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冰墙（2）

  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带着标准军用头盔的人头。
  是刚刚齐阳派出去探路的战士，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剩余二十人至今没有看见踪影。
  但也可以预料到凶多吉少。
  “陆焱，”
  齐阳突然出声道，声音抖的不成样子，不知道是对陆焱还是对他自己说着：
  “是我害死他们的吧？”
  明明知道危险还把人派出去，饶是齐阳，也不能承受因为他的命令致使二十几名战友死去的压力。
  陆焱沉默了一下，理智占了上风，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临战的指挥官绝对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这是大忌。”
  齐阳转过头来，十分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来。陆焱这才发现他面色苍白，看着有些虚弱。
  一旦陷入自我怀疑，就会变得投鼠忌器，观察力锐减从而错失很多机会，会导致后面造成更加重大的失误。
  并且说起来虽然有些冷漠，但是在陆焱看来，齐阳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没有人探路，会致使大部队直接撞上危险，到时候伤亡更大。
  末世死去的人很多，但仍旧有人不愿意变得冷漠，将每一条生命都看的无比之重。
  齐阳跟秦镇真的很像，能接受牺牲，却不愿意释怀。
  只不过……
  陆焱看了看面前这堵墙，苦笑一声，这样的情况有没有人探路结果都一样。
  不同于林弯弯，沐棠看着面前这堵墙心里却没什么害怕，反而将里面冻着的每一段残肢都看的异常仔细。
  没一会儿她就发现这里面冻着的不止有人，还有丧尸。
  “这是高阶丧尸做的吧？”沐棠恍然大悟道。
  陆焱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她：
  “怎么说？”
  他也看到了里面丧尸的残肢碎片，这才不确定到底是高级丧尸，还是一个心理扭曲的高阶异能者。
  这样的幸存者他之前就见到一个，末世以后他和女儿一起困在了自己的五金店里。
  陆焱寻找工具时拉开门就看见一地的黑褐色血迹。
  原本只是以为有人感染了造成的又一场悲剧，没想到在店铺后面的房间发现了个活人。
  当时他正把一勺已经变质发臭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食物，递到一具女童尸体面前，癫狂道：
  “快吃，快吃呀！！我都舍不得吃，特意留给你的！你怎么又不听爸爸的话？！！”
  那具尸体其实没有腐烂，反而是做了简单的风干处理。
  只不过尸体的头被套上了一个铁桶，四肢全都被钢线洞穿连接，配上她身上那条满是灰褐色血迹的裙子，看起来活像一个大型人偶。
  只不过这具“人偶”的腿已经断了，风干的皮肤被撕裂开来，露出里面同样风干的肉，和黄褐色的断骨。
  那个男人举了一会儿勺子没有得到回应，开始不耐烦了。
  他癫狂的摇动着面前的尸体，大吼道：
  “我在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听话呀！！”
  风干的尸体不堪他的重力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头上套着的铁桶“哐哐”作响。
  男人却视而不见，突然拽上了连接在女儿尸体上的钢绳，念念有词道：
  “你动啊，快动啊！！”
  “咔嚓”一声脆响，尸体的手也被折断了！
  那人呆住了，一把抓起断掉的手臂，拿到手中喃喃自语着：
  “怎么断了，怎么断了……”
  说着，突然痛哭流涕了起来：
  “囡囡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轻轻的……”
  然而这“温情时刻”还没过了两秒，他又恢复那癫狂的样子，使劲扯着手里的钢绳：
  “动起来啊，你怎么不动？！”
  只是简单风干的尸体，哪有精心炮制的玩偶那样的灵巧性，根本不可能如他所愿动起来。
  陆焱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道：
  “她已经死了。”
  而且看这死像，可不是正常饿死的。
  陆焱话音刚落，那个人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猛的转过头，看向陆焱，浑浊的眼睛透过那散乱邋遢的发隙间，射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凶光：
  “你胡说什么，我女儿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
  下一秒又猛的摇了摇头，疯了一般的抱着头哭叫道：
  “死了，死了，我女儿真的死了，是我亲手杀的，我杀的！！”
  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哀鸣，啼哭一般的断断续续道：
  “没有粮食了，她还要哭……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把外面的丧尸引过来怎么办？！”
  “我本来就不想养她，烦死了，烦死了！！因为她，我才只能窝在这个小城市里！！不然我早就出去了！！”
  “为什么她还不死，留在这个店里，最后一点吃的她还要假惺惺的跟我说‘爸爸，你吃，我不饿’！！跟她那个虚伪的妈一样！！”
  “好想杀了她……我想杀了她！！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拿着梳子过来，让我给她梳头！一举一动都那么讨人厌！！”
  陆焱视线落在风干女童尸体的头上，虽然有铁桶扣着头，但是能看见桶下方还是垂下的两根辫子。
  纵使头发掉了许多，却依旧完好的扎着两个精致的辫子，不难看出梳头发的人其实很用心。
  那个疯子突然冲到陆焱面前，布满红血丝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陆焱，恶臭潮湿的口气喷洒出来：
  “所以我把她杀了，哈哈哈，你说我做的对不对？我忍了那么久，终于弄死她了。她死之前还在叫呢！”
  “她说，‘爸爸，你别打囡囡了，囡囡疼……’嘿嘿嘿，她不知道，我听到她哭喊这句话的时候，只想砸烂她的头！”
  说着，他突然一脚踢开了套在女童尸体上的铁桶，炫耀般的说着：
  “给你看看我的杰作！”
  只见女童的头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往下凹出一个深深的大坑，因为套着铁桶没有风干，密密麻麻的蛆虫爬在里面，令人作呕。
  男人突然又怪叫一声，跪倒在尸体面前，颤抖着去摸她头上那个巨大的缺口，有蛆顺着爬到他的手上也全然不在意，只满脸心疼的道：
  “囡囡，怎么了，怎么头上破这么大个口子，这是谁打的？！别哭，别哭……爸爸抱抱，别害怕……”
  “呜呜呜，囡囡，别把爸爸丢在这里，我一个人，好安静啊，外面那些怪物晚上不停的撞门，你别哭，爸爸保护你……”
  这人是彻底疯了。
  陆焱都能想象得到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尽心养育女儿，心里却对这个幼小的孩子怀有怨怼，随着时间的流逝，怨气也越来越深重。
  最后因为末世爆发，日益减少的食物，门外游荡的丧尸，害怕哭闹的女儿，通通化作了巨大的压力，让这个人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是真心爱这个女儿的，同样也对这个女儿怀有满心的恨意。
  杀了女儿以后又因为愧疚，不愿意相信自己做下的恶。
  到最后才完好的保存住女儿的尸体，却用铁桶套住了她的头，以此来逃避内心的罪恶感。
  安静到极致的房间和女儿的尸体彻底把他逼疯了，才有了他如今癫狂的模样。
  陆焱本来想拿完东西就走的，结果这个男人到最后突然恢复了神志，跪在地上求陆焱杀了他。
  陆焱好心提醒道：
  “你可以自裁。”
  他满脸涕泪横流，不住的摇头，他没有自杀的勇气，在杀死女儿之后，他拿着刀无数次尝试，最后都没办法下手。
  陆焱冷笑一声：
  “你已经饱尝了杀人的痛苦和愧疚的折磨，难道现在还要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和你一样去受这些痛苦和折磨的煎熬吗？”
  那人呆了呆，但也只是稍微松了手，随后又猛的扑上来，一个又一个的磕头：
  “求求你，求求你……”
  地上很快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血印子，他额头上的血顺着留下来，又滴进了衣领。
  人一直都是自私的，如果能逃出烈狱的话，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焱最后还是扣下了扳机，看着那人抱着女儿的尸体，笑的一脸安详的解脱。
  他面无表情的收起枪，拉下卷帘门离开。
  这样的人，陆焱之后遇到的不少，只能说这场灾难让不少人暴露了本性，也让不少人崩溃，更让不少人性格扭曲。
  因此他才不能肯定这到底是高阶异能者，还是高阶丧尸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