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绰绰有余
黄狗剩也没放在心上,估计是谁家养的猫。
一灯如豆。
黄鳏夫一身黄袍,长剑搁在桌子上。
屋外有侄儿黄狗剩和刘大爷看守,并不稳妥,在誓师之前,黄鳏夫不敢大意,尤其是赵楚仙竟然能杀唐家傻儿子,这一点他很意外。
又不意外。
毕竟裴旻的剑道弟子。
至于兵道……黄鳏夫根本瞧不上裴旻。
眼前一花。
窗畔一道黑影闪过,回过神来,朱一山已经坐在黄鳏夫面前。
笑道:“大齐陛下,心里慌不慌?”
黄鳏夫伸手欲去抓剑。
朱一山摇头,“我如果是你,就老实坐着,不管你信不信,你的指尖在触摸到剑柄的刹那之间,你就是个死人。”
黄鳏夫犹豫了下,缩回手,“你想干什么。”
朱一山有备而来,笑眯眯的道:“我并不算是真正的清异司缇骑,对你造反也没兴趣管,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王仙之要借赵楚仙的手来杀你,而不亲自出手。”
今日王仙之的反应不对。
知晓有人在垂帘村立国,不论有没有异人,王仙之都会顺手将大齐的叛贼斩杀干净——他可不是个仁慈的人。
但他没有,反而是要借赵楚仙的剑来杀黄鳏夫。
这不合理。
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下午在村民口中得知,造反的时候,黄鳏夫说过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这句话在大骊这片天下并没有出现过。
意味着黄鳏夫有可能是异人。
须知原本的黄鳏夫是个白丁。
如果黄鳏夫是异人,王仙之又不愿意亲自对他下手,则可以推断,王仙之应该是从黄鳏夫的国号、年号和皇帝封号上,认出了异人身份的黄鳏夫,也就证明了王仙之亦是异人。
黄鳏夫瞳孔倏然紧缩,失声惊道:“王仙芝?!”
朱一山懂了。
忽然笑道:“朝中帝军之中,有一位武将名叫朱温,你认识吗?”
据调查,王仙之和朱温关系很差。
王仙之曾经杀过朱温。
没得逞而已。
关键是没人知道他俩的矛盾是怎么来的,好像天生不对付一般,估摸着这里面也有一些猫腻,现下若是确定王仙之是异人,那么朱温也有概率是异人。
黄鳏夫已经反应过来,“都不认识。”
朱一山嗯嗯点头。
起身,临走之前忽然回头笑道:“其实东宫娘娘对你在垂帘村立国称帝并不愤怒,甚至说喜闻乐见,如果你的大齐帝国能牵扯住汉武王,也许你会被招安。”
有句话没说。
可惜你黄鳏夫有可能是异人,那么就只有死了。
大齐王朝应该让一个非异人掌控。
话落,人消失。
就好像他从没出现过一样。
黄鳏夫陷入沉思。
王仙芝……想不到你也来了。
更想不到的是朱温也在!
黄鳏夫想杀王仙芝,如果不是因为他想着被招安投降,导致义军兵力分散,当年哪会败得那么惨,但黄鳏夫更想杀朱温,因为朱温叛逃了他,投降大唐后,反而帮助李克用、王重荣等人剿灭他的大军。
更可恨的是,在这片天下,他俩又毫无节操的投靠了官府。
简直可恨。
怎么杀他们?
黄鳏夫想起朱一山说的话,如果自己能够让大齐王朝发展壮大,竟有可能被招安,换做以前的黄鳏夫,他绝不会屈居人下。
但是这片天下不一样。
大骊京畿那边的人且不说,黄鳏夫真没把握和秦皇汉武去硬撼来逐鹿天下。
北境秦王,麾下白起。
汉武王,麾下卫青、霍去病。
黄鳏夫不屑于裴旻的兵道,但是这三人的兵道,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有半分瞧不起,甚至崇拜万分。
所以,发展壮大之后被招安成为一方藩王,就有机会杀王仙之和朱温!
黄鳏夫目光坚毅起来。
明晨誓师!
趁着王仙芝去了州府,率领垂帘村的青壮拿下平江集,接着趁胜攻占县城,再大肆征兵,到时候就算王仙芝带着州府兵马前来平叛,也有一战之力。
赢了,必杀王仙芝。
再杀朱温!
输了,大不了带着残余兵力逃入群山之中。
……
……
夜色靡靡,一轮玉盘天挂。
榕树下,赵楚仙怔怔的望着垂帘村夜景发呆,头顶天穹星河漫空,脚下大地一帘星河,置身其中,恍若梦境。
万家灯火里,垂帘村已不复往日的与世无争。
耳畔响起呜咽声。
如慕如诉。
小姑娘程暖春捧着一片长叶在唇角,吹着古老的歌谣,来到赵楚仙身畔坐下,许久之后,才放下长叶,双手在小腹畔搅弄着长叶,轻声道:“仙哥儿,我们离开吧。”
她怕。
傍晚时分,大齐王朝的人彼此之间传递着信息,说要明晨誓师,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山外平江集住大房子,享受权贵的生活。
似乎都很期翼,估计去的人很多。
而黄鳏夫已经知道是仙哥儿杀的唐家傻儿子,他肯定会来找麻烦。
程暖春不想仙哥儿冒险。
赵楚仙有些感动,为了自己,她竟然愿意离开了,温柔的笑笑,抬起手揉了揉小丫头的满头秀发,溺爱的道:“我们能去哪里呢,我们一走了之倒是走了,但垂帘村的人会死光死尽。”
程暖春黯然。
确实,按照先生从山外带回来的那些史书记载,历史上对于造反的村落,一旦造反失败,都会有一场血腥的清洗。
垂帘村也难逃这一劫。
赵楚仙沉默了一阵,“我和朱一山做了个交易,如果明天我死在黄鳏夫的剑下,他会带你离开,因为他还需要用你来设局杀先生。”
他相信裴旻能救出程暖春。
毕竟是唐三绝的剑圣,就算是在此间天下,在武道上也应该是最拔尖的人之一。
程暖春嘟嘴,“我不走。”
赵楚仙哈哈一笑,“逗你玩呐,我跟着先生学了十年的兵道,当个将军绰绰有余,也学了十年的剑道,杀个黄鳏夫也绰绰有余!”
这是他的微弱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