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饥不择食
王恩只能毫无选择的与沈冰聊天。沈冰的语调、声色和语数都让王恩从心里产生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感。王恩在毫无知情的情况下被别人安排在这里与一个自己有排斥感的女人聊天，就像是他人生的一个缩影。在他上学、找工作、上班的过程中总是由受别人支配着。大学是父母为他选的，那时他一心一意想考美术学院，父母背着他请老师帮他填报了师范学院；大学毕业之后自己想到大城市去闯荡一番，父母拖亲戚关系把他安排到了现在的这所学校；工作中自己想和同事们打成一片却被校长穿了小鞋，同事都与他保持着一种很古怪的关系。现在又被安排到这个房间里与这个让他产生排斥感的女生聊天。在他的人生际遇中和现在的这个房间里，他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然而却一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密封的穹顶盖住一般，发出的呐喊声被穹顶反射回去在密封的空间内来回撞击，呐喊声变成了刺剐他内心的利器。他脑袋里就像装满了粘稠、浑浊的浆糊，永远搞不清自己这死气沉沉的人生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习惯性的接受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时间是一剂良药能悄无声息的治愈伤痛，同时也是一个无形的杀手，它能不动声色将一个朝气蓬勃的人变为一具行尸走肉的干尸。是时间让王恩变得毫无抵抗地接受着任何一样他所排斥的东西，并让他麻木不仁地将一个本来不喜欢东西变成自己人生中无关紧要又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王恩坐在沈冰的对面猛吸着烟，淡蓝色的烟雾缭绕在沈冰与他之间，烟雾模糊着他的视线、歪曲着他的知觉、扰乱着他的思绪。老顾那句“先处着”无意之中把沈冰放在了他理解的所谓女人的位置上。酒精的麻醉感还在进一步加剧，伴着烟卷燃烧过后吸入肺中的焦油和一氧化碳，助推了酒精在脑内放肆的作用。
“你平时打麻将吗？”这句话在王恩脑里闪了一下顺利的脱口而出。
“我不会打，你呢？”
“我会一点，但不感兴趣”
“喔！……”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逛街、睡懒觉不知算不算爱好”
“算……算……”王恩无耐的点着头笑道。
“那你有什么爱好？”
“我爱好看书”其实他自己基本不看书，谎话张口就来。
“还是个文化人呐！”沈冰撇着嘴说。
“就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你在学校教什么？”
“教语文”
“你呢？在那儿上班呀？”
“在幼儿园”
“喔！那你应该挺有爱心的吧！”
“教幼儿园就有爱心呐！你教高中还不是更有爱心。”
“只有有爱心的人才能照顾好小孩子”
“有时候也挺烦的，吵得直叫人头疼”
“小孩子可爱是可爱，但就是不太好管，心理学上说三五岁的小孩注意力集中不会超过5分钟，所以没点耐性是挺头疼的。”
“我倒不知道什么心理学，不过你说的倒还挺对的，读书多的人就是不一样哈”
“我上师院时选修过心理学，也是略知一二”
“看你挺老实的，没想到还挺会聊天”
“大概是喝酒之后话有点多吧，平时自己也是很闷的人”
“哈哈……不会是酒壮熊人胆吧”
“是，就是这个理”
“和你开玩笑的，不会生气吧！”
“我…有那么小气吗！”王恩有些慌乱的说道。
沈冰说他是怂人还真一点没说错。当弱点昭然若揭，人就会变得手足无措。人最不愿意让别人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短处，不是有句话说：人要善于守拙。这句话一直伴随王恩多年，他几乎把这句话作为他为人处世的真理。这种不知变通的坚守某一句话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把人带向毁灭。敢于正视和揭示自己的弱点是一种勇气和自信，只有跟自己的弱点进行和平相处你这个人才能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王恩没有把“善于守拙”与“不掩其短为修身之本”结合起来辩证的看待，着让他在装腔作势的黑洞里越滑越远。
“我们出去透透气吧!这屋里烟味太浓了，别把你呛着了”
“我正想叫你出去走走呢。”
漫步在山庄的小道上，昏黄的路灯下王恩和沈冰的身高显得不是很协调，王恩侧头便能看见沈冰的头顶。紧身的上衣和牛仔裤把沈冰的身材挤出了唐朝女人的韵味。异地他乡能有个相识的人让王恩忽视了沈冰的相貌平平。他现在最渴望的是有个能理解自己的人，在遇到烦心事的时候能有个人倾诉。有时候精神的贫困远比物质贫困更让人感到不安，精神安慰也远比物质安慰更让人感到满足。
“你家就是本地的吗？”王恩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庄里显得很柔和。
“是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如假包换”
“你们幼儿园什么时候放假？”
“就这个月底，你们呢？”
“我们可能下个月中旬吧！”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鼓楼街那边租的房子”
“那边离你们学校好像有点远喔”
“也不算远，每天骑自行车的话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
“是跟别人合租还是一个人住？”
“一个人呢！”
“听顾叔叔说你们学校好像有宿舍的，干嘛不住学校宿舍啊？在学校人多还可以和同事们一起聊聊天解解闷。”
“每天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太没劲了，住远一点一来可以锻炼身体，二来可以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互不干扰。”
其实王恩最初是想在学校住的，就是因为上次得罪了校长，连宿舍也没有安排，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在外面租房子。
“你不喜欢热闹吗？”
“不迎不拒吧！偶尔热闹一下调节一下情绪是可以的，但一直热闹的话整个人就会觉得特别的烦躁”
“我就不喜欢在家住，老被父母盯着，毫无自由可言”
“你天天挨着父母当然想逃离他们的视线，像我这种异乡人多想每天都能看见父母，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你是外地的？”
“现在才发现吗？你也太不关注我了”
“没太注意，我这人太笨，你别笑话”
“不会，跟你开完笑呢！”
“你老家是哪儿的？”
“折溪市的”
“难怪你口音和我们不太一样，但不注意听还真听不出真假来。”
“那说明我的本地话还是练得不错，足以以假乱真了”
“你这人说你胖还真喘起来了”
“哈哈…是不是觉得我特轻浮”
“应该是得意忘形”
“真是一语中的，以后在你面前我可得注意点，被你踩到小辫子可不好过”
“以后…今天过后我们还会有联系吗？”
“当然有啊！喔…今晚之后就不联系了，那不是耍流氓吗？”王恩笑着说道
“耍什么流氓，怎么说得我一头雾水！”
“我们能认识也算是朋友吧！是朋友就多少有点情谊吧，如果明天之后不联系了，那不成了一夜情了。别人知道了好说不好听，你说是吧！”
“哈哈…这就是你说的一夜情啊！看你挺老实的一人，没想到还挺幽默。不联系我也不怕被别人说，要联系也可以勉强做一下朋友！”隐隐闪烁的灯光颗粒打在沈冰那颗标志性的虎牙上泛出莹莹星光。
“我说别介啊！怎么能勉强呢，我一定会成为你不勉强的朋友的。”
“嘻嘻…希望如此吧！”
………
老顾他们厮杀结束，染烫着卷发的女人在黑夜中大声喊着沈冰的名字，沈冰说道“我妈叫我呢，走了！”
“啊！那是你妈？”
“干嘛！不像啊！”
“不是不像！没发现，你们演得真像陌生人。”
“我晕，怎么说得我们像演员一样。不是演的，是生活中的常态。”
“你别晕，是我晕了。”
沈冰拔腿向着呼喊声的方向走去，王恩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