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哭-02

  刘起福的破车颠簸得像十二级台风中的小船,刻子被毫无规律的颤动和刘起福连珠炮的询问折腾得肝肠寸断。
  “宝贝,你是怎么一下子就猜到曲嫣是白家的人的?”
  不是猜的,是看见的。白涛唯一可以炫耀的就是他与众不同的手关节,我到白家的第一天他就给我炫耀了他的手,当早起在天台上,曲嫣对着我摆手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曲嫣的手和白涛的完全一样,当然不会是巧合。
  “你让我查白芸香的事还真没查错。”
  不会错的,从根上查,白家就这么两兄妹,曲嫣十有八九就是白芸香的女儿,田姨说过,白芸香为了能够调回上海,一次又一次的写信回来,白老太太楞给搅黄了,听说白芸香和她妈妈一样,也疯了,发了神经病,后来割脉自杀了,留下一个私生女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幸好你在,不然我就真把姨妈当自然死亡了。”
  不自然,我验过尸体,姨妈的嘴里还含着一根鱿鱼丝,这家里最爱吃鱿鱼丝的就数白涛了,谁都没有怀疑他,其实在姨妈死的时候,他已经起床了。从知道白雅茹的妈妈不是正常死亡,我就知道这个家正处在暴风雨中,没有人在这个时刻会正常死亡,我所不能肯定的是,胡嘉丽死的时候曲嫣在我身边,她没有做案时间,所以我要全盘推翻以前的定论,重新考虑。
  那天晚上胡嘉丽到我房间想和我说什么,刚好黄娇来了,胡嘉丽没有说出来,后来我再追问她她也没有说,我现在明白了,她怀疑或是她肯定的人是曲嫣,所以当着曲嫣的面她什么也不敢说,她以为还会有机会告诉我,没想到会那么快遭遇不测。
  “唉,你说都是为什么呀?!好好的一个家,为了没一点人情味的一堆砖瓦,死的死,伤的伤,还搭上两个进监狱的,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到底谁得到好处了?”
  柳书桦,他得逞了,他想摆脱的人终于摆脱了,从某个角度来看,他还可以分一笔钱。我很遗憾从今以后仅有的一份干净记忆都被玷污了,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回忆纯真。就像初恋,保留在记忆好了,不要去再重逢,不要打破幻想中美好的一切。我都不能肯定还能不能和他保持友谊,他没有做错什么,可以说他什么都没有做,可在整个事件中他的人格的不完整暴露无疑,我从心里赞同他的话,白雅茹真的很可爱,可爱的就是她的真。
  “刻子,我可真服了你,你可真够神的,你是怎么知道白老太太骂曲嫣的那些话的?就跟你当时蹲在外头偷听似的。”
  我不知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只是觉得曲嫣的话里有破绽,都知道我是警察,都怕我看出什么,她太极力想澄清自己和老太太的死无关了,她想证明老太太是早上起床后死的,她想在时间上误导我,其实,老太太是什么时候死的根本就没人追究,这就是典型的做贼心虚。我想诈她,她要真没事,什么也不会败露,她太冷静了,在我指责她的时候她太从容了,这就不正常。如果她没事,我这么指责她,她应该是暴跳如雷的,她没有,她怕自己情绪激动说错什么,所以尽量的克制自己。
  从遗传学的角度讲,她和白先锋都是在某一方面超出常人,在其他方面难以控制自己,一旦超出他的预算,和忍受极限,他就会陷入癫狂状态。我必须调动她的情绪,我说的那些都是下午在厨房田姨告诉我的,田姨并不知道曲嫣是白芸香的女儿,当着曲嫣的面,她绘声绘色的向我转诉了白老太太经常辱骂白芸香的那些话,曲嫣当时已经忍不住把嘴唇咬破了,田姨没看见,我看见了,我知道这是她的致命痛点。我是不是太卑鄙了?
  “怎么不说话了?累了?是不是心里不好受?我也经常这样,有时候不了解还好一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只要他犯了法,就不去理会他是什么动机,有什么理由。唉,就怕这样,知道她是情非得已,再想想白老太太让她和她妈妈受了那么多苦,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这一点你说对了,如果没有后来的黄娇和白雅茹的死,我真不知道我会不会揭发曲嫣,我没有见过曲嫣的妈妈,但从田姨口中描述的,那是一个纯洁无知得像天使一样的女孩,美丽,单纯,智商不高,应该是被圈养的笼中金丝雀,很可惜被白雅茹的妈妈残忍的放逐到广阔天地去,被狼群和野兽追赶,心灵和身体所受到的残害绝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的。
  也许这就是法和情给我的最大的考验,从根本上讲,白雅茹的妈妈是害死曲嫣妈妈的元凶,曲嫣为妈妈报仇无可非议,错就错在我们生活在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我们没有可能像在一部武侠中那样,持刀挥剑,快意恩仇,用非法手段夺取他人性命。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会拥有最多的刀和剑。
  “你知道吗?这种事就跟小时侯第一次……似的,我可难受了,我以为我他妈的那么大还尿床呢,后来听同学说这是长大了,我又觉得自己变坏了,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淫秽,想那些脏事呢?有一段时间我天天责怪自己,结果该怎么长大还怎么长大,这是自然规律,不能违背的,对吧?就和法律一样,绝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你又对了,真聪明。就像在梦中,不管我怎样的不愿意,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我现在明白我的梦了,四个女人不是在洗澡,是在接受洗礼,她们被窒息而死,滚落楼梯而死,被电死,被利器杀死,这都是我的梦像告诉我的,有什么用呢?我什么也阻止不了。
  刻子侧着头看着刘起福,这小子胡诌的什么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可他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你说……”刻子觉得很难开口:“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好大喜功,把事情耽误了,黄娇和白雅茹不会死。”
  “咳,我不都说了吗?这东西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如果真的有这么深的矛盾,今天不激发,明天一样会出事,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是有点疏忽了,唉,说到老话题上去了,真他妈的就和……一样,明明知道会有事发生,可它在什么时间发生你是一点都控制不了的,你不说话光盯着我看什么呀?我说错什么了?就算你是童男子,你不会连……都没有过吧?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到了到了,哟,下雨了。”
  刻子走出车外,郁闷了许久的城市终于被解放,冰凉的雨滴带着浓浓的寒意,清醒着混沌的世界和刻子纷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