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圣火来袭

  沈秋之前拜访瑶琴被婉拒,他虽离了琴台。
  但他的眼睛却从未移开过。
  这惊鸿兽日渐灵异,通晓人性,又在高空飞行,常人难以察觉,沈秋在离开琴台时,便使自家爱宠留在那琴台附近。
  就像是插了个眼一样。
  他和小铁,还有随行的东方策自苏州城出来,惊鸿兽便飞来报信。
  那几身急促怪叫,传达出一个消息。
  琴台被包围了,已有战斗。
  惊鸿兽到底还是雏鹰,沈秋驯它时日不长,便难以掌握更精巧的传信方式。
  若是艾大差那只驯熟的穿云兽在此,便能用不同频率的叫声,告知主人来袭者的人数,甚至是特征。
  但这种事也急不得。
  人学东西,都需要时间。
  更遑论这凤头雏鹰,再通灵性,那也是动物,能做到现在这样,沈秋已经非常满意了。
  “惊鸿兽看到有人在围攻琴台,攻势挺猛。”
  沈秋一边纵马向琴台飞驰,一边对身边小铁和一脸茫然的东方策说到:
  “就是一刻钟前的事情。”
  “沈兄,你这只异兽倒是灵骏非常。”
  东方策也跟着沈秋和小铁策马奔驰,这纯阳宗弟子打量着沈秋肩膀上站着的凤头鹰,他俊秀的脸上颇有些羡慕。
  太岳纯阳宗也有门派传讯的飞禽,但也只是聪慧些的信鸽,哪里比得上这凤头鹰来的威武?
  “东方兄,这琴台之事突发,我等要去救援一二。”
  沈秋回头看了一眼东方策,他说:
  “这事和你无关,你不妨先去须弥禅院等候,待这事完了,我再与你把酒言欢,可好?”
  “沈兄这说的是哪里话?”
  东方策将马缰在马脖子上拍打几下,也随着沈秋奔向前方,他脸上倒是没有惧怕或者迟疑之色。
  他说:
  “咱们又不是陌路之人,都走正道,这遇到事情,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落月琴台我也知道,乃是苏州有名的商铺,商誉并不坏,行事也正派。
  这样的好人家遭了难,我作为正派中人,既然遇到了,又岂能坐视不管?”
  “多谢东方兄高义!”
  沈秋心中对于东方策的感官又好了几分。
  这等急公好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堪称正派楷模,结交之后,便让人讨厌不起来。
  在遇事时,有这样的人在旁协助,也确实让人放心的多。
  “再去看看,看看那个方位敌人少一些。”
  沈秋对肩上惊鸿兽吩咐了一句,一扬手,这神骏雏鹰便展翼飞起,速度极快,掠入空中,他又回头对小铁说:
  “让你的破浪,前去禅院示警。
  琴台与禅院相距不过十几里,我恐那等匪人再去袭扰,让青青告知芥子大师,做好守备。”
  “嗯。”
  小铁的马雄壮一些,是在天机阁特意买来的西域骏马。
  普通的马可撑不起小铁和巨阙剑的重量。
  这西域骏马马背宽大,小铁从马兜取出便于携带的鹅毛笔,在一张布条上草草写下几句话,便打了个呼哨。
  几息之后,个头小一圈的破浪也掠空而来,小铁将布条绑在破浪爪子上,又对它说了须弥禅院,那凤头雏鹰也在奔腾的马背上飞起,朝着另一个方向飞掠过去。
  三人纵马疾驰,约莫两刻钟后,便赶到了琴台周围。
  此时是黄昏时分,琴台之中一片大乱,竟还有火焰翻滚。
  宅邸一角已被引燃开了。
  沈秋真的怀疑,当时这琴台修建时,没请人看过风水,这不到一年,就要被毁两次,这地方还真是不宜居住。
  在惊鸿兽的指引下,三人从东南角掠入琴台,匪人是从西北角突进来的。
  “小铁,你去护住瑶琴。
  不要与人缠斗,先护着她退出去。”
  沈秋对小铁吩咐了一句,后者背着精铁剑匣,反身便掠向琴台中央,而沈秋则抽出贪狼刀,和东方策急掠向交战之处。
  这琴台已经乱成一团,沈秋还看到了一些仆从的尸体。
  琴台中的墨家人,正在和入侵的匪人死斗。
  “咦?”
  跟在沈秋身后的东方策提着自己的真武玄龟剑,在冲过一处散发烟气的废墟时,他看到一具半埋在碎裂石头下的尸体,便诧异的惊呼一声。
  “这光明杵”
  他停下脚步,从脚边拿起一把断裂的,如短矛一样的金色奇门兵器,仔细看了看,便对沈秋说:
  “只有圣火教的人才用管这种奇门兵刃,上面还有圣火徽记但他们以往都在西域活动,此番来苏州作甚?”
  “圣火教?”
  沈秋的脚步停了停,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两人复尔向前,便看到在一处开阔地,墨家侠士们,正以一处亭台做据点,用墨家弓弩艰难阻敌。
  一帮凶悍匪人身穿古怪衣裳,正在一个好似身缠火焰的高大家伙的带领下,猛冲猛打。
  眼看墨家人损失惨重,已经有些抵御不住。
  沈秋一扬手中刀,对身边东方策说:
  “东方兄,上吧!”
  另一边,须弥禅院,青青面色焦急,手里抓着一跟布条,飞掠到芥子僧禅房之前。
  她上前敲了门,正在做晚课的芥子僧被打扰诵经,眼中本有不愉,但在开门看到青青时,眼中便又浮现出一抹疼爱。
  他手里捏着念珠,对青青说:
  “徒儿,有何事?为何脸色焦急?”
  青青跟着芥子僧学琴,是正儿八经行了拜师礼的,芥子僧唤她一声徒儿也是应有之意。
  “芥子叔,琴台那边出事了。”
  小师妹将手中布条递给芥子僧,后者接过来看了看,那半边狰狞的脸上便闪过一丝低沉之色。
  “阿弥陀佛。”
  芥子僧宣了声佛号,他对青青说:
  “徒儿且在禅院静待,空悟他们会护住你,为师这就去琴台看看,徒儿莫要担忧。”
  “请芥子叔务,必要护住我瑶琴姐姐和师兄。”
  眼中满是担忧的青青,对芥子僧说了句。
  后者点了点头,在禅房取了禅杖,又将院中空悟等六名涅槃武僧唤来,让他们务必保护好青青和不通武艺的圆法禅师,还对赶来看热闹的张岚叮嘱了几句。
  他独自一人离了禅院,运起提纵,朝着琴台掠去。
  芥子僧不登江湖榜,但一身武艺也是地榜。
  他师父,便是涅槃寺当今主持,天榜高手圆悟和尚。
  自然是名师出高徒的。
  这佛门内功是出了名的气息悠长,极耐苦战,涅槃寺武艺,也以防守为重,辅以凌厉反击,被江湖戏称“铁腭乌龟”。
  但说是这么说,涅槃寺毕竟身为正派五大宗门之一,武艺之精妙自然不是一个铁乌龟能形容的。
  芥子僧所用提纵,是涅槃绝学,一苇渡江。
  自然是取自达摩祖师传法时,一苇渡江的典故,这佛门轻功运起,身形方正,并不如魅影步法阴柔诡异,也不如逍遥游那般潇洒。
  但速度极快。
  芥子僧手提禅杖,在驿道林中踩踏树枝,一跃就是数丈远,轻盈无比。
  他心中忧思满腹,脸上也是面无表情,全力运作提纵,一刻钟多,便赶到琴台附近,耳目聪灵,还能听到琴台中传出的喊杀之声。
  眼见琴台已有火光燃起,芥子僧便叹了口气。
  可惜这处宅院,浪费人力物力,才是刚刚修好,这又遭了难了。
  那瑶琴,果然是个背负是非的可怜女子。
  他抓起沉重禅杖,掠向琴台之内。
  只是芥子僧用的禅杖,乃是涅槃寺制式佛兵,并不如浪僧用的佛棍那般简洁。
  这佛门兵刃外形奇特,无锋无锯。
  打中敌人也不会造成致命伤,暗含佛家慈悲之意。
  此杖头部用锡,中部用铁,下部有牙角装饰,在杖头有云纹三环的装饰,还挂着九个大小不一的圆环,取九九归真之意。
  看上去有些繁琐,不太实用。
  但涅槃寺中,可是有专门以飞环制敌的手段。
  这禅杖又沉重,一杖打来便是千钧之力,寻常武林人士不通其法,也只有涅槃寺耐苦战的武僧们才能用好。
  芥子僧刚落入琴台,便有圣火教人袭来。
  那两人似是在琴台中寻找着什么,刚刚打死几名慌乱的仆人。
  在他们身后,还有似被烧死的墨家侠士,眼看一个鬼脸和尚跳入琴台,这两人也不畏惧。
  一人握着光明杵,一人带着拳套。
  高喊着圣火之名,便朝着芥子僧袭来。
  “果真圣火教”
  芥子僧看到那奇门兵刃,又见到这两人出招时,周身空气都似高温灼烧扭曲,那锋锐光明杵,还有那拳掌之上,都似有火光缠绕,便知来者身份。
  这种奇特功法,普天之下,只有圣火教人才会用。
  “阿弥陀佛”
  芥子僧宣了声佛号,迎着两人上前一步。
  手中沉重禅杖挥起,在他手心旋转一周,明明是极其沉重之物,却又轻若鸿毛,将来袭的光明杵打退。
  佛家居士又手握佛珠,向前劈手打出一拳。
  拳劲刚猛,出手便有河川横流之声,比眼前人打来的光明掌后发先至,一拳打在那灼热手掌中心。
  “咔擦”
  骨裂声响起,那圣火教人惨叫一声,骨骼拗断,被芥子僧一拳废去手臂。
  “砰”
  沉重禅杖点在地面,青石地面崩裂开来。
  芥子僧单手持杖,左手竖放于身前,脸上无悲无苦,只是那半边脸上交错的刀痕看上去很是狰狞。
  “弃了兵刃!”
  他警告道:
  “勿要行凶。”
  这本是警告,但那两名圣火教徒却恍若不闻。
  就连那被废去一臂的伤者,也是一脸狂热,高喊着什么圣火熊熊,圣火昭昭,便发了疯似得,朝着芥子僧再度袭来。
  这让佛家居士摇了摇头。
  他后撤一步,手中禅杖斜放于身后,身体下沉,温润平和的佛家真气气势一变。
  体内功法自慈悲的菩提涅槃经,转为更具破坏力的苦禅灭寂法。
  “降妖除魔,大威天龙。”
  芥子僧微闭双眼,轻声诵念一句。
  下一刻,禅杖挥起。
  涅槃寺绝学,大威天龙杖起手式。
  “哐”
  地面巨震之下,冲向芥子僧的两人便在碎石横飞之中,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两人在空中狂喷鲜血,就如被巨力砸碎的破烂娃娃。
  待他们落入地面,胸骨破碎凸起,手臂折成扭曲状,眼中已无神光。
  显然是活不成了。
  佛家慈悲,但遇害人邪祟,也有怒目金刚,降妖除魔。
  佛陀嘛,也是光会念经的。
  芥子僧这随手一杖,也让正躲在暗处窥视的七绝长老杨北寒眼睛眯起。
  五短身材的长老,躲在阴影中,蜷缩如鼠。
  他看着那恐怖的和尚擦去禅杖上的鲜血,又念了几句佛经,转身掠向琴台深处,这才恢复轻微呼吸。
  杨北寒人老成精,见圣火教人很是凶猛,便没有跳出去帮忙。
  这会又见了芥子僧这一手纯正佛门功法,心里帮忙的心思,便去了九成九。
  五短身材的他,如幽鬼一样从藏身处跳出,朝着琴台边缘飞掠,不多时便找到了正背着刀匣,寻找瑶琴的忧无命。
  他站在树上,对随时准备出刀的忧无命说:
  “走!这事咱爷俩不管了!”
  “?”
  忧无命仰起头,一脸疑惑。
  “小小一个落月琴台,突袭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来了三个地榜高手,那狡猾女人也是隐匿的好,左右都是寻不得。
  这事,偏偏还不像是提前埋伏。”
  杨北寒眼中闪过精光,他摩挲着下巴,对忧无命简短解释到:
  “只能说这些圣火教人运气太差,筹谋已久,却难以成事,老天爷都不待见他们。”
  这狡猾的家伙冷笑了两声,又对忧无命说:
  “那地榜三人若是袭来,你就靠一把却邪刀无论如何都打不赢,本座今日还没喝酒,也不想出手。
  咱们走之前,门主也叮嘱过,这事寻得机会能做便做。
  若是做不成,也不需卖死力。
  随我走吧,苏州之事,咱们不参与了。
  这鬼地方,水深得很!
  把那封信送去给没出息的张岚,咱们便启程去洛阳”
  忧无命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也不迟疑,随着杨北寒便跃出高墙。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琴台之外的山林之中。
  这事,沈秋和东方策,还有芥子僧都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也没心思去阻拦。
  因为他们也遇到了麻烦。
  这些突袭琴台的圣火教徒里,有个棘手的地榜高手。
  还是个炼体的
  沈秋走江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