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回 妹夫还不知道我吗

  周彧眸色沉沉,抿唇不言。
  李履端故意轻叹:“啧,真是笑靥如花呀,我看着都心动……”
  周彧抬手,将手中的马鞭重重地拍在他胸口。
  李履端闷哼了一声,接住马鞭埋怨:“你能不能轻点,我招谁惹谁了?”
  话音未落,周彧已然大跨步朝着茶馆而去。
  李履端顿时伸长了脖子,这一下有好戏看了。
  “孟大人好兴致。”
  周彧上前,淡声开口。
  “小王爷。”孟子期抬眸见他,起身恭敬地行礼,不卑不亢。
  即使周彧有通身威严,他也并不如旁人般惧怕。
  他自问做人做事无愧,自然无所畏惧。
  赵嫤也起身福了福,不曾言语,一双盈澈的杏眸含着笑意,在周彧面上转了转。
  “孟大人点了茶?”周彧垂眸,扫了一眼桌上情形。
  “才与赵姑娘分着吃了一盏。”孟子期回道:“小王爷若是得空,下官再点一盏……”
  “我自己来。”周彧撩袍坐下,抬手取用具。
  孟子期微微皱眉,但也不好回绝,便也坐下了。
  赵嫤托腮,闲散地瞧着周彧的动作。
  周彧点茶,动作挥洒间浑然天成,比之孟子期似乎还要更娴熟一些,但也是大同小异,并无太大的差别。
  直至最后,周彧提起茶笔时,赵嫤眸中才起了几分兴致。
  周彧只点了一盏茶,茶笔落在雪白的茶沫上,轻轻勾勒。
  不过片刻间,一幅稚童垂钓图便跃然于茶沫之上。
  “早闻小王爷点茶一绝。”孟子期由衷赞道:“果然名不虚传。”
  能在茶沫上作画,那是顶尖的技艺了。
  周彧不曾言语,换了另一支更细的茶笔,在茶沫上提了两句诗,而后将茶盏搁在了赵嫤跟前。
  “尝一尝。”他嗓音清冽,漆黑的眸子注视着赵嫤,语气耐人寻味:“我点的茶,解渴。”
  “多谢妹夫了。”赵嫤轻笑着谢过。
  孟子期瞧着二人的神色,疑惑道:“二位从前便认得?”
  “不认得。”
  “有些交情。”
  两人齐齐开口,“不认得”是赵嫤说的。
  周彧再次看了她一眼。
  孟子期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赵嫤杏眸轻转,解释道:“原先不认得,如今不是我妹夫吗?便认得了。”
  桌下,她抬脚轻轻勾住了周彧的腿,含笑望着他,眼波流转。
  周彧握得骨节发白的手慢慢松开:“不错,是后来才有的交情。
  我来提醒二位一句,孤男寡女在此,多有不妥。”
  “有什么不妥?妹夫还不知道我吗?”赵嫤弯眸笑了一声,脚在他腿上来回轻蹭:“我是顶恪守本分的人了。”
  “我与赵姑娘并无越矩之处。”孟子期垂眸开口,手无意识的搓了搓衣角。
  “二位都是有分寸之人。”周彧微微俯身,握住赵嫤的脚攥了攥才松开,站起身:“告辞。”
  他说罢,转身去了。
  “赵姑娘,咱们也过去吧?”孟子期开口相邀。
  “孟大人先去吧。”赵嫤含笑望着他:“与我一道过去,只恐污了孟大人的名声。”
  “你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孟子期望着她,眸底神色复杂:“我知姑娘并非他们所言那般,我也不惧他们说。”
  “孟大人高估我了。”赵嫤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我就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
  孟大人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该考虑考虑自家长辈。”
  她这样的人,本不该与人同行。
  孟子期固执地道:“从前我人云亦云,已经酿成大错,万不会再因此中伤姑娘。”
  “那我先走吧。”赵嫤起身,团扇在他肩上拍了拍:“你等会儿过去。”
  团扇带起轻风,淡淡的奶桃香气扑鼻而来,孟子期坐在那处,怔忡了许久。
  直至随从上前来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晋阳王府今儿个包下了整个会仙酒楼。
  门口的欢门彩楼上,装点着红绸大花,大红灯笼高高悬着,来客络绎不绝,专事带路的小厮、婢女穿梭不停,看着一派喜气洋洋。
  赵嫤由一个婢女带着,去到了蒋王氏的下手。
  “你那么早就出门了,怎么才来?”蒋王氏侧目看她:“又去何处厮混了?”
  “婆母管的,未免太宽。”赵嫤转眸四处瞧着,口中漫不经心的回。
  原本还算心平气和的蒋王氏,叫她一句话堵得火冒三丈:“你今儿个最好老实些,别给我找事儿。”
  赵嫤不曾理会她,而是朝着不远处笑了。
  叶若羚在她娘身侧,远远地朝着赵嫤招手:“阿嫤,坐我这儿来。”
  她母亲叶潘氏也含笑,朝赵嫤点头。
  “搬过去。”赵嫤吩咐。
  聆风俯身端起她的小几。
  “赵嫤!”蒋王氏咬牙切齿:“老实在这儿坐着!”
  赵嫤充耳不闻,理都不理她,径直去了叶若羚那处。
  边上钱太保的夫人钱刘氏瞧见了,故意问蒋王氏:“儿媳妇怎么不与你坐一道?”
  这钱刘氏本想将女儿嫁给蒋怀赋,与蒋王氏做个亲家的。
  蒋家无意也就罢了,转头却娶了臭名昭著的赵嫤,这不是打他们钱家的脸吗?
  两家的怨算是结下了。
  每逢宴会,但凡有机会,钱刘氏都要讥讽蒋王氏几句。
  “她遇见故交好友了。”蒋王氏勉强解释了一句。
  她心里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谁不想要名门贵女做儿媳妇啊?谁想要赵嫤进门?
  还不是为了银子吗?
  钱家的女儿,有钱家做后盾,就算嫁过来,谁又敢打她嫁妆的主意?
  赵嫤就不同了。
  赵嫤的继母是她小姑子,小姑爷几乎不管赵嫤的死活,他们两家是一条心的。
  只是成亲也这么久了,还是什么也没得到,她不免焦急。
  她也不想儿子在这件亲事上耽搁太久,尽快拿了赵嫤的东西将她踹了,还能再娶一房高门贵女。
  当初就不曾估量到赵嫤有这么大的本事。
  钱刘氏嗤笑了一声,不曾再言语。
  “阿嫤近来可好?蒋家待你如何?”叶潘氏面色柔和,眸中带着慈爱与怜惜,将赵嫤望着。
  “一切尚好,叫姨母挂心了。”赵嫤难得有发自心底的笑意。
  叶潘氏的笑,总叫她记起记忆深处,娘亲看她的神情,叫她觉得温暖。
  “应当的,之前,是姨母没能照顾好你。”叶潘氏有些愧疚:“不过还好,都过去了。
  若是蒋家待你不好,便和离吧,你能养活自己,不必委曲求全。”
  她看蒋王氏瞧着赵嫤的眼神,便知那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且辅国公府又是蒋晴柔的娘家,她本是不同意赵嫤嫁过去的,奈何赵嫤坚持。
  这孩子,也不知思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