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知我罪我

  人头滚滚!
  血腥扑鼻!
  偌大的场内,静寂一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中思绪复杂到了极致。
  这些人是他们的战友,却偏偏又变成了背弃者!
  他们怜悯这些人,又痛恨这些人。
  “或许,你们会有人觉得朕残暴!觉得朕在屠戮有功之臣,觉得朕铁石心肠,可是,朕告诉你们,他们这些人中,有一半是当初朕从人牲之中释放出来的!他们的哪一次成长,不是朕在帮扶,他们中的哪个人,没得到过朕的指点,没受过朕的教导,没吃过朕给他们的淬体果实,哪个朕没教过他们读书写字?”
  “他们烂了,朕的心要碎了!”
  “量劫在前,时光之主在前,诸般事宜紧张,可玄凤军却成了这个样子,朕痛心疾首,朕有罪与那些因他们而惨死的亡灵,愧对洪荒生灵对朕的信赖,愧对天地,朕恨不能自己罢黜了自己!”
  “还有你们,你们此刻没有如他们一样站在忘川,而是站在了岸上,可是,朕问你们一句,你们的心,真的就那么干净吗?朕知道,你们中的有些人,所行之举,或许还未曾被查出,你们中有的人,是动了如他们一样的心思,却还未曾来得及去做!朕劝你们一句,都把自己的心肺肠子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拾掇拾掇!”
  “朕当初率领你们开始逆天改命之时,以为我们最大的敌人是鸿钧道祖,驱赶了鸿钧道祖之后,以为最大的敌人是梵教,是天道教,而今,梵教已经祛除了大半,更明白了时光之主、破灭量劫,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可今日,朕想清楚了,大商的心头大患,不在于时光之主,不在于破灭量劫,而在这里,在玄凤军,在朕的身上!”
  “咱们这里烂一点,大商国就烂一片,你们若是全烂了,那么,就算我们屠戮了时光之主,改写了破灭量劫,可是,还会有人如当初的朕与你们一样,揭竿而起,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想想吧,鸿钧道人被赶去混沌海才过了多久,姬发死在西岐城中,才过去了几日?忘了!西岐城就在那里,混沌海就在那里,天天的盯着你们呢!”
  “这几日,朕想到这些事情,思虑甚多,总想着该如何处置,总想着和你们说些什么,可是,事情,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所以,朕便给你们演了这么一场戏,让你们借三仙之事明白,原来屠龙的勇士,若是忘了初心,也会变成恶龙!而和你们说的话,也总得要说出些什么啊,朕思来想去想去,只有八个字——不忘初心、无愧于心!”
  “这八个字,是朕从心底里刨出来的,从血海里挖出来的!记着,都给我记着,好好的想一想,好好的念一念,想一想,当初你们追随朕驱逐鸿钧,覆灭叛周,攻上天庭之时,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有朝一日,如天庭般,凌驾在世人之上,还是想着要庇护这天地安宁,人间无恙!”
  “不忘初心!无愧于心!”
  而就在这时,帝辛忽然开口,目光缓缓掠过身前那一名名神情复杂的玄凤军士卒,以及赵公明、多宝道人、玄都大法师和金灵圣母等诸多修士的身上,一字一顿,缓缓道。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振聋发聩,却又像是掏空了帝辛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他这些话,绝非只是单纯的为了警醒玄凤军士卒以及诸多修士而已,更是在警醒他自己。
  要知道,哪怕是他,都万万没想到,此番这样一查玄凤军,竟然会查出来五十人犯下了滔天大罪。
  现如今,只是五十人,开始,若不加以约束,那日后会变成多少人?五百人?五千人?五万人?还是更多!
  更不必说,这五十人不止是犯了错那么简单,而是身上背负了无辜的人命。
  若是一人背负一条,那便是五十条!可倘若是一人十条,或者更多呢?
  他们昔日所做一切,就是希望无辜者能够无恙,可有朝一日,他们这些人,却成了施暴者。
  玄凤军烂了,帝辛是真的心痛了!
  甚至,比修士们有背叛还要更痛!
  因为,玄凤军不止是大商之军,更是人族之军,是大商的根基,也是洪荒人族的底色。
  倘若有朝一日,玄凤军烂了,那么,大商也就跟着烂了,洪荒人族也跟着完了!
  所以,今时今日,他哪怕是要再背负残暴之名,要背负屠杀有功之臣的恶名,也要将功过是非与玄凤军士卒讲清楚,也将自己的心剖析清楚。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千秋功罪,留与后人评说!
  “闻仲,传令朝歌城,善待黑夫几人的妻儿老小,他们曾与大商有功,曾与人族有功,过是过,功亦不能忘,祸不及妻儿,让他们安心生活,所以善款,皆有宫内拨出!还有,彻查被他们这五十人曾伤害过之人,若那些受害者还有亲属,加以补偿!”
  帝辛沉默良久后,转头望着闻仲,沉然吩咐道。
  “喏!”
  闻仲双手抱拳,恭敬应下。
  一众玄凤军士卒的脸上,也尽皆露出警醒和感怀之色。
  帝辛杀了这些玄凤军士卒,让他们为恶行付出了代价,但终究,善待了他们的妻儿老小,未曾让这些人遭受连坐的苦刑,而且,所有一切付出,皆是出自内宫,未曾占用这世间的份额。
  功是功,过是过,帝辛的确是身体力行,未曾向他们说谎,也未曾哄骗他们。
  正如当初帝辛将他们从人牲之中解救出来时,曾向他们许诺,要开创一番万世未有之功业一样!
  紧跟着,帝辛望着闻仲、金灵圣母、云霄仙子和妲己,继续沉声道:“另,彻查玄凤军上下,彻查所有修士及妖族,若有作奸犯科者!若有为非作歹者!杀,无赦!”
  “遵旨!”
  帝辛一语落下,闻仲、金灵圣母、云霄仙子和妲己闻言,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双手抱拳,单膝跪倒在地,恭敬称是。
  玄凤军中这五十人所做的恶行,触目惊心。
  他们担心,这一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在不可见处,还藏着更多的黑暗。
  倘若,他们席卷天地,带来的不止是光明,还有新的黑暗,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彻底失去了意义?
  所以,必须要趁着这些黑暗还未曾成气候时,及早斩断,及早扑杀,否则的话,一旦让这诸多黑暗扩散开来,那么,到时候的后果,便不堪设想,无法估量!
  倘若人头滚滚,那便人头滚滚!
  倘若血流不止,那便血流不止!
  因为,唯有这杀戮与鲜血之后,所留下的,才是真正的赤诚者,才是在未来的大战到来时,他们敢于将后背交给对方去守护者!
  太上老子看着帝辛,心中感慨无尽。
  虽然他是配合帝辛演了这一出戏者,可哪怕如此,也未曾想到,帝辛竟会如此杀伐果决。
  而这一切,也让太上老子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场西游小量劫,帝辛不止是要诛灭梵教,不止是要诛灭信奉梵教中生的心中神,更是一场对玄凤军的洗礼!
  他所要的,是一只纯粹之军!
  这军中士卒,所求的,更不止是一个简单的胜败,一个简单的输赢,更是为同一个信仰,同一个信念!
  唯有同心戮力者,志同道合者,方可长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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