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块
简单的地方无非就是狗血烂一套,常说电影电视剧都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有些时候狗血剧还真的不一定能高于生活。
陆嘉珩中考那年,陆泓声资助了一个大学生。
姑娘爱学习,成绩又好,名校大学生,文静漂亮。可惜家里条件不好,陆泓声资助她,也就寄宿在他们家,顺便给陆嘉珩做了家教。
陆嘉珩从小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小朋友,而且那个时候正处于中二期。
刚开始,他对自己这个兼职家教是没抱有什么好感的,结果相处下来,发现她安安静静的,倒也不讨厌。
就这么平安无事的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也就差了四五岁,亦师亦友,又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后来熟悉了,关系甚至可以说是还挺好的。
后来,陆嘉珩母亲去世,这资助生兼职小家教也到了,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我见犹怜,哭得跟面前躺着的是她妈她媳妇儿一样。
再然后,陆嘉珩休学,他母亲百天忌日没过,兼职小家教怀孕了,孩子八周大。
八周。
他母亲尸骨未寒,他已经有了一个同父异母八周大的弟弟。
在她在她的葬礼上跪着哭的真情实意的时候。
上一位女主人百天忌日还没过,陆家新的女主人已经光明正大的睡在了她的床上。
陆嘉珩想不明白陆泓声到底有什么可图,值得一个甚至和他年龄相仿,未来无限可能的女孩子绞尽脑汁爬上他的床。
除了一副人模狗样的皮囊,还有钱。
她还不如来勾引他呢。
不就是想要钱,他也有啊。
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人在欲望和金钱面前,原来真的可以丧尽一切的良知与人性的。
从那以后,陆嘉珩日子过得一直有点荒唐。
陆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雷厉风行太多年,到了晚年反而变得十分佛系,儿子眼界极窄,能力平庸,老爷子甚至已经做好了以后景恒不姓陆或者十年破产的准备了。
没想到陆嘉珩突然像被人魂穿了一样,主动提出要来公司。
陆老爷子还是很好奇,这个突然之间出现让他孙子从一个天天醉生梦死就他妈知道炒股和玩的纨绔小混蛋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奇人物。
远在中国南部的初栀打了三个喷嚏。
大年初二一过,初栀迫不及待地开始旁敲侧击问父母什么时候回家。
她一年也见不到爷爷奶奶几次,不敢当着她们的面表现的太急切,生怕伤到了老人家的心,可是她坐立不安的样子,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初爷爷笑眯眯地:“我们小公主这是想家了。”
初奶奶笑眯眯地:“想什么家啊,小栀也是大姑娘啦,不一定想的是家还是那个小男生呢。”
初父也笑眯眯地,十分傻白甜地深信不疑道:“不可能,妈,初栀说了,她没男朋友。”
“……”
初栀心虚地垂下头去,觉得十分对不起爸爸。
年初四,初栀和父母回了帝都。
小姑娘起了个大清早,坐了一上午的飞机,下了飞机人依然还生龙活虎地,一点都不累的样子,回家放下东西连衣服都没换,说要跟朋友出去玩,又跑出去了。
当天刚好周六,初栀蹬蹬蹬地跑上楼,按陆嘉珩家门铃。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里面的人开门。
初栀站在门口,翻出手机来,刚想给他打电话,里面门开了。
陆嘉珩站在门口,有点错愕的看着她。
他穿着浅色线衫和休闲裤,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个眼镜,无框,一双桃花眼藏在镜片后面,敛了丝轻佻,多了一点矜贵。
然而初栀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里,看视频的时候就觉得他瘦了,此时这么一看真人,比视频里还要瘦。
初栀瘪了瘪嘴,想到他大年三十还在办公室里吃泡面,想到他之前说和父亲不太好,母亲也已经不在了,想到之前的那一巴掌和他复杂的家庭矛盾。
初栀鼻尖又酸了,她快步往前走了两步,手臂张开环住他的腰,脑袋埋进他怀里。
怀里的小人紧紧地环着他的腰,陆嘉珩下意识将她抱住,垂眸,有点诧异:“什么时候回来的?”
初栀鼻子抵着他柔软的线衫蹭了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答非所问:“陆嘉珩,我好想你。”
陆嘉珩喉结滚了滚,心底一片柔软。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便秘了没有?”初栀继续道。
陆嘉珩:“……”
初栀抬起头来,手臂还抱着他的腰不放,仰着个小下巴,神情严肃:“你跟我说实话。”
“……”
陆嘉珩面无表情地扣着她后脑把她小脑袋重新按进自己怀里:“过个年你怎么变这么皮了?”
初栀也不挣,顺势重新黏上来,像个小狗似的一直往他怀里钻,鼻子蹭啊蹭,他好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干什么呢。”
初栀继续蹭:“闻你的味道。”
陆嘉珩挑眉:“我什么味道。”
“就是陆嘉珩味儿。”
“陆嘉珩味儿是什么味儿。”
“就是陆嘉珩味儿呀,哎呀你怎么这么烦。”
两个人叠在一起站在门口,像两个二傻子一样乐此不疲地味道来味道去,陆嘉珩轻笑了声,半拖半抱着她把她弄进门里,关上了房门。
初栀又抬起脑袋来,刚想说话,人定住了。
陆嘉珩身后,一个老人正背着手站在客厅里看着他们。
初栀僵住了。
老人穿着一身浅色唐装,料子看上去就价格不菲,上面绣着精雅别致的花纹。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身子骨十分硬朗,此时正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眼神锐利审视,像X光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她整个人扫了个遍。
初栀松了手,人想往后退,却仍旧被陆嘉珩抱得紧紧的。
她不敢出声,悄悄地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腹肌。
陆嘉珩才终于有了点反应,缓慢地放开她,转过身来,平静地介绍:“我爷爷。”
又转过头来,看向老人:“您孙媳妇儿。”
初栀:“……”
初栀:“????”
初栀:“?!?!?!”
初栀想立刻转身开门,撒腿就跑。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张的浑身发僵,从头到脚都在抖。
陆嘉珩注意到,轻轻牵起她冰凉的手。
初栀吞了吞口水,弹簧被折了下去一般突然低低鞠了个躬:“爷爷好。”
“……”
陆嘉珩掰着她肩膀把她掰起来了,俯下身去,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别紧张。”
他声音轻柔沉缓,像是一颗石子,缓慢地沉入水底。
初栀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紧张的情绪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陆爷爷,老爷爷也正看着她。
眼神有点诡异,有点高深莫测,有点一言难尽,有点欲言又止。
好半天,老人家才侧过头去,看向陆嘉珩:“成年了吗?”
初栀:“……”
陆嘉珩:“……”
初栀没有想到,她见到的陆嘉珩第一个大家长,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她刚成年没一个月,好像也没有错啦。
而且他亲她的时候,她好像确实还未成年。
再而且,她刚刚当着大家长的面抱着他黏糊了那么长时间。
初栀回忆了一下刚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有点崩溃,羞耻的红着耳朵垂下头去。
陆老爷子见状,以为真的被自己猜着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孙子,没说话。
陆嘉珩被他那眼神瞧的嘴角一抽:“她成年了。”
陆老爷子好像松了口气,喃喃道:“成年了好啊,成年了就行……”
陆嘉珩:“……”
*
初栀没想到一回来就见了家长,还是爷爷这种量级的。
她根本就什么准备都没做,直接被陆爷爷拉进书房里去了。
起初,陆嘉珩抿着唇抓着她,神情很严肃地看着老人家,一副坚决不同意的样子:“您要说什么在这说就行了。”
陆老爷子悠哉道:“怎么着,怕我吓着你的小女朋友?”
陆嘉珩敷衍地勾了勾唇,没什么笑意:“是啊,脆弱易碎,需要小心呵护。”
初栀红着脸,安慰似的捏了捏他的食指指尖。
他皱眉。
初栀仰头,朝他眨眨眼。
他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后退一步,抱着手臂:“十分钟。”
初栀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七上八下的,她感觉自己刚刚的行为那么轻浮,抱着人家孙子就不撒手了,陆爷爷对她的第一印象肯定很差很差的。
小姑娘白着一张小脸儿,像是即将被宣告死刑了似的,低垂着脑袋跟着老人进去了。
陆老爷子大哥做习惯了,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即使表情看上去十分佛系,却也依然挡不住压迫感。
初栀心里仿佛有一千万个小人在抓她,她忐忑又不安的揪着手指头等。
老人家也不说话,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她。
X光射线来来回回地在她身上脸上扫,就好像她是什么病毒的携带者一样,连空气和呼吸都有感染的可能性,需要一层一层一遍一遍的消毒以后才可以靠近或者跟她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小眼瞪老眼瞪了十分钟,初栀从最开始的冷汗渗出来好几层,到后面,她已经开始神游了。
有点像小的时候和小朋友玩的那个游戏,一二三四我们都是木头人,谁都不许动。
她用脚尖蹭了蹭书房地面的地毯,又等了两分钟,她终于忍不住了,咬咬嘴唇一脸大义凛然地抬起头来。
初栀视死如归闭上了眼,皱巴着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爷爷,您给我个痛快吧!反正我是不会和陆嘉珩分手的!”
陆老爷子:“……”
最终陆爷爷一句话都没说,反而笑了。
老人闭了闭眼,有点无奈的样子,朝她摆了摆手,叹息一般:“去吧,小姑娘。”
直到陆老爷子人走了,初栀都没反应过来,不太明白自己被叫进去,然后对眼看了十分钟是什么意思。
她跟着陆嘉珩送走了陆爷爷,人一走,陆嘉珩反手啪地关上了门,抿着唇:“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
初栀本来想说,什么也没说的。
她仰起脑袋来,看着他微微向下垂着的嘴角。
有些紧绷,看起来像是在紧张或者担心些什么。
初栀没说话。
她越安静,陆嘉珩就反而越有些不安。
初栀咬了咬牙,深深吸了口气,试探性地道:“你要出国去吗?”
陆嘉珩一滞。
初栀缓慢地继续道:“你要出国读研吗?要几年呀?好不好考的?你还读金融这方面的专业吗?”
从小到大,初栀几乎没有说过谎。
除了初父问到男朋友的时候,这种特殊情况外。
她有些心虚,有点愧疚,有种罪恶感。
所以她耍了一点小聪明。
明知道陆嘉珩会误会是陆爷爷跟她说的,她就直接地干脆问了他,企图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罪恶感变得稍微少一点。
陆嘉珩垂眼看着她,眸色沉沉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半晌,他低声问道:“你想让我去吗?”
“你想去吗?”初栀反问。
“你想让我去吗?”他重复问道。
初栀愣了一下。
她想起刚刚在书房里,陆爷爷缓慢闭上的眼。
鹤发童颜的老人,看起来分明像一把出鞘的剑,是锐利又坚不可摧的。
可是在那一瞬间,眉宇间却带着一种疲惫感。
那个时候他分明是有话想跟她说的。
可是他想说什么呢?
她猜不出来。
初栀微微垂下眼睫,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摇了摇头:“我不想的,我想让你陪着我。”
她的声音软糯又清晰,带着她特有的那种柔软的温吞,种子似的一字一字轻轻落在他心底,然后抽芽,开出花朵来。
陆嘉珩眸光微动,没说话。
初栀皱了皱眉,抬起眼来,“但是我已经成年了,是大人了,大人不能那么自私,也不能只顾着自己高兴,”
她鹿眼乌黑明亮,安安静静看着他:“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可是我也想你能变成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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