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而且洪雅自个家是不大,卫生间也是公用,但五口人也有两个够大的卧室,一间客厅,外加个凑合的厨房。
除了厨房外,每一间面积都不小,十多个平方至少。
不单如此,家家户户在外头还有个板子搭起来的杂物间,自行车啥的都能放。
学校的公用场地还是挺宽敞的,地皮不值钱,这其实也扩展了人的生活空间。
一平均,自个家的人均居住实用面积超过十个平方妥妥的。
其他拖家带口的老师们家里也差不多这样的情况,略有差异而已。
三代住一块人多就多上间当卧室,刚结婚不久、家里人少的就少那么一间,反正都不挤。
还有自己那些家在县城的同学,貌似也差不多,有些自家有老宅的,面积更是大的很!
如今住大学宿舍,一屋八个人,这人均居住面积都能有个近3平方:宿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不用做饭烧菜,相同面积之下,住得比家庭过日子舒坦。
“不到两平方,要是有个四、五口人,也就小小一间。
雪姨,这怎么住人呀,想想都有些吓人!”
她已经去宫雪父母家玩过一趟,老人们对自己非常好,真当自家子侄看待。
那房子是套房,但大小和自己家也差不多,不挤,都还有个卧室空着,两个女儿有空回来时可以住,所以她之前还以为沪上人的家大概都这样差不多的情况。
江庆不知道,这是因为宫雪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知名的艺术工作者,所以能有这样的住房待遇,一般职工可享受不到。
大部分人家
和鸽子笼差不多!
对于江庆的惊奇,宫雪带着点无奈的语气道:“有什么办法,都是给逼出来的呗,有地方住总比睡大街强。
八个平方一小间,住三代六、七口人的都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床、地板、搭阁楼,只要人塞得下就成。
沪上有句老话很有意思,叫‘不怕家里天火烧,就怕路上摔一跤!’,
出门在外脸面最要紧,衣服一定要光鲜,至于家里么
哼哼,彼此彼此!”
这下,除了开车的永强,其他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仔细一想,还真是哦!
街上沪上人的穿着还真是不错,就算款式不能瞎来,那就从料子上入手,反正能引领潮流。
这边宫雪又道:“这很多外地人觉得咱们沪上人不大讲人情,你相叔叔以前就这么说过。
这也是给逼出来的,没办法。
亲戚朋友到了沪上,本地人很少请他们到家里做客,更不用说住到自己家去,看着不近人情。
出门在外,住亲朋好友家是第一选择,住旅馆招待所的少,除非是公差能报销,不住白不住。
小庆,沪上人这个坏习惯其实非不为也,是不能也,没办法呀!”
说得文绉绉,江庆能听懂,文言文她学得不错。
“慈禧太后还没挂的时候沪上就开始住房紧张,到现在还是这样,结果这不请朋友到家里玩都成沪上人的习惯了,除非家里很宽敞。
我看这习惯就算以后房子宽敞了还会这样,人的习惯很顽固,更别说这都快成风俗。”
宫雪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件事,又道:“在沪上你看一个人,从穿着上看可能可以大致区分其有没有钱,但真正看得出来的是这个人的家。
甚至不用进他家,只要知道他住哪,你就能清楚这人的家底。
如果学校里有人问你老不住学校,星期天住哪去了。
你一说宛平路的小区,所有人都会高看你一眼!
下次有空带你去看滑稽戏‘七十二家房客’,看完就知道沪上的房子历来有多紧张。
就是那个滑稽戏说的是解放前的事,实际上这会知青一窝蜂回城,都是些解放前后生的年轻人,就我这年纪的。
等单位分房?
猴年马月都没指望,更别说没安排工作的知青更多。
到年纪了总要谈婚论嫁,没房子怎么办?
大房间隔成两间,再搭阁楼、睡地铺,走廊、厨房、储藏室通通改成房间。
搭违章也行,实在没办法的,晚上用块布帘子拦住床,这也算一间,遮眼不遮声。”
听到这,江庆睁大眼,憋出句:“要是没相叔叔在,毕业后打死我也不留在沪上!”
没房子,留个毛呀。
这时之前一直没说话的朱玲道:“年初我从报纸上看到京城的人均居住面积是4.8不到点,阿雪,沪上的能有多少?”
“我姐比较关心这个,去年的不知道,前年似乎是4.3,现在应该更少。”
如今知青们潮涌一样回城,新建住宅数量和这相比又少得可怜,这个平均数和两年前相比绝对更少!
但就算是4.8、4.3,一家三口说白了也就一间房,不宽裕!
而且
相伟荣笑了笑,道:“任何平均数都是在耍流氓,报告里骗鬼的。
最能体现实际情况的,得中位数才行。”
平均4.3,那说明大部分沪上人家压根没这宽裕。
人均两平方以下的才算住房困难户,那2.2、2.5的呢?
就算有个三平方,江庆都很难想象,如果是自己一家五口人只有15平方的房子,怎么过日子!
至于相伟荣说的那个“中位数统计”,不好意思,别说这年月没人这么搞,几十年后也很少有人提。
这时宫雪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有工作的沪上人总不会露宿街头了,集体宿舍还是有的,比解放前好得多。
公房租金也便宜,书上不是说28年那会,鲁迅两口子租住在石库门景云里,那房子就值5万块大洋!
鲁迅每月薪水300块大洋,根本买不起,据说也是拼租几间。
那时候沪上的吃喝花费其实都还行,不是超贵,就是不到10平的小房间,租金就要10到15块大洋。
一个技术工人每月工资三、四十块,一家三口过日子只能租这样的小房子。
现在这么小的公房租金几毛、一块,至少住得起,轮不轮得到租另说。
对了玲子,你在京城住科学院的单间宿舍,峨眉厂那边对房子怎么说的?”
“还是单间,可能有个十几个平方。我无所谓的,有个住的地方就好。”
朱玲语气缓缓,很好听。
“这个你可要敲定了,别给骗过去,结果住集体宿舍”
宫雪“吧啦吧啦”一堆。
房子,城市人心中的痛!
这会相伟荣想到些事,过个两三年沪上为了缓解住房紧张,开始搞住房改革,报纸上都登过很多次。
84年规定不论楼层,每平米售价最低360块,职工购买付款不得少于三分之一,其余部分由国家和单位补贴。
除了私人之间原有私宅的转让、购买,华夏老百姓想买新造的房子,这才是真正的起点。至于之前,就算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
今晚的酒吧早早就基本满座,但靠近乐队位置相邻的两张小桌上一直放着“预定”的牌子。
刚才进来时,吕少寅只是同门卫提了一句,众人就被领到这两桌,连门票钱都没付。
市外事办就能管着这边呢,少寅这家伙在吃过饭后打过电话,自然有人会通知这边留座。
大客户,大洋豪,得招待好了!
这一幕也引起了酒吧内众人的好奇:之前所有客人都是外宾,大部分黄毛,就一桌貌似是东洋鬼子。
最好的位置都预留快三小时,新来的这八个人够牛!
是够牛,黄毛蓝眼睛们基本上都在喝大绿瓶子的啤酒,而相对来说,东洋鬼子们桌子上的酒瓶子,倒是比西洋毛子桌上的多点。
别以为洋毛子都有钱,这间酒吧的消费其实比大部分美国酒吧里的消费都高,缺钱的洋毛子也舍不得呀。
要了点酒水饮料和小吃,根本就不看价格,相伟荣选了瓶甜白,这个也适合女士们。
这会也快到夜宵时间,正好略微吃点、喝点。
聊天,听音乐,爵士大头,还有美国乡村音乐,有几个西洋男女毛子即兴起舞。
听着听着,朱玲对宫雪道:“还会跳吗?”
“当然,忘不了,倒是你不会忘了吧?”
朱玲笑了起来,“我可是舞蹈演员出身,你刚当文艺兵那会,这跳舞还是我教你的呢。”
“来一段?”宫雪道。
朱玲看了眼相伟荣几个,宫雪拉了他一下,“别看了,估计除了少寅这家伙会一点,没一个会跳的。”
吕少寅一听这话,吓得立刻双手合十,眼神可怜巴巴,一副“两位姐姐放过我,千万别喊我跳舞”的可怜相。
下午刚被荣哥提醒,国伟私下还训了他一顿,他是决心今后打死不跳舞,从此退出舞林了!
吕少寅装可怜,这边相伟荣倒是眼睛一瞪,故意的。
“我不会跳舞?忠字舞全公社头把交椅,公社演出队咱可是挑大梁的,智取威虎山,三张八仙桌一个空翻就下来
要不是当初喜欢开车,当兵那会就早给挖去峨眉厂当演员了。”
朱玲听得一愣一愣的,宫雪倒是没说他吹牛,因为据她所知,这都是事实。
但是
“知道你厉害,峨眉厂求着你都不去,不过这配爵士乐行不行?要不让玲子陪你挑两段?
咱玲子可是专业的哦!”
朱玲70年就考入京城的通讯兵文工团,担任了几年的舞蹈演员,后来才去医药研究所,宫雪也是在那时候认识她的。
算了,相伟荣承认失败,学一学少寅那家伙,双手合十主动投降。
宫雪一看这反应,也就不穷追猛打,拉起朱玲到了当舞池的一小段空地,个高的朱玲跳男步,这就翩翩起舞。
两人专业的舞步,绝佳的身材,都不需要用语言去赞美形容的容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原本在跳的几对欧美客人一看这情形,很快就停下脚步,也退到一边当起了观众。
没法比呀,还是欣赏的好。
一曲终了,整个酒吧的人都在鼓掌!
这下宫雪同朱玲都不好意思再跳,下场回到座位。
在永强和李树星这两个凶神恶煞加冰冷壮汉的威慑下,连个胆大、想来邀约两位女士跳一曲的洋毛子傻大胆都没出现。
西洋的不敢,东洋的更不敢,虽然之前看得眼睛都直了!
老听爵士也会疲劳,叫过服务员,要了张小纸条。
写上两首喜欢的俄罗斯民歌,再夹上张20美元,这下耳朵能调剂一下。
直到终曲《一路平安》响起,一伙人才走出酒吧。
先到家里拿换洗衣物,再去衡山宾馆,睡下时早已是后半夜。
男人洗刷速度快,早就在宾馆房间的大床上睡下了,这边宫雪和朱玲都才洗刷完毕。
就一个浴室就是如此不方便,挨个来,两个当阿姨的,还都是让江庆先去洗漱。
两人睡一张大床,今天过得精彩,朱玲靠在靠枕上都还有些睡不着。
“有点不好意思,害得你小别胜新婚都不行。”
“要死了你”
略微打闹一下,宫雪这才道:“对了,我让少寅给你去搞过几天去蓉城机票了,火车太慢,卧铺那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多少钱?”
“这个你别管,我们亲姐妹,不说这个。”
“不行,亲姐妹也得明算账。”朱玲不答应。
“再说吧。对了,到那边人生地不熟,我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拉开一侧的床头柜,里头有个信封。
“我说大姐,你给我钱干嘛?”
“又不是钱,外汇券,你到那边还要不要买东西了?
什么都要票,听他说蓉城出门没自行车不行,你一到那,怎么买?
电影厂没那么好心的,还会给你配辆自行车。
这个去友谊商店,什么都能买”
外汇券还是钱,朱玲不收。
“谁说送你的,你长得有那么好看吗,还想我倒贴?
换给你的,明天给我人民币,一比一”
吵吵闹闹,这两位一直耗到半夜一点多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