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一剑破万剑

  蜀山北宗许多人，也对山腹内的情况不知情。
  这时大家都跟南宗的人一样震惊。
  年纪较轻的弟子倒还罢了。
  但年岁较长的蜀山武者，这时看清山腹中青年的长相，顿时心生惊恐之意。
  他们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当年苏破一剑斩断蜀山的景象。
  不过，远方的张东云同沈和容，则注意到，北宗宗主古朴等少数部分人，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此刻也都神情微微复杂。
  南宗宗主韩飞羽注视苏破，在最初的诧异之后，双目中顿时爆发出狂热的色彩。
  “我必须向古师兄你道歉，你当真深藏不露，先前我真的小看你了。”
  韩飞羽大笑：“原来你早跟剑魔勾结在一起。”
  古朴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而山腹中的青年，面色默然，看了韩飞羽一眼。
  不过，准确说来，他看的是韩飞羽手中的天物剑。
  曾经一人一剑转战天下的搭档，今日终于重逢。
  但苏破神情，波澜不惊，不见半点波动。
  他轻描淡写抬手，朝韩飞羽一挥。
  韩飞羽目光闪动。
  当年，蜀山之上，苏破的魔剑，给他巨大的震撼。
  同时，古朴被重创，让韩飞羽在震撼之后，心中惊喜。
  他虽然没能成功推翻古朴取而代之，成为蜀山派掌门，但最终也成功分家，率领多人，成立属于他们自己的“新蜀山派”。
  在那之后，韩飞羽便废寝忘食，揣摩苏破的剑法。
  三十余年前对方失踪，让他深感遗憾。
  但没有让他放弃。
  他全心全意揣摩对方剑法，并且终于找到了白泽之血。
  只是可惜，多年下来，仍然进展有限。
  想不到这几日忽然得到天物剑，一下子让他豁然开朗。
  眼下，如果能和苏破本人交手一番，那他定然可以再次突飞猛进，彻底勘破对方魔剑的奥秘。
  虽然，有极大风险。
  但韩飞羽并非打无把握之仗的人，他自忖另有准备。
  如果与苏破一战能增进自己的剑术，那冒险便值得。
  他心念电转，当即不闪不避，手中天物剑挥出。
  但是下一刻，天物剑从中折断。
  韩飞羽骤然大惊。
  他有提防苏破回夺天物剑。
  可是想不到，对方竟然直接将先前的佩剑斩断。
  他既想不到苏破会这么做，也料不到对方竟然无形一剑，就将昔日天下第一神剑天物斩断！
  无声无息的剑锋无形无相，却又锐不可当，无坚不摧。
  韩飞羽猝不及防之下，一招失手，当然便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要将他吞噬。
  这位蜀山南宗宗主几乎是下意识闪避，才躲过这凌空一剑。
  他背后冷汗直冒。
  自己竟然险些第一招间，就被苏破斩杀！
  无形无相的剑锋一转，针对韩飞羽，紧追不放。
  韩飞羽想要再施展魔剑，却发现没有天物剑在手，他出招一时间竟有些似是而非，反倒滞涩艰难，破绽重重。
  这第二招再失手，韩飞羽便发现，自己再次处于生死边缘。
  高手争锋，一线之差，便可能天壤之别。
  韩飞羽连续两招失手，便再难转圜，无形无相之剑，已经到了他面前。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眉心阵阵刺痛，仿佛已经中剑。
  就在这时，韩飞羽身上忽然有道道乌黑的光流冲天而起。
  暗黑大幕在半空里骤然扭曲，然后被洞穿。
  不过，趁着乌黑光流帮忙争取的刹那时间，韩飞羽便得以重振旗鼓。
  他身上剑气暴涨，重现蜀山之剑。
  虽然仍旧不敌苏破的剑气，但至少不像先前那么狼狈。
  “古师兄，你与剑魔联手，我确实不是对手，后会有期了。”韩飞羽勉强接下一招后，便立即向远方退走。
  古朴并没有趁势夹击，只是神情复杂，看着韩飞羽离开。
  而苏破，一招毁了天物剑之后，便也不再理会韩飞羽同面前的蜀山南宗。
  他视线骤然一转，便落在远处藏身的沈和容身上。
  不等沈和容开口，其额头符印亮起，从中传出张东云的声音：
  “留神！”
  几乎同一瞬间，苏破便冲着沈和容，又是一挥手！
  以双方当前境界实力差距，看他出手了沈和容再反应，完全来不及。
  万幸长安城大明宫里的张东云看出不对劲，及时出言提醒。
  而沈和容也对自家大哥极为信任。
  在张东云提醒的第一时间，她便将手一扬。
  一支剑鞘向前飞出。
  然后，剑鞘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骤然分解为一团浓墨。
  浓墨动荡间，同样被无形的剑气击碎。
  但其表现，甚至更胜天物剑。
  借着这个机会，沈和容当即开溜。
  苏破平静看着对方离开，目光依旧淡漠。
  不过，将那剑鞘击碎后，他立马又再次停手，像先前对待韩飞羽一样，也不再追击沈和容。
  蜀山北峰上，南宗弟子落荒而逃。
  北宗弟子有心追击，但今日发生之事让他们太过震撼，此刻也难以击中心神。
  原本惊天动地的蜀山内战，就这样戛然而止，落得一地鸡毛。
  因为苏破，沈和容暴露了行藏。
  蜀山北宗弟子追击南宗的同时，也分出少量人马来找她。
  巧合的出现，诡异的剑鞘，让沈和容显得极为可疑。
  蜀山北宗众人心情平复之后，顿时感觉她是重要人物，当即四下寻找。
  不过，北宗高层人物注意力的中心，始终还是先放在南宗那边。
  因此来找沈和容的人，大多是年轻一辈弟子。
  他们想搜捕沈和容，就完全是做梦了。
  少女布下几重疑阵，同时抹除自己留下痕迹，轻松甩脱追兵。
  离开高手遍地，剑气盈野的蜀山后，青天眼便重新恢复作用。
  不过，当下有了张东云在她额头上留的符印，沈和容本人渐渐也开始不在意青天眼。
  “大哥怎么看？”
  她一边赶路，一边问道。
  额头上符印中传出张东云的声音：“神智如常，和十一弟当初不同。”
  沈和容微微点头。
  苏破第一剑攻击她，还可以说是没认出来。
  但击碎剑鞘后，那位曾经的七哥，便应该知道她身份了。
  可是对方没有任何表示。
  “八姐说，七哥当年袭击过她。”
  沈和容沉吟着说道：“今日，他也攻击了小妹，但只是一剑，并非下死手的样子，倒更像是……”
  “更像是冲着剑鞘去，而不是冲着你。”
  大明宫里，张东云接着对方话头，平静说道。
  沈和容轻轻点头：“就像他先前斩韩飞羽那一剑，也不是冲着人，而是冲着天物剑，他更像是在下意识斩灭和自己过去剑道有关的东西。”
  张东云“嗯”了一声。
  他同意沈和容的判断。
  苏破的剑道，变了。
  或者说，进一步提升了。
  如今他的剑道，已经完全凌驾于韩飞羽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昔日剑法之上。
  “不过，仍未完满。”张东云淡然道。
  沈和容长长呼出一口气：“大哥言之有理，若非如此，他不必在意天物剑，还有剑鞘。”
  她先前用来收纳天物剑的剑鞘，乃是张东云指点下，专为克制天物剑，或者说克制苏破昔日魔剑而制成。
  韩飞羽醉心于苏破的魔剑。
  古朴则立志破解苏破的剑法。
  而沈和容的剑鞘，便是古朴想要达到的目标。
  韩飞羽借天物剑修成几分魔剑剑意，确实在张东云二人预料之外。
  但他们对此并不在意。
  当初敢把天物剑随意丢给蜀山试探，事后就自然有机会把剑重新收回来。
  只不过，现在剑与剑鞘，全都被苏破所毁。
  张东云观察对方动向，更像是下意识随手为之。
  但苏破并不似当初敖空一般迷失神智的模样。
  “倒更像是……失忆？”
  沈和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除了他的剑以外，他不记得从前其他人与事，这是否也是他精进剑道尚不完满的表现之一？”
  大明宫中，张东云神情有些玩味：
  “不如说，他之前‘斩杀’了自己过往的剑，可能也连带‘斩杀’了自己的过往。”
  沈和容神情有些沉郁：“他剑道完满之日，会是返璞归真，记忆复苏之时吗？”
  张东云言道：“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少女默默点头：“想不到七哥竟然当真藏在蜀山，看样子，是为了便于他修炼。
  但现在蜀山北峰剑气已破，他应该不会继续留在那里了。
  有了今天发生的事，他去蜀山南峰的希望也很小，接下来不知会前往何方？”
  “既然知道他会‘斩杀’过往之剑，那便不是没有机会找到他。”张东云言道。
  沈和容一路向东，返回长安：“再制剑鞘，需要长安丰富的灵气，小妹这就回去。”
  她稍微顿了顿之后，重新开口：“大哥，另有一件事，小妹有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老五。”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徐徐开口。
  他知道沈和容所指何事。
  韩飞羽先前抵挡苏破剑气的时候，连续两招失误，以至于险死还生。
  能逃过一劫，全靠他当时身上忽然涌现的乌黑光幕。
  失忆的苏破对此没有反应。
  但张东云同沈和容，再次感到看着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