不行,兵荒马乱的直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能怪到咱们头上。嘿嘿,还是你们读书人心坏!”
李善长好悬没背过气去,气道,“俺啥时候说杀他了,只是你不能这个时候放!”
“你说明白喽!”
“你想,你现在放了他,他回濠州第一件事就是告状,大帅先入为主,到时候咱们镇抚有嘴说不清!”
“那怎么整?”
李善长沉声道,“带到和州处,交镇抚处理。”说着,看了朱进伟一眼,“你也跟着去!”
“俺去干啥!”朱进伟有些心虚,“定远城离得开俺吗!”
“留下郑百户就是。”
第二天,朱五在和州见到了李善长。
“老李你可算来了!”朱五苦笑道,“城里到处都是事,到现在几个官库给没有清点,交给你了。”
“此事不急!”李善长小心道,“在下有一事要禀报镇抚!”
当下把郭天叙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叫讲了一遍,包括他自作主张带着朱进伟和郭公子来了和州。
本来朱五心情就不好,这下突然炸刺儿,“你怎么不拦着他,我留你守城,就是看你办事稳重,现在闹成这个样子怎么收场?”
李善长心说,你手下那些骄兵悍将我说得听吗?
委屈地说道,“镇抚这话就是冤枉人了,早不是在下说,镇抚和大帅有着名分大义,郭公子身份非同小可,恐怕朱千户真就把他一刀宰了!”
“朱进伟呢?”朱五怒问。
此时朱进伟正在外间房里,绘声绘色的和蓝玉讲着自己的豪言壮语。
“你是没瞅着当时的场景,俺眼瞅着姓郭的没憋好屁,俺咔嚓一下子把刀比他脖梗子上,就问他。你要干啥?”
说着,似乎太过投入,回想当时自己的表情,眯着眼睛,“你要干啥?”
蓝玉听得眼冒星星,崇拜地问,“他咋说!”
朱进伟不屑道,“小娘养的姓郭的还跟俺装呢!阿,你有种整死我,整死我看朱五咋跟我爹交待!”
蓝玉不屑,“有本事硬抗,提他爹干啥!”
“阿,就是阿!就俺这脾气能受得了这话吗?当时俺就急眼了,又卡一下把刀在他脖子上拉两下。”朱进伟卖着关子,“你猜俺咋说的!”
蓝玉听得入神,“咋说?”
“要是真宰了你,谁也不用跟你爹交待。就这世道,别说你个公子,就他么太子都容易让狼叼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儿多了,郭公子试试?”
“牛!”蓝玉大笑,恨不得当时他也在场。
“俺跟你说,还他么公子呢。就姓郭的那小样,当场就拉拉尿了………”
他正吹嘘着,却见面前的蓝玉扭头就跑,纳闷的回头。
“你他娘挺美是吧!”
朱五一脚把他踹出去,“用不用老子给你请功!”
这脚是真用了力气,朱进伟飞出两米,躲在墙角不敢吭气。
“你脑子让门挤了吗?老子让你看家你就这么看?”
“姓郭的没安好心,想抢定远!”朱进伟小声道。
“他抢得走吗?”朱五骂道,“既然你知道他的心思,那就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装啥充楞也行,搪塞含糊也罢,避而不见也中。你为啥非要动刀?
你是不是飘了?他爹是大帅,名义上咱们的头,咱们的主上,这事传出去,知道有啥后果吗?
别人会说咱们定远翅膀硬了,有不臣知心,我朱五忘恩负义,目无尊长!”
朱五最恼火的就是在这,就去全是现代社会,这种事也会遭到道德的谴责,何况这个时代。
况且现在不是划清界限的时候,能装糊涂就装糊涂,将来羽翼丰满在做打算。现在只能低调做人,闷头发展。
“俺就是不服他!”朱进伟忽然委屈的发声道,“定远是咱们的家,凭啥他红口白牙的就想抢劫,就凭他是大帅儿子?
五哥你带兵出征,要是真让他抢走了定远,万一真有个好歹兄弟们哪有退路?说句不好听的,姓郭的就盼着你有个好歹,到时候和州拿不下,定远回不去,咱们不就乱了么!
大帅儿子咋了?咱们在城外让官军堵着的时候,没见大帅出城来接。
咱们拿下定远,好东西可着濠州先拿!大帅拿了也就是了,大帅的儿子还来明抢,他凭啥?
五哥,咱是造反的没错,可咱们不是他郭家的佃户,咱不受他郭家欺负!”
朱五无语,这事的根源还在他这。一直以来他给手下灌输的,就是濠州那边以势压人,定远是弱势群体。
为的是能把这只军队彻底握在手里,也是为了将来万一分家,弟兄们觉着自己占理。
“疼不疼!”朱五心软,问道。
“俺肉厚!”朱进伟揉揉胯,眼睛眨巴眨巴地,“五哥,俺以前念书地时候,听先生讲过。大宋朝的赵匡胤原来也是别人的手下大将,后来主上没了,受主上儿子媳妇的猜忌,干脆反了……”
“滚犊子!”朱五气疯了,“这特么是一回事么,别人读书读脑子里去,你是读屁股里去了吧!”
就朱五这点浅薄的历史知识都知道,赵匡胤那是自导自演的兵变,黄袍加身。
什么受猜忌,柴荣的孤儿寡母不受他气都不错了!
朱进伟一溜烟的跑了,朱五气得头疼,李善长强忍着憋笑。
良久,朱五叹气道,“哎,老李你也别笑,这事咋整,你给出出主意。”
李善长想想道,“镇抚,这事也不是没有缓和的余地。”
“快说!”
“在下看来,郭公子是心高气傲之辈,抢定远无非是心里争权夺利之中作祟!他在咱们这受了委屈,其实对他而言是丑事!”
朱五问道,“此话怎讲?”
当下,李善长贴着朱五的耳朵,叨咕起来。
半晌后,朱五点头说道,“这倒是个法子,咱们让他有苦说不出,还得让他在大帅面前遮掩,只是如此一来,和州这边又得给濠州进贡了!”
李善长笑道,“进贡总好过人家开口要,只要咱们定远军上下一心,缺钱缺粮朝官抚要就是了。”
朱五点头,“老李你这次来和州,就别回去了,我有很多事等着你参谋,首先就是军饷,还有后勤。
这几日我写个方案出来,你帮忙改进。回头咱们军中上下的后勤都交给你,你人手不够就在定远和州投降的吏员里面挑。
再不够,可以把以前的同窗同乡都叫来,先把这一块的架子搭起来。咱们想长远发展,必须有长远的打算,乱哄哄的乌合之众肯定成不了气候。”
“遵命!”
“哎。”朱五叹气,“行了,你一路奔波先休息,我去会会郭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