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胆怯的袁滋,混乱的郑州
“你个龟孙儿!”
刚开始还只是小声的议论,但是渐渐的发现应该约束自己的军校们不仅没有约束自己,反而骂的更起劲之后,义成军的普通士卒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怼死你个秃孙,七孙丈二羔得,你他娘的就不能一次说完,害得我们还以为郭大将军会妖法。”
“你天天木熊事儿给这邪卧啥夹死唉,我疴任家锅里辣百?”
郑州的城楼之上,城墙之下,护城河吊桥之前,数不清的义成军士卒的叫骂声起此彼伏,这叫骂声之复杂,让始作俑者折牧雨都目瞪口呆,一时间都愣在了护城河的吊桥之前,就好像被吓懵了一般。
只不过,听着义成军士卒声音越来越大的叫骂声,再看看立于马上一动不动的折牧雨,郭戎有些压抑的心情舒展不少。
其他人或许不了解折牧雨,但是郭戎难道也不清楚?
折牧雨这小子年龄确实不大,但是走过的地方绝对不少,经历过的事情更是超过了大唐九成九的百姓。
折牧雨跟随自己从军之前生活的府谷那可是羌胡混杂之地,羌胡混杂这可代表着那里都不是什么善类,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折牧雨能是什么好东西就怪了。
折牧雨离开府谷之后更是跟随自己进入了长缨军之中。
纵然军纪森严,纵然作风良好,但是长缨军本质上也是军队,军队这东西是什么,那就是一个大熔炉啊。
】
长缨军这个大熔炉,可以轻松的将折牧雨身上的众多恶习改掉,教会折牧雨如何做兵,如何做人。
当然,这只能改变折牧雨的行为、习惯、认知,不能改变本质,至于这家的本质郭戎认为是蔫坏,至于原因,请参见这家伙的耶耶。
但是,这不耽误折牧雨这个根上就蔫坏的家伙学习到来自各地五花八门的方言,这方言之中自然也带了叫骂。
就眼前这些义成军中的郑州兵的叫骂,在折牧雨的耳中就连刮痧都算不上,这小子会发懵,鬼才信!
这明显就是在装傻充愣!
在郑州城上前,数千义成军士卒的面前装傻充愣。
郭戎不知道折牧雨原本是怎么想的,但是以这家伙的应变能力,在看到义成军指挥体系紊乱,军纪涣散,军心不稳之后,肯定是临时起意的,为的是让因为郭戎带来的影响导致的诡异氛围和节奏在义成军中不停的发酵。
至于到最后怎么样,折牧雨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才不担心呢,反正知道有自己给他收尾。
当然了,郭戎自己也确实不担心。
根据侦察兵掌握的情况,获悉了朱寨惨败的消息之后,围困汴州城的河北叛军似乎是陷入了一定的混乱和困境之中。
在摸不清楚郭戎所率领平叛兵马动向和计划情况下,
之前向外的大规模扩张也停止了下来,转而开始大范围收缩,并且开始在汴州周围设置一两千人的小寨,建立防御设置。
至于郭戎为什么这么清楚,原因很简单,郭戎可以刚刚从汴州以东的朱寨,穿行、绕行汴州来到了汴州城以西的郑州的。
这么多年下来,郭戎的骑术已经今非昔比,但是郭戎的身高体重决定了郭戎最多只能成为一个骑马的步卒,而不可能成为侦察兵或者轻骑兵一样靠速度和灵活性吃饭。
汴州附近方圆五十里基本可以看做敌占区的范围,如果在敌占区内被叛军的骑兵发现,其他人或许能跑得了,郭戎这体型就是累死三匹也套脱不了追击。
在这种情况下,郭戎穿行敌占区的汴州是非常危险的。
君子不利于围墙之下,如果郭戎不想意外折戟在汴州城外,势必就需要对汴州叛军的动向只有足够的了解。
根据郭戎现在最新的情况,确实有少量叛军的骑兵出现在了郑州附近,但是也只是少量骑兵而已。
在叛军最为疯狂的时候,已经逼近了郑州城不足十里,甚至有将郑州城包围的念想。
然而,随着朱寨惨败消息的传来,叛军的兵力进行大范围收缩。
因为叛军兵力收缩的原因,距离郑州最近的叛军外围营地超过了三十里,万人以上规模大兵团的叛军集结地距离郑州城更是有超过五十里。
相比较叛军,郭戎很清楚,五万新编禁军,两万东都留守唐军组成的兵马距离郑州城的距离已经不到十里。
在郭戎最初的计划里面,这一支七万人的援军是用来和郑州附近的河北叛军作战的。
现在自己计划内的援军到了,但是叛军却提前走了,郭戎不相信七万精锐收拾不了军心涣散、士气全无、组织崩溃三四万藩镇兵。
郭戎和折牧雨虽然不知道郑州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不影响郭戎和折牧雨对郑州城局势预判。
事实上,郑州城头之上的局面比郭戎和折牧雨预判的还要诡异。
相比较其他的节度使,袁滋属于那种野心不小,但是胆子真心不大那种,换句话说就有贼心,没贼胆。
而义成军以北是魏博,以东是鲁北,以南是宣武,以则是昭义和东都洛阳,除了洛阳防御使直接掌控在朝廷之外,这几位都是拥兵十万以上的强大藩镇。
仅仅拥有两州之内的袁滋可谓在夹缝中生存,为了维护统治,延续自己的稳固,袁滋对外采取的是迎合各方。
即明面上向朝廷缴纳赋税,接受朝廷的调遣,在暗中向北方的河北藩镇称臣纳贡,同时还向南方亲朝廷的宣武军眉来眼去,
对内采取的是联合郑州和滑州的豪族、大族,利用地处大运河和河南、河北之间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大赚特赚,在李师古被俘之前,甚至还牵扯到战马的贸易之中。
虽然不显示不漏水,但是也算是中原地带的小富豪。
由此带来的一个好处就是,对于郑州和滑州平民百姓的压榨会建好很多,从而导致相当城的一段时间之内,袁滋的风评和信任还算不错。
只不过,在过于安逸的环境之下,其麾下的兵马的战斗力自然也就随之降低了不少。
如果大唐的局势就这么发展下去,袁滋的野心虽然得不到满足,但是也绝对可以凭借位置和手段在中原风生水起。
问题是,并非一切都如同梦想的那么美好。
在河北反叛之前,其实已经有了不少迹象,如果那时候袁滋认真观察,提前察觉,或者有人将消息告诉袁滋那么局势将会完全不同。
无论是提前站队,不再摇摆,还是提前准备,积蓄力量,对袁滋来说的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问题是,袁滋倒霉就倒霉在这里。
虽然和每一方关系都不错,但是却没有任何一家是铁杆,所以无论是朝廷,还是藩镇,抑或是宣武军的韩弘,没有人把会开战的消息传递给他。
虽然有足够的机会,和足够的途径,但是过于安逸之下,毫无警惕心理的袁滋和义成军对于各路筛子一样的细作熟视无睹。
结果就是河北突然叛乱之后袁滋懵了。
向河北派人杳无音信。
向宣武派人毫无回应。
从长安而来的援军抵达,征调义成军所有的战马和骑兵。
袁滋求见太上皇第一红人郭戎,结果却被告知大将军不见!
到了这一刻,袁滋是彻底的懵逼了。
如果换做其他人,比如太上皇李诵,比如宦官首领俱文珍,比如前平卢节度使李师古,比如在逻些城发动政变的赤苏仁谢。
且不说以他们的观察根本就不至于让他们陷入绝境,就算真的陷入了绝境,他们也绝对会不惜代价拼死一搏。
然而,掌控了义成军,掌控了郑州和滑州的是志大才疏,瞻前顾后,有贼心,没贼胆的袁滋。
于是,等郭戎派遣的羊攻部队离开之后,袁滋开始疯狂从郑州和滑州集中力量,试图凭借高墙深垒等到局势明朗了,跟随胜利者追击失败者。
然而,后面的发展更是超出了袁滋的预期,郑州、滑州,一半为朝廷掌控,一半为叛军掌控,呈现出的冰火两重天的状态。
朝廷掌控的一半在郭戎的命令之下民不聊生,叛军所掌握的一半职责更是沦为了人间地狱。
问题在于,华夏人历来安土重迁,和禁军以关中为主,河北军为燕赵为主,剑南军以蜀地为主一样,在藩镇割据之下,构成藩镇军兵员自然是以本地人为主。
袁滋为了寻求自保,将郑州城、滑州城两座城池为核心,放弃了城外的一切,而真正掌控了两州经济命脉的却是几大豪门,袁滋二话不说放弃一切,实际上放弃的是他们根本利益,而他们则是对袁滋恨之入骨。
只不过,随着兵力的集中,在郑州和滑州之内,家族的力量再强也抢不过凭借义成军掌控城池的袁滋。
所以,损失惨重的几大家,只能一边老老实实给袁滋提供钱粮,一边悄悄的开始在义成军中挖墙脚,使绊子。
事实上,义成军的士卒哪里还需要他们去使绊子。
当然,普通义成军的士卒想不太多高深的东西,也不懂什么天下大势,纯文盲之下他们甚至连才哪边来的是所谓朝廷的兵马都不知道,但是他们不是傻子。
说实话,打仗这东西如果真的打不过,战败而亡,其他人其实说不出什么,至少你用心的去努力的抵抗过。
然而自家的节度使倒好,河北叛军还没来,甚至连河北的风都没有吹来,仅仅听说了对方高达几十万的兵力,就直接被吓破了胆。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在如此这样一位节度使的带领之下,士气在整个义成军中跟笑话没有太大区别。
更重要的是义成军所辖为郑州、滑州,其兵员自然以郑州和滑州为主。
虽然他们被收入了城中,但是在城头之上看自己的家人、亲友看着自己的亲属亲卷在叛军的刀锋之下,受尽折磨,惨遭屠戮,义成军的士卒和军校自然心怀怨愤。
这些原因之下,再加上大家族的不停钻营,义成军如果能保持高昂的士气,高昂的战斗状态,绝对的战斗意志,那么才是一件怪事。
早在在郭戎抵达之前,义成军节度使袁滋在义成军内部,尤其是在驻守郑州城的义成军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威严和信任可谈。
如果不是袁滋的手中还有一支千余人上下的铁杆心腹,袁滋恐怕早就弹压不住城内的义成军了。
在叛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为了保住城池,大家还面前愿意抱团取暖。
而现在,叛军已经走了,外界威胁消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才会出现也不会出现郭戎以及几百骑兵的出现,就足以让义成军变成惊弓之鸟的状况。
而随着折牧雨直接报出郭戎的名字。
要知道长缨军的羊攻部分是在郑州停留过的,那时候长缨军精良的装备,高昂的士气,强壮的身体,严肃的军纪,毫无挑剔的作风,都给郑州的百姓和士卒留下了足够的印象。
折牧雨大大咧咧的报出郭戎的一一系列职务的最大意义在于告诉了他们来人是朝廷的人,是朝廷的大将军。
确定了对方是朝廷的兵马而不是叛军之后,自然不会有人愿意为几百块为袁滋去拼命。
事实上,郭戎本身名字不至于给整个义成军带来如此大的威胁。
反正禁军不是叛军,反正也不会灭门,最多把首恶干掉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折牧雨这小子鬼就鬼在利用了心理战的小技巧。
郭戎本身代表的是朝廷没错,但是郭戎代表的又不只是朝廷,更重要的是郭戎身上有太多太重要的职务。
平素的时候不太注意,此时此刻,对整个义成军下至普通士卒,上至节度使袁滋,听着折牧雨口中郭戎这一连串说起来好几百字的称呼感觉到了都是震惊,同时那巨大的身份差距带来的还有巨大的压迫感。
随着从折牧雨口中说出的头衔和职务越来越多,义成军士卒们的压抑感越强。
等到那段似是而非的郭戎的侍卫长出口,骤然降低之后,这些本就肆无忌惮的士卒抱怨一下么纯属正常。
等到这牢骚和叫骂声音减小,折牧雨再一次开口,这一次折牧雨的声音还是洪亮而高亢,但是语速却均匀,给人一种不可坑距的感觉。
“现在大将军就在城外,速速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大将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