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财神
宋王赵昚,大骊财神。
民间传言,赵昚的钱比京畿的皇室还多,他王府所在的藩城,比鱼龙城还繁华,更有“宋王聚宝盆,天下钱财占五成”的说辞。
镜花笑了,“这你得去问宋王和娘娘。”
这人确实聪慧。
难怪朱一山会在一群乡野愚民之中选择赵楚仙,而不是那个异人黄鳏夫。
大势之下,异人也可以暂时不杀。
如果没有赵楚仙,垂帘村那一步棋就会选择异人黄鳏夫。
现在看来,朱一山眼光很准。
短暂接触,镜花发觉这个十五岁少年,远比他的相貌看起来更成熟,莫名其妙的给人一种信任感,觉得他能做成很多事。
赵楚仙问道:“在哪里见宋王。”
要见宋王了。
宋孝宗赵昚。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见过的反王黄巢,虽然也曾称帝,但算不得正儿八经是君王,先生裴旻仅是将军和剑圣,哪比得上一位大宋中兴之主有逼格。
镜花笑了笑,“看你意愿,你若愿意,可以就在此处。”
赵楚仙愣了下,“宋王敢明目张胆的和东宫娘娘结盟?”
此处肯定被人监视着。
宋王来京畿,应该是秘密行事,否则汉王不趁机侵占他的藩王领地那就不叫汉王了,所以怎么看宋王都不敢暴露身份。
镜花暗暗颔首,“所以你要去春庭湖。”
赵楚仙聪慧,成熟稳重,且心思缜密。
可以回去汇报娘娘,此人可以重用为闲安郡王,给他时间和空间,一旦发展起来,有希望能掣肘住汉王这位千古人雄。
赵楚仙想起那个临死之前眼神不甘的雌儿,叹道:“是该去上柱香。”
才一夜,她的坟茔可曾修好?
匆匆吃了早食,起身,“走罢。”
镜花摇头,“你去,我回鱼龙山。”
赵楚仙讶然,“你们不保护我?”
镜花呵呵一笑,“昨夜的刺杀,真以为他们是笃定心思要杀你?如果真的要杀你,昨夜长街之上就会血流成河,远不是那么几个人的生死。他们只是试探一下你在娘娘心中的分量,发现有清异司和锄房拱卫,他们明白了你的轻重,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们不会对你再次出手,所以你暂时是安全的。”
赵楚仙松了口气,脑袋挂在腰上的感觉可不好受。
镜花顿足。
任性的凌空而起,跃上屋脊,又如黄鹂展翅,越过鱼龙江,落在皇城正门前,守城士卒对此早就司空见惯。
只不过在镜花走入皇城后,守城士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清异司主司、凤仪镜花,胸前风光,天下无双。
誉为大骊第一美人儿的东宫娘娘也要逊色于她。
这是共识。
赵楚仙目睹镜花离去,悬剑,出门,欲去春庭湖,发现门口有马车,赶车的车夫豁然是昨夜那位骑马的持弓人。
今日依然腰悬长弓,背挎箭壶。
感情镜花早就安排好了自己去春庭湖。
上车后笑道:“有劳。”
持弓人微微一笑,“客气,锄房之人,皆不用真名,自入锄房,我便以丁一自称,你如此称呼我即可,另外,锄房之人,皆可称呼为猎者。”
猎者是通称。
赵楚仙笑了笑,“好的。”
一路出城。
在路过棺材香蜡铺时,赵楚仙让丁一停车,下了马车买了香蜡。
春庭湖极宽,本是一处洼地,前朝某位中兴君王耗费巨资,引鱼龙江水注入洼地而成,本是皇家园林,不过后来一位君王在春庭湖遇刺身亡,被摒弃。
成了民间风景胜地。
秋季阳光,微暖。
春庭湖上波光潋滟,水纹汤汤,湖边栈道阁楼,湖间浅水处又有接天莲叶无穷碧,采莲人忙碌其中,又有渔舟游荡其间,再有钓翁岸边独坐,端的是一派田园风光。
湖中心有一岛,高空俯视宛若一心脏。
林木葱郁。
名为翠心。
来到湖畔,赵楚仙和丁一下车,早有舟子等在一畔,丁一持弓背箭壶,登舟之后问中年舟子,“可有异常?”
舟子摇头。
丁一又道:“后面有尾巴,让兄弟们处理了。”
舟子笑了笑,“不知道死活。”
从衣袖中掏出一哨,放入口中,呜咽作响,便似鸟鸣。
赵楚仙提着香辣纸钱登舟,笑问,“这是锄房专用的联络方式?”
舟子笑而不语。
收好哨子,拿起长篙,在岸上一点,小舟便如一箭破开湖面,荡起白色的尾漪,飞快驰向湖中翠心小岛。
赵楚仙腰畔悬剑立于舟头,风吹衣衫猎猎。
倏然有点豪情。
舟子没有避讳赵楚仙,对持弓人丁一道:“头儿,赵六死后,赵五从昨夜到今晨赵六下葬,不曾说过一句话,情绪不对。”
看了一眼赵楚仙。
丁一颔首,也没避讳赵楚仙的感受,“没事,他拧得清,赵六的死不怪赵楚仙。”
舟子叹了口气。
可惜了。
赵六是个好姑娘,在兄妹俩初入锄房时,小姑娘有一次说漏嘴,说出了她的真名字:赵拥雪。
多美的名字。
多美的人儿。
可惜,就为了舟头那个负剑的少年,死在了长街酒楼里。
赵楚仙忽然回头,神色认真,“人活一世,总会有绿叶红花,这话实在很恶心,不过是自我安慰的慰藉之词。其实我想说一句离经叛道的话:人自来到世间,便应生而平等。赵六死时,我无能为力,但我能做到的是,在将来,我能让我身边的人不会像她一样。”
舟子长篙猛然发力,小舟激射。
撇嘴:“酸。”
眼里却有了笑意,不知道小拥雪听到这句话后,会不会瞑目一些。
丁一眼里越发有暖意。
从昨夜赵楚仙对赵拥雪鞠躬开始,丁一其实就挺欣赏他。
锄房死人很多。
但每每为了那些大人物而死之时,有多少人记得锄房这些籍籍无名的人,又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对死者致敬?
只有一个。
东宫娘娘。
先帝驾崩那夜,欲要让东宫娘娘殉葬,适时锄房死士尽出,一夜的鏖战,一夜的搏命厮杀,在拱卫东宫娘娘的同时,锄房死士亦在全力清除皇室人员,并抢夺宗正寺着人送往先帝灵堂的殉葬名录。
娘娘的意图很明确。
我若死,皇室也要死尽死绝!
那一夜死伤无数,整个京畿的黑暗巷子里,到处都在血流成河,在天色大明大雨滂沱时,那一纸殉葬名录还是送到了先帝灵前的天策上将军的手中。
但是——
娘娘名讳被划去!
事后知悉,宗正寺卿周礼目睹东宫娘娘的疯狂之举后,不欲让皇室和东宫娘娘一起同归于尽,迫于无奈,不得不亲手划去娘娘的名讳。
送到天策上将军手中的那一纸名录,犹遍布血腥,其中的险恶,言语不足以言形。
对于这一点,丁一知晓一些隐情。
先帝暴毙,死得很快。
来不及告诉周边臣子由太子登基由西宫娘娘兼政,只说了一句:“宗正寺存朕亲点的殉葬名录,朕挚爱东宫娘娘,务让她陪朕于幽泉。”
由此可见,先帝早就防着东宫娘娘篡位。
至于先帝为何暴毙,见仁见智。
丁一是不去多想的。
锄房本就是东宫娘娘一手组建,而他们这些人在入锄房之前就已走投无路,如今挺好,有吃有喝,虽然只能呆在黑暗里。
别的不说,赵五和赵六为何要入锄房,因为他们兄妹杀人了。
满门!
杀了他们那继父一家的满门禽兽。
人间多少事,事事辛酸。
万家灯火里,红尘多少泪,谁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