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细节决定成败
在没有对天骄城进行细致的调查，只凭一个不知真假的地址便孤身前往，这与长孙一直以来小心谨慎的行事风格颇不相符。
「如果那时没有偶遇封天笑师兄，或许那一趟就要无功而返了……」
「应该说当时偶遇封天笑师兄，也是你为我提前布下的局吧。」
长孙看向刘伯温，刘伯温只是微笑品茶并不做回应。
长孙这句话并非问句，而是几乎肯定。
没有得到刘伯温的回应，长孙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接着说道：「有了封天笑做向导，我顺利找到范元涛的老宅，而后更是「幸运」的找到范元涛的笔记。」
刘伯温出声打断道：「范元涛的笔记我之前确实不知，你能找到他的笔记的确是运气……」
「那本笔记差点让我满盘皆输……」
长孙点点头，范元涛的笔记中透露出了很多信息，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在黑暗中为他指明道路的那个「他」。
「不过很遗憾，范元涛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并没有在日记中指明「他」的身份。」
长孙接过刘伯温的话说道。
但这时长孙又有一丝好奇，于是开口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当时的计划是让封天笑做向导，指引我找到范元涛的老宅，而后在「机缘巧合」下发现黑衣人的踪迹？」
「那个黑衣人是李新明？」
刘伯温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
长孙继续问道：「如果日记最后点明了「他」的身份，你又该如何继续你的局？让封天笑杀我灭口？」
刘伯温笑着看向长孙，那副模样不像在看自己棋局中的棋子，反倒像是看着与自己对弈的棋手。
「长孙，你要明白，与人对弈和与自己手谈最大的差别就是每一枚棋子都有着诸多变数。哪怕是最高明的棋手也有「算有遗计」的时刻，更何况棋盘何其有限，天下何其之大……作为布局者算不尽天下变数，能抓住「大势」便足矣。」
刘伯温的这番话信息很多，长孙并不能完全领悟，但能理解大意。
以长孙的性格，就算日记中点明了「他」的身份，长孙也一定会前往天赐秘境一探究竟，之后发生的一切也定还在他的布局之中。
这便是刘伯温所谓的「大势」。
刘伯温接着问道：「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是梦境结束后云学知和武大奎告知你后？」
长孙在与刘伯温讨论时尽力保持内心的冷静，但当刘伯温提到云学知和武大奎时，他眼中还是难以抑制的产生了一丝悲伤。
「梦境结束后……武院长和云院长便已濒临神念寂灭……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信息……」
长孙沉默片刻后，收起难过，恢复冷静。
「从秘境逃脱后，我复盘整个局，发现我还是有所疏忽……」
「既然我们都认定当时1号矿事件范元涛还有帮凶，那当时这个帮凶很有可能就在1号矿之内。而我却疏忽查探案发当时1号矿的人员登记……」
「直到我想起范元涛日记中反复提到的「他」乃是学院的工作组成员，二人初次见面正是学院下派工作组的时机……」
「于是我反复翻阅了那些年学院下派的工作组名单，而巧合的是1号矿当时发生事故时也有学院的工作组抵达……紧接着我对其中可疑的人一一进行排查……」
「有收获么？」
刘伯温丝毫不慌，反而轻声问道。
长孙摇摇头，「不仅没有收获，还令我走到了分岔路口，调查一度进行不下去。」
刘伯温对此似乎并不奇怪。
「但当我从师资处那里找到1号矿事故发生时学校教师的出差名单……我发现了你，并且你也去了炽焰城……」
「我当时十分诧异，当场拿出来了我之前找到的1号矿人员登记名单，发现其中并没有你……」
「不过很巧的是，当时向我提供师资处出差名单的教师和办理你出差申请的，正是同一人。他清楚的记得你当时也是去了1号矿……」
「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我花费了一些功夫，但好在最后有了结果。」
「原来你当时正是随工作组前往的1号矿……与此同时，我也弄明白了为何每次工作组名单中都没有你……」
不知长孙是说累了，还是接下来的话太过重要。长孙竟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而这时，刘伯温竟直接接过话，自己说出了原因。
「因为我跟随工作组，干的便是梳理检查报告的文案工作，其中一项工作便是人员登记……」
「所以你每次都能从名单中将自己剔除，从而令自己成为一个透明人！」
长孙顺着茶水的热气，将惊叹一吐为快。
从这些推理可以看出来，刘伯温所做的这些，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刘伯温眼神中透露着对长孙缜密思维和细致调查能力的高度认可。
而长孙则对刘伯温至此都能保持镇静，甚至在关键时刻还会直接「主动承认」而感到惊讶。
刘伯温身体向后靠上座椅靠背，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但，仅是这些依旧不能证明我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长孙点点头，自己刚才所说的这些只能证明两件事。
第一、范元涛日记中的那个「他」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刘伯温。
第二、刘伯温在1号矿事件中很可能是范元涛的帮凶。
但以上两点，刘伯温都只是有嫌疑。
1号矿事件的关键是那件遗族灵器，灵物空间。而这件灵物空间的复杂程度哪怕是武院长都望尘莫及，更别提只是一名藏经阁长老的刘伯温了。.
长孙站起身，走到刘伯温桌前，从其右手边的一摞书中抽出那本《九州通史》，缓缓翻开。
「唐皇朝历，耀宗二十二年，皇室举行秋狩时发生内乱（具体不详），唐王爷因内乱时处置不当、护驾不力被责罚。事后，唐王爷以镇南王名义到访南域……但明眼人都知道唐王爷这是被流放南域，成为了唐皇朝在南域的人质……长公主在秋狩后也遁入空门，深居曲安寺不出世……」
长孙将翻开的《九州通史》摆到刘伯温面前，这页记载的正是唐皇朝历史上的那场「秋狩之乱」。
「世人都不知当时秋狩之乱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唐王爷走了，长公主隐世了，就连国师都没了踪影……但我想博学的刘长老应该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吧……」
长孙陈述的这些正是他在梦境中经历的那场秋狩局的部分后续。
而此时的刘伯温神情中才第一次出现一丝凝重。
「你是如何怀疑上我的？青龙告知你的？」
长孙摇摇头，开口道：「青龙前辈也不知你的身份。他只告诉我，若想布梦境将武院长和云院长困住，那此人必然和武院长二人有交集，而第三梦我进入的就是此人的身体……」
紧接着长孙忽然说起了一段不相关的话。
「说起来，我和刘长老您能够相识还是唐孝义的功劳……」
「孝义曾跟我说过，唐王爷时常会去藏经阁与刘长老您手谈，您也成了孝义阵法上的启蒙导师。」
「唐语嫣也曾跟我说过，当年唐王爷流放到南域，一路上并无侍卫，与他们结伴同行的只有武院长二人和……」
「刘长老您！」
当长孙说到这里，刘伯温不仅没有了之前的凝重，眼神中反而有了一丝释然。
他没想到长孙竟然能将这么多线索汇总在一起，从而怀疑到自己身上，其中有些甚至只是当时人的几句无心之语竟然都被长孙记了下来。
然而让他更想不到的是，长孙的推理还没有完。
「这些都是我在进你房间时的怀疑，直到刚才我才清楚的肯定你就是那个幕后凶手！」
「哦？」
「在第三梦中我进入了你的身体，虽然你删除了你自己的意志，但你身体的某些习惯还在。比如……」
「你左右手皆可书写。如刚才那般，你书写认真时，我向你递茶，你会很自然将笔交到左手，换左手书写而文章不断……」
正是刚才那一刻让长孙确定了刘伯温就是第三梦中的「他」。
在第三梦中，长孙也曾经历过那一刻。
当时他与云学知等人推理唐怀安案，书写案情时一旁服侍的陈天递上一杯茶。
长孙那时做出的反应正与刘伯温一模一样。
如今看来，并不是长孙成了双撇子，而是长孙「继承」了刘伯温身体的某些本能。
长孙这番见微知著的推理，不得不说是精彩，就连刘伯温这样精明的布局老手都忍不住拍案称绝。
「布局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竟然败在了这些细枝末节上……」
刘伯温自嘲着摇摇头。
「在我的家乡，称这为……」
「细节决定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