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案发

  宁王吹胡子瞪眼,语气不善,“交代你的差事不好好办,还找出这么多理由,放肆!”
  刘诏眉眼都没动一下,“此事难处,父王应该最清楚。为何独独为难儿子?”
  宁王哼了一声,“替本王分忧,这是孝道。”
  刘诏清冷一笑,“儿子很想替父王分忧,奈何力有不逮。不如让四弟担起这副重担,如何?”
  刘议一听,顿时急了。
  叫他筹措银钱还户部积欠,他哪有这个本事。
  他忙说道:“大哥身为长兄,理应以身作则,为兄弟们做个表率。”
  刘诏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议,“四弟一直说敢任事,也能任事。如今父王有事吩咐,你却频频推辞,是何道理?莫非你以前说的那些话,只是说说而已吗?”
  刘议急忙辩解,“大哥说笑了。我历练时间太短,本事不济,大哥都做不好的事情,我哪能行。还请大哥不要为难我等。”
  刘诏又看回宁王,“此事还请父王定夺。”
  宁王一脑门子官司,钱啊钱,真是个糟心的玩意。
  裴氏小声同宁王嘀咕,“今年南边生意不顺,亏损严重,收益比去年整整少了两成。”
  宁王蹙眉。
  淑妃赶紧说道:“大过年的,就不要讨论煞风景的事情。户部积欠,既然皇上还没下旨,你们也别自己吓唬自己。湖阳,你也别愁眉苦脸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真到了那一天,本宫同你一起想办法。”
  湖阳公主转忧为喜,“多谢母妃。”
  宫人来报,说是宴席已经备好,让大家前往承晖殿。
  淑妃问道:“陛下可有说,今晚谁主持家宴?”
  宫人摇头,“陛下不曾明说。”
  不曾明说,这是何意?
  淑妃挥挥手,先让宫人退下。
  她朝宁王看去,“你如何看待此事?”
  宁王不动如山,“不看好。”
  淑妃皱眉,“贵妃最近动作频繁。今晚家宴可以随意,然而明日正旦朝拜,又该如何?睿真崔皇后已经过世,命妇进宫,难道要去未央宫拜谒灵牌吗?”
  宁王不在意地说道:“母妃庸人自扰。”
  淑妃大怒,“此事关系我们母子的前程,关系到你的子孙后代是跌落尘埃,还是一飞冲天。你竟然敢说本宫庸人自扰。本宫看你是越来越荒唐了。”
  宁王懒洋洋地坐着,“母妃真的以为,争到那个位置有用吗?”
  淑妃冷哼一声,没有作声。
  宁王又说道:“父皇可不会随便受人摆布。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而且我瞧着,父皇未必有册立皇后的想法。”
  淑妃蹙眉,“不册立皇后,这后宫……”
  宁王干脆利落地打断淑妃的话,说道:“睿真崔皇后过世快一年了吧,后宫还是那个后宫,有因为没了皇后后宫就乱了吗?现如今,没有皇后对大家都好。”
  淑妃皱眉深思。
  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顾玖偷偷地朝刘诏看去。
  刘诏一脸严肃,仿佛有人欠了他五百两没还一样。
  顾玖低头,心头琢磨着。
  又是户部积欠,又是后宫纷争,朝堂上是越发的混乱。
  太子还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无论多少人攻讦诋毁,都没能让天子下定决心。
  世人都看得出来,天子不喜太子,对太子各种看不顺眼。
  那么天子又在等什么?
  为何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他是在等太子狗急跳墙?
  是在借此机会观察诸位皇子品性?
  还是说,因为睿真崔皇后让太子守孝三年,天子遵守承诺,真会给太子殿下三年时间吗?
  不过观天子过去行事,他可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翻脸无情,有仇必报,才是天子的真性情。
  湖阳公主提醒大家,“宴席已经备好,我们是不是该过去了?”
  宁王朝淑妃看去。
  淑妃说道:“不急。”
  宁王招手,叫来一个宫人,吩咐道:“留意薛贵妃那边的动静。若是贵妃娘娘出门,即刻禀报。”
  宫人领命退下。
  淑妃笑了起来,同宁王说道:“你同本宫想到了一起。”
  宁王哈哈一笑,“儿子自然要替母妃分忧。”
  直到薛贵妃那边动身,淑妃才让宫人准备出行软轿,前往承晖殿。
  承晖殿内,灯火通明。
  淑妃一进门,薛贵妃就笑着迎了过来。
  “淑妃你可算是来了,就差你了。”
  淑妃面容矜持,“陛下不是还没来吗?”
  “哦?淑妃竟然想晚于陛下?一会陛下来了,我可得和陛下说说。”
  薛贵妃似笑非笑。
  淑妃脸色一板,“过去你就喜欢曲解别人的话,往往无中生有,过了这么多年,这个毛病还是没改。”
  薛贵妃挑眉一笑,反击道:“淑妃说话还是这么直接,这么多年过去,你这毛病怎么也没改?”
  淑妃冷哼一声,不欲和薛贵妃多说。径直朝大殿尽头走去。
  一排排案几摆放整齐,众人席地而坐。
  顾玖同刘诏分开,前往右手边的女眷位,端坐在王妃裴氏身后。
  欧阳芙同萧琴儿,则位于顾玖的下首位置。
  顾玖今日穿了一件暗红曲裾深衣,无过多修饰。头上是一套赤金头面首饰。
  手腕上,是相衬的赤金镯子。
  萧琴儿今日一套翡翠头面首饰,一身绣着富贵牡丹的曲裾深衣,明媚皓齿,笑容甜美。
  她双目顾盼,周围都是她所熟悉的人。
  顾玖听到她嘀咕了一句,“东宫也来了。”
  果不其然,东宫在太子的率领下,全体出席。
  大家看着东宫诸人,女眷们少不得要和太子妃见个礼,寒暄几句。
  诸位王爷们可没那么客气,少不得对太子冷嘲热讽几句。
  太子殿下轻咳两声,脸色苍白,他的病还没好。
  他也不理会兄弟们的冷嘲热讽,径直走到最前面,在案几后,席地而坐。
  东宫诸位公子,则坐于太子身后。
  顾玖发现,太子一家到来,令大殿气氛随之一变。
  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都朝太子看去。
  太子不动如山,仿若并不知道众人议论的对象就是他。
  倒是太子妃,始终低着头,垂手而坐。笼在衣袖里的双手,早已经攥成拳头。
  “陛下到!”
  随着内侍一声唱喝,天子到了。
  天子脚下生风,大步走进大殿,走向主位。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行礼。
  当天子看到太子时,脚下明显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来到主位,席地而坐。
  “参见父皇(皇祖父)”
  “免礼。”
  淑妃同薛贵妃一左一右,随侍在天子身边。
  如此一来,倒也不用分谁为尊。大家都是天子的嫔妃。
  天子一声令下,“开宴!”
  宫人鱼贯捧着酒菜,鱼贯进入大殿。
  顾玖看着摆在面前的杯盘碗碟,皇室家宴同宫宴并无区别。真要论区别,好歹家宴上的酒菜是热乎的,而非冷冰冰。
  今日是大年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
  天子性质不错。
  歌舞饮宴,又没外人在场,在座全都是皇室成员,气氛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赵王率先起身,来到太子一席,“大哥,弟弟敬你一杯。”
  太子还没怎么样,太子妃先紧张起来。
  太子脸色苍白,连着咳嗽两声,“弟敬酒,按理我该喝。只是本宫身体不适,太医叮嘱不能喝酒,还请弟见谅。”
  赵王当即不满起来,“大哥是看不起兄弟吗?区区一杯酒都不肯喝?”
  “并非不肯喝,而是不能喝。”太子声音都透着一股虚弱劲。
  赵王脸色一板,“太子是看不起兄弟我,认为我粗鄙,不配与你喝酒,是不是?”
  太子矢口否认,“本宫绝无有此想法。”
  “那你就喝啊。”
  赵王死死地盯着太子殿下,非要逼着太子喝酒。
  腾!
  皇长孙猛地起身,“我与王叔喝酒。”
  赵王哈哈一笑,指着皇长孙,“黄口小儿,退下。”
  皇长孙大怒,“王叔可是看不起侄儿?”
  赵王眼神如鹰隼,将皇长孙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番,“你还不配让本王敬酒。”
  “侄儿敬王叔。”皇长孙端起酒杯,恭敬一杯。
  赵王却不鸟他,只盯着太子,“太子果真要皇长孙替你喝这杯酒?”
  太子连连咳嗽,咳到话都说不出来。
  “我来替他喝。”
  一声怒喝,太子妃站了起来。
  “本宫替太子喝这杯酒,可够资格?”
  赵王回首看着太子妃,哈哈一笑,“嫂嫂替太子喝下这杯酒,自然是可以的。来,弟敬嫂嫂一杯。”
  太子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王也喝光了杯中酒,并亮出杯底,以示杯中酒已经喝完。
  他又回头看着太子,哈哈一笑,笑声中多是嘲讽之色。堂堂太子,竟然要女人出头喝酒,哈哈,太子也就这点能耐。
  太子的双眸朝太子妃看去,目光太过复杂,饱含了太多情绪。
  自始至终,天子都没有出面干涉这件事。全程作壁上观,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顾玖左右看看,当天子看向太子的时候,眼神中明显透着失望之色。
  失望什么?
  失望太子没喝酒?
  还是失望太子连这样小小的刁难都无法应付?
  顾玖心道:太子危矣。
  或许不用三年,天子就会废掉太子。
  赵王开了头,王爷皇子们穿梭于舞姬中,四处找人喝酒。
  场面热闹又显得随意。
  宁王跑到天子跟前,说要敬酒。
  天子难得给了宁王一个好脸色,喝了半杯。
  宁王还不知趣,“父皇为何只喝半杯?”
  天子冷冷地扫了宁王一眼,言简意赅,“滚!”
  宁王果然滚了。
  顾玖看到这一幕,顿觉好笑。
  倒是刘诏等皇孙上前敬酒的时候,天子全程和颜悦色,眼神慈爱。
  果然是隔代亲。
  宁王在下面吐槽,“老头子偏心得没眼看了。”
  顾玖身边的萧琴儿自斟自饮,也是快活。
  等到酒酣耳热,她举起酒杯,“嫂嫂,我敬你一杯。”
  顾玖含笑,“多谢弟妹。今儿是皇室家宴,弟妹千万别喝醉了。”
  萧琴儿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喝酒。嫂嫂就是话多。”
  顾玖也不计较,喝了一杯。
  萧琴儿又端着酒杯跑到前面,王妃敬酒。
  此时,一名内侍急匆匆来到陈监正陈大昌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陈大昌脸色微微一变。
  原本一直安静的太子妃,不动声色地朝陈大昌那边扫了眼。笼在衣袖内的拳头,也跟着松开,脸上多了笑容。
  顾玖留意到这一幕,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朝对面看去,搜寻刘诏的身影。
  刘诏正被人围着敬酒,根本脱不开身。
  当陈大昌朝天子走去的时候,顾玖攥紧拳头,莫名地竟然有些紧张。
  她扫了眼周围,似乎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刚才进来传来的那个内侍,只忙着喝酒。
  会出事吗?
  会是朝堂出事?
  哪里出现天灾?
  顾玖端起酒杯,遮掩住唇角,不露声色地留意着天子那边。
  陈大昌来到天子身边,附耳悄声说话。
  两边的薛贵妃,淑妃,都没有留意此事。即便留意,也不敢竖耳倾听。
  顾玖分明看见,随着陈大昌说完话,原本心情还不错的天子,一瞬间,脸上阴云密布。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顾玖心头一跳,完了,完了,肯定是出事了。
  她继续以袖遮掩面目,只露出双目,留意天子动静。
  只见天子的目光,先是朝她们看过来。
  顾玖心头一惊,莫非是宁王府出了事。
  仔细一看,天子的目光并非是看向她们这一排,而是朝湖阳公主看去。
  紧接着,天子的目光又朝坐在末尾的陈驸马看去。
  顾玖酒杯差点落地。
  湖阳公主和陈驸马?
  这二人究竟犯了何事?以至于天子眼神像是要吃人似得。
  顾玖心头着急,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尽管湖阳公主婊里婊气,这个时候决不能落井下石。
  她无法提醒宁王和刘诏,只好提醒坐在她前方的王妃裴氏。
  顾玖起身,来到裴氏身边,悄声说道:“启禀王妃娘娘,陛下刚才看了眼湖阳姑母和陈驸马,似有危机。”
  王妃裴氏一愣,下意识地朝天子看去,果然见天子双目隐含怒火。
  她问顾玖,“你没看错,真的是湖阳和驸马?”
  顾玖郑重点头,“没有看错。还请娘娘想办法提醒父王。”
  裴氏摆摆手,让顾玖下退下。
  她心头也有些乱,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担心牵连到宁王府。
  想了想,还是先提醒宁王要紧。
  薛贵妃敏锐,第一个察觉到天子情绪不对劲,于是问道:“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天子灌下一杯酒,微微摇头。
  砰!
  天子手中酒杯,砸落地面。
  众人皆惊。
  宁王吐槽:“老头子又在发什么疯。”
  天子目光直指陈驸马陈渊。
  陈渊正浑身难受,久坐不动,下肢麻木。连带着他的伤势加重,犹如酷刑。
  突然间,乐师停下演奏,舞姬退到边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天子的目光朝他看来。
  他心头一慌,手一乱,案几上的杯盘碗碟跌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下子,他更是紧张地浑身冒冷汗。
  “皇,皇……”
  宁王突然出声问道:“父皇这是何意?”
  “你给朕闭嘴。稍后朕再和你算账。”天子厉声怒斥宁王。
  裴氏胆战心惊。
  怎么回事?湖阳公主和驸马到底犯了何事?
  “陈渊!”
  “臣在!”
  陈驸马即刻从位置上起来,走上前,在大殿中央跪拜。
  天子怒极反笑,“朕早闻你花钱似流水,果然名不虚传。”
  陈驸马吓得冷汗津津,“臣知罪。”
  湖阳公主手心冒汗,脸色苍白,频频朝宁王,淑妃看去。
  淑妃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数天前,绣衣卫抓获一批盗墓贼。据这伙人交代,他们盗墓所得,均由京城陈氏驸马销赃。还说,下面有大墓,也是陈氏驸马告知。甚至他们能一起行动,也是因为陈氏驸马作保。朕倒是不知道,堂堂驸马竟然还有分金点穴,寻找大墓的本事。”
  此言一出,大殿众人俱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