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3.方寸先生

  叫澄阳真人止步的人，同样是这个外貌看似中年的儒生。
  对方忽然出现，澄阳真人惊觉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此刻再见这儒生轻松制住第十四境的穷奇一族族长，澄阳真人便更加警惕。
  远在长安城大明宫内的张东云，原本正老神在在看着属下四处捉人。
  这时一眼瞥到澄阳真人这边，张城主陡然坐直身体。
  光影幻境中，呈现那中年儒生的形象。
  对方头戴高冠，着一身白袍，手里随意地握着一柄白玉折扇。
  合拢的折扇在他空着的另一只手掌心上轻轻敲击。
  “这头穷奇，我有用，还请道长让给我。”中年儒生语气倒是温和。
  澄阳真人注视对方，徐徐说道：“不知居士怎么称呼？”
  “我号‘方寸’，道长称呼我‘方寸’即可。”中年儒生答道。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身形向后，靠坐在椅背上，静静看着光影画面。
  “贫道奉我长安城主命令，擒杀此妖，方寸先生就这么将他带走，贫道不好交代。”
  澄阳真人言道：“长安城上下素来好客，若蒙先生不弃，可与贫道一起返回长安，面见陛下，以作定夺。”
  儒生笑笑：“我哪有那闲工夫？”
  澄阳真人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属贫道难以从命。”
  自号“方寸先生”的中年男子摇头：“你会的。”
  说罢，他伸手一把抓住穷奇绝荒的脖颈，然后就捏着这头妖皇巅峰的穷奇，转身离开。
  “居士留步。”
  澄阳真人抬手，一元镜的镜光顿时向方寸先生笼罩过去。
  方寸先生并不停步，手里白玉折扇反手向后一指。
  白玉折扇前方，顿时生出一幅太极图。
  一元镜的镜光落在那太极图上，立马偏向一旁。
  澄阳真人心中悚然。
  对方法术神通，看着很像是昔日东胜神洲中土太清宫的太极伏魔图，但并非一路。
  同属太极之道，这方寸先生的法术，竟似乎比太清宫传承还要更加高明。
  对方举手投足间，便止住了一元镜的神通。
  澄阳真人神情凝重，雷王真符剑也出现在身旁半空。
  那方寸先生背对着他，带着穷奇绝荒离开，对背后跃动的雷霆视如不见，也不停步。
  澄阳真人注视对方后背，却反而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身畔的雷王真符剑，便停止在半空里，没有向前斩出。
  那方寸先生继续前行，不回头笑道：“明智之举，否则我只好收了道长这件法宝。”
  声音袅袅，人带着大妖，已经消失。
  澄阳真人立在原地，一剑一镜安静悬停在半空中。
  这时他才猛地发现，自己元神竟然隐隐有些要虚脱的征兆。
  他可是元神巅峰，成就阳神的境界啊！
  方才与那儒生对峙，竟然如此耗费心力？
  “怪不得你。”
  他额头上忽然有符印闪动，从中传出张东云的声音。
  澄阳真人收了一元镜与雷王真符剑，低声道：“贫道让陛下失望了。”
  “他一身修为，儒家为主，道家为辅。”张东云淡然道。
  澄阳真人微微一怔，继而明白自己方才为何如此紧张。
  他直觉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
  正是源自那个儒生。
  对方一身道法，已然高妙，澄阳真人自愧不如，必须借助法宝，方可与之一战。
  但事实上，对方道法只是兼修，根本没有露真本事。
  如果真要大战一场，逼得对方亮出儒家修为，那结果恐怕就真像这方寸先生本人所言，收了他正一派的雷王真符剑不在话下，取不取他澄阳的性命，也全看对方心情。
  “有趣，朕出关后去找找看。”张东云语气轻松。
  他没有通知苏破等人过去，这个方寸先生当前的修为境界，极可能更在苏破之上。
  澄阳真人凌空打了个道家稽首：“惊扰陛下，贫道有愧。”
  “无妨，这一趟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些许意外，无需挂怀。”张东云言道。
  澄阳真人答道：“谢陛下宽宏。”
  张东云吩咐道：“继续打扫南瞻部洲。”
  “是，陛下。”澄阳真人应了一声，然后回返，同解峰、古朴等人汇合。
  南瞻部洲群妖，迎来黑暗时刻。
  梼杌雪雷，千辛万苦，救下为数不多几个同族，艰难躲藏。
  将同族安顿好之后，他去寻其他大妖商议。
  “晦气！”
  搬山魔猿太峰暴跳如雷：“还说联络其他高手一起反攻长安，刚一分手，绝荒、罕石就全栽了。”
  穷奇一族第十四境高手罕石，被蜀山派掌门古朴斩杀，南瞻部洲再少一名巅峰妖皇。
  族长绝荒，则失踪不见，渺无音讯。
  妖族力量，连遭重创，便是再坚定的大妖，此刻也满心挫败。
  梼杌雪雷这时反而最快恢复平静：“没了穷奇，我们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否则只能等死。”
  周围群妖都默默点头。
  唯有搬山魔猿太峰，仍然怒容满面：“不仅仅只是穷奇！那群贪得无厌的饕餮，只会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出山，我看他们也是软骨头，动了投降长安的心思！”
  这消息，实在让南瞻部洲群妖感到雪上加霜。
  四凶本是南瞻部洲最强盛的四大妖族。
  如今梼杌、穷奇伤亡惨重，高手几乎十不存一。
  混沌难以交流，难以沟通，很难有效派上用场。
  最后就剩下饕餮，结果居然有骑墙之意。
  这简直已经不用打，就先输了大半。
  妖族士气，一时间跌落谷底，难以振作。
  自方才沉默到现在的绝荒之子，穷奇夜桀开口说道：“血虹族长，愿意出山参战，当下正安顿他族中子弟，很快便会赶来和我们大家汇合。”
  暗黑大蝠血虹，乃暗黑大蝠一族的当代族长，妖皇第五镜，万象境界的超级大妖，南瞻部洲十一个巅峰妖皇之一。
  他不像饕餮一样左右摇摆，愿同长安城一战，无疑是大好消息。
  在场群妖闻讯，全都心中喜悦。
  搬山魔猿太峰则又望向梼杌雪雷：“霹雳龙那边呢？”
  “他们的族长不在。”雪雷徐徐开口：“说是去西牛贺洲听讲了。”
  周围群妖，立马安静下来。
  刚刚有些好转性情，马上又全部跌落谷底。
  霹雳龙这明显是不打算参战的意思，族长直接躲出去了。
  而且按照对方所言，是躲去西牛贺洲，这也等于说明了西牛贺洲的意思。
  那群秃瓢，现在是不想理会南瞻部洲的事。
  众妖都心中暗骂，这些和尚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
  难道他们还以为，能以霹雳龙为先导，最后渔翁得利不成？
  倒也看看他们还能快活多久！
  这时，旁边另一头穷奇低声说道：“去长飚虎那边的兄弟，失去联络了，说不定，被长飚虎害了……”
  搬山魔猿太峰这时已经不愤怒了，只仰天长叹一声。
  长飚虎和霹雳龙、暗黑大蝠一样，族中都有一位第十四境的强者，本是群妖希望之一，但现在看来，让大家得到的也全是失望。
  饕餮骑墙。
  霹雳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长飚虎甚至可能已经倒向长安城。
  眼下到头来，他们妖族这边，居然只有暗黑大蝠血虹这一个第十四境强者？
  如此还怎么可能跟长安对抗？
  “我们，要不然也……”
  沉默之中，忽然有妖族开口。
  但他话尚未说完，便被梼杌雪雷一爪子抓死。
  搬山魔猿太峰本也发怒要动手，却不想雪雷比他动作还快，不禁一愣。
  “我们都有多少同族，死在长安城？”
  梼杌雪雷阴冷的目光扫视四周：“我们如果也降了长安，对得起他们吗？”
  沉默的穷奇夜桀这时开口：“我与长安不死不休，与降长安者，不死不休。”
  太峰闻言，反而不开口了，只是一对血红的眼珠子，和梼杌雪雷一样，虎视眈眈扫视面前群妖。
  “算我一个。”雷鸣鹰哭云开口说道。
  有了他带头，余者如太阳蝎破霆、幻狐朝烟等大妖，都陆续开口。
  梼杌雪雷放缓了语气：“我们也并非再没有其他指望，其一，一定要借助混沌的力量，其二……”
  他视线朝北方望去。
  其他妖族，都默默点头。
  西牛贺洲指望不上了，但先前北俱芦洲曾有人专门来联络他们，这或许可为强援。
  “我们先去找混沌。”
  梼杌雪雷看了穷奇夜桀一眼：“说不定，能找到绝荒族长，虽然跟他失去联络，但绝荒族长未必陨落了。”
  夜桀深吸一口气：“是啊……”
  群妖心中略微多些希望，当即行动起来。
  而在此刻的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则接到前线海外都护府传回的一份奏报。
  南瞻部洲笼统算起来，和东胜神洲南荒一样，也可以算是有七大妖族，只不过那里没有魔道与妖族争锋。
  四凶之外，霹雳龙、暗黑大蝠、长飚虎也可算是南瞻部洲鼎盛强族。
  而现在，这七大妖族中的长飚虎，向长安城表达了输诚之意。
  太峰、雪雷等妖的担心成真。
  似先前的血螭一样，长飚虎一族的族长黑洋，也恳请前来长安城觐见。
  同血螭邪方，还有绝命天蜈一族的族长天仇这些妖族不同的地方则是，长飚虎一族族长黑洋，乃是第十四境的巅峰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