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太上皇的最后一战

  大唐的米不养闲人,大唐的勋贵不会留给那些心怀叵测、狼子野心之辈,同样不会留给那些只想着混吃等死的废物。
  朝会结束之后,被冷落、打压了四五年之久,没有参与叛乱,而且没有彻底废掉的旧勋贵们被李纯留了下来。
  在这里,他们从李纯的口中获得了一个让他们无比欢欣鼓舞的情况,李纯准备以平叛的禁军新兵为主要来源,彷照长缨军的模式和标准,享受禁军的待遇,重建东宫六率。
  而他们这些自大唐开国就存在的旧勋贵,将成为东宫六率的实际统帅者和管理者。
  作为如今大唐野战兵团主力的北衙四军总人数超过十万,作为关中主要守卫力量和朝廷机动兵力的南衙十二卫人数也超过八万人。
  虽然东宫六率满打满算也不过禁军六个团的规模,人数三万人上下,根本就无法和北衙四军和南衙十二卫相提并论,但是依旧让他们激动不已。
  开国时期的辉煌,武后时期的凄凉,玄宗时期的颓废,安史之后的堕落,太上皇时期的落寞……
  历经了辉煌和豪迈,经历了沧桑和悲凉,这些从大唐开国传承至今的勋贵们这些再次掌握了兵权。
  对于他们来说,这算得苦尽甘,守得云开见月明。
  太上皇削弱、打压,但是却没有赶尽杀绝,这本身就有很浓的政治意味,但是经过了近百年的沉沦之后,不是每一个旧勋贵的家中都有人能理解这之中的深意。
  大唐以武立国,勋以武立勋,贵因武而贵。
  对武将来说,张扬、蛮横、跋扈都不是问题,但是前提是能打胜仗,面对强敌只要能战而胜之,一切都不是问题。
  而菜,才是原罪!
  如果忘记了自己的立足的根本,丢掉了自己看家的本领,那就老老实实的靠着老祖宗的遗泽,也可以活着。
  又熊又不老实,才是取死之道。
  好在不是所有的旧勋贵都忘记了自己的是武勋,也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看家本领。
  当然,更重要的是太上皇还在的时候,禁军各部,无论是郭戎、张取义等四军统帅,还是其他十二卫将军,要么是跟随太上皇的东宫潜底,要么是被太上皇提拔于微末,再要不然是郭戎一样太上皇有知遇之恩。
  这些人在本质上都可以看做是太上皇自己的嫡系,所以太上皇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禁军的忠诚。
  父亲李诵留给的他禁军强大而且忠诚,李诵留给他的禁军将领忠勇而且干练,但是,对于李纯来说,这些人终究不是他一手提拔,不可能如同李诵一样如臂指使。
  作为皇帝,和李唐曾经的皇帝太宗、高宗、武后、玄宗一样,太上皇明白,自己的儿子李纯同样更希望在禁军之外有一支百分之百属于自己的私兵。
  更重要的是,李纯需要这样一支独立在禁军之外兵马驻扎在长安,从而和禁军形成一种制衡的关系。
  至于太上皇,从某种意义上说,对太上皇敕令认可度更高的四军十二卫的新编禁军就等同于太上皇的私兵,而这也是太上皇敢于治权交给李纯的根本原因。
  当然,这种制衡的关系和信任无关。
  原本有些事情还处于扑朔迷离之中,对于深不可测的太上皇,没有人敢于贸然猜测他的想法和目的。
  然而随着太上皇主动将兵权交给李纯,并且亲自离开长安,李纯自然明白,这些还有一定能力的旧勋贵,就是父亲在禁军、朝臣之外留给自己的最宝贵财富。
  为了确保这种制衡关系的稳固,李纯在召见了旧勋贵,收下父亲遗留的礼物之后,又召集了在禁军中任职,此时此刻在长安城中的宗室子弟。
  李纯将以这部分经过了训练,经历了战事,了解禁军战术的宗室子弟为核心,重建实际上已经被废黜的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这四卫的主要兵员,同样将从参与了平叛的禁军新兵中选拔。
  就在李纯在甘露殿连续召见了旧勋贵和军中宗室子弟的同时,长安城内的平叛依旧在进行之中。
  在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禁军面前,在包括崔氏在内被夷为平地的前车之鉴之下,平叛的过程波澜不惊。
  临近黄昏,高崇文已经派人送来消息,提前被长公主府锁定的重点目标已经被全部铲除。
  随着残余旧勋贵的被接纳,有能力、有野心、有欲望威胁长安城的力量已经彻底烟消云散,现在的长安城已经彻底成为了李唐最坚固的堡垒。
  随着叛党核心力量被肃清,平叛已经进入了在整个长安城内的扫尾阶段。
  留下三千精锐驻防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之后,郑勇男麾下的近两万人的神威军也从皇城和宫城进入了长安内城之中。
  在高崇文、郑勇男等三人的指挥之下,神威军,左右金吾卫,禁军新兵组成的暂编团,被临时征召民壮组成的巡兵近十二万人马全体出动,在京兆尹、长安县、万年县所有的衙役、差役的引导之下,在长安城内进行一轮彻底的清查。
  临近子夜,整个长安城,超过三成的市坊已经完成了清查。
  时间来到第二天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龙首原上的时候,率领各路兵马,高崇文、郑勇男、李元奕三位将军一同回到了宫城之内。
  听着三人的禀报,李纯的脸上挂满了笑容,随即将目光转移到了悬挂在甘露殿中,那幅根据郭戎的记忆所描绘出的拥有六块大陆,四片巨大海洋的地图上。
  那幅地图,是自己和父亲共同的理想,也正是因为这幅地图,才让自己能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彻底铲除长安的隐患,彻底统一朝臣的思想,补齐东宫六率,补齐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也就意味着大唐驻扎在中央军将重新恢复到四军、十六卫、六率的巅峰状态。
  但是,李纯知道,这仅仅是自己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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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天的时间,长安城内的局势一波三折,初掌皇权的皇帝李纯利用吐蕃人入寇的消息,巧设陷阱,将长安城内的所有敌对、反对力量一网打尽。
  随着所有反叛势力的覆灭,除左、右金吾卫留守长安之外,北衙四军唯一留守长安的神威军也从长安出发,沿着渭水逆流而上。
  神威军的离去,禁军新兵重新归禁苑,使得长安城内成建制禁军只剩下了一万两千人的左右金吾卫。
  为了弥补长安城兵力的真空,并且做好和吐蕃人后续作战的准备,自贞元二十一年以来,李唐朝廷的第三次大规模扩军开始,除重建东宫六率,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
  除此之外,李纯发布诏令,以整个关中为基准,征募十万名新兵,同时在关中重新征召三万老卒。
  就在平定了叛乱,金锣密集的扩军备战的时候,关中的东西两端都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
  首先,李纯收到了山东方向正在和河北叛军作战郭戎变更的计划,对于郭戎的计划,李纯给与了绝对的支持。
  然而在陇南、陈仓方向,战斗却直接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突袭大散关之后,却意外的遭遇了驻守大散关的禁军拼死阻击,并且差点产生内讧。
  然而,在共同目标之下,吐蕃东境道节度使尼玛巴扎和剑南道节度使刘辟妥协之后,剩余数量超过八万的剑南、吐蕃、南诏联军迅速按照预定的计划向陈仓道的北端进发。
  大军抵达渭水之后迅速分兵:
  西线,沿渭水逆流而上,偷袭陇南秦州方向背后的大旦关,和正面的吐蕃大军联手夹击陇南方向的陇右道兵马。
  北线,渡过渭水,向陇山防线背后渗透。
  东线,沿着渭水顺流而下,直扑关中平原西部最后一个屏障,陈仓。
  大军抵达陈仓之后,尝试攻城,如果不能一战而下,则利用兵力的优势围困陈仓,然后大队兵马以最快的速度向东(陈仓、长安)、北(陇西)、西(陇南)进军,让大唐最核心的关中腹地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在刘辟和尼玛巴扎看来,就算给了唐军一天的时间,也根本来不及调集兵马,整个关中依旧如同褪去了衣衫的少女一样,反唐联军的面前毫无法抗之力。
  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第一批十万兵马的身后,还有五万南诏兵、十万剑南兵、十万吐蕃兵正在沿着蜿蜒曲折的陈仓道向着关中方向进军,最多十天不到,从大散关进入关中的反唐联军数量就将超过三十万。
  虽然反唐联军的兵力占据了绝对优势,虽然反唐联军中有半数以上是剑南道的藩镇兵,虽然因为刘辟这位大唐的封疆大吏反叛导致对方掌握了太多信息,但是关中毕竟不是他们的主场。
  利用禁军以全军覆没为代价争取的一天时间,太上皇李诵的敕令,在短时间内将整个关中、陇西、陇南的不安彻底压制了下去。
  早在吐蕃人进攻之前,陇南、陇西边军就已经根据郭戎的建议,制定了收拢百姓,坚壁清野的战略,在长达半年的准备期之内,陇西、陇南所有的百姓和军民几乎已经被收拢到了坚固的城池、堡垒、边堡之中。
  而随着太上皇守土有责,寸土不让之言,和郭戎早期制定的完美的结合,更是将每一座城池后退之路彻底堵死。
  与此同时,同样是利用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随太上皇驻防陈仓的羽林军所有的侦察营和轻骑兵已经布满了整个关中西部。
  虽然没有和入寇的反唐联军进行大面积的交手,但是却牢牢的的监视了他们的一举一动。
  拿下大散关之后,对方旁若无人大踏步向陈仓进军的消息在第一时间被传回了陈仓。
  刘辟和尼玛巴扎看到了时不时在周围出没的羽林军侦察兵,但是对于这些出现的侦察兵,两人做出了同样的反应不以为意。
  通过刘辟以及剑南叛军获得的消息,整个关中平原的西部,其实也只有驻防陈仓的两万羽林军。
  扼守了大散关东北的陈仓虽然坚固,羽林军虽然精锐,但是面对人数上的巨大差距,对方也只能死守,而不敢出城。
  简单的商议之后,在大散关险些爆发冲突的刘辟和尼玛巴扎却在此时达成了一致。
  他们认为,此时出现在他们周围的骑兵,其目的不过是分散他们注意力、搅乱他们思路、影响他们的行军速度,从而为李唐的朝廷调集兵马争取时间。
  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之下,两人绝对不理会这些出现在他们大军周围的唐军骑兵,而是下令所有兵马大踏步进军,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渭水之畔。
  然而,刘辟和尼玛巴扎失算了。
  在或许反唐联军突袭大散关开始,羽林军的参谋团迅速忙碌了起来,并且根据现有的情况,模拟出了对方可能的禁军路线,并开始拟定各种情况下的应对措施。
  在确定了对方开始加速向北进军之后,两份截然不同的预设方案,被出任羽林军参谋长的裴植交到了大将军张取义的手中。
  第一种方案,以陈仓城为中心,在陈仓西北的十里的千河、陈仓以北五里的周原,陈仓以南的潘王设置三座营地抱城死守,彻底封死对方东进长安的路线。
  以裴植的保守估计,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仅仅要靠羽林军至少可以坚守二十天,足够李纯将长安的局势收拢完毕。
  第二种方案,羽林军集中所有的驮马和提前收集的船只,沿着渭水朔流而上,趁着对方轻敌冒进,立足未稳之机给对方以迎头痛击。
  如果能够战而胜之,可以为关中、陇南、陇西乃至整个关陇防线至少争取五到十天的时间,坏处同样明显,如果失败,失去了守军的情况下,关中将门户洞开。
  举棋不定之下,张取义只得将两种方案拿到了太上皇的面前。
  听完了裴植的讲解,李诵惨白脸上挂满了笑容,张开嘴巴,用一种沙哑的如同砂纸一般的声音轻轻的询问。
  “裴植,我问你,你觉得主动出击有几成胜算?”
  “六成!”
  听到裴植的话语,李诵点了点头,看向了守护了自己整整六年的张嘉轩。
  “嘉轩,我知道你那里有存货,还有多少?”
  听到存货,张嘉轩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用一种无法言喻的哀愁看向了太上皇。
  此时的太上皇已经骨瘦如柴,整个人苍白得如同纸张一般,眼眶深深的凹陷了进去,饶是躺在床榻之上也气若游丝。
  “陛下……”
  看着表情极度复杂的张嘉轩,李诵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裴植和张取义。
  “裴植,如果朕御驾亲征,能提高你的胜算么?”
  “能!”
  “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