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得神符
罗彬在地板上睡到后半夜,胃里翻江倒海一直折腾了半宿,昏沉着脑袋也没心思理会那奇怪的梦境。
陈建峰的状态要好很多,睡了一夜酒就散了。他洗漱整理完就出门上班去了,临走嘱咐罗彬再多休息会,如果想明白以后干点什么,他可以无偿提供一套办公室。就是当年罗彬陪他买的,在金桥大厦1801,目前正闲置着。记得当时因为开发商的合同问题,他还帮着打过市长热线,最后开发商免费送了个车位。
陈建峰走了以后,罗彬独自在沙发上躺了会,想睡却睡不着了。脑袋倒是不怎么疼,只是胃里难受手脚也没什么力气。
他站起身,来到窗边的茶台自顾自的泡起了茶,寄望着茶水冲走酒后的难受。这茶一喝就到了中午,人才算清爽起来。
他拿着手机,把银行的三十万欠款和两个网贷都给还了,卡里只剩下了十六万。想着是该回老家把客叔那五万也给还上,于是起身关了空调地暖,又给陈建峰打了个电话,这才出门下楼。
他开车先回南都新苑,洗澡换了身衣服,又在街上随便巴拉了两口吃的,便开车往老家去了。罗彬的老家离省城宁市也就二百多公里路,但因为从镇里回村的山路不好走,全程也得三个多小时。
车子开得很稳一路无话,转眼下了高速便到了临山镇。罗彬在镇子上转了转,趁银行还没下班,取了一万现金放在身上备用。又凭着自己这几年耳濡目染的白酒常识,给父亲挑了两瓶价格实惠且口感尚佳的浓香白酒。
他知道父亲是爱酒的。自从母亲过世,罗彬又在外地上学工作,这些年的孤独岁月里,也只有酒能常伴他左右,给他些许慰籍。只是去年父亲察觉到罗彬经济上出了状况,在塞给罗彬几张从几千到五万不等的定期存单以后,便强忍着把酒给戒了。
罗彬提着酒走在街上又买了些熟食,一路寻思着还有什么是父亲需要买的。其实给父亲买东西是很难的,太贵的他不会要,太差的自己又不愿意给他用。如果被他知道这笔钱是借的,手里的两瓶酒估计都会被他摔了,因为在他的认识里,欠债还清之前又哪里还有资格贪图个人享乐呢。
正自纠结的走着。在镇医院的门口,罗彬又遇上了去年那个卖他符纸的老头,当时号称是九阳山来的。
去年那会罗彬正陷在被投资公司卡裆的境地百般无助,就冲着老头说这观音符纸能让他事业平顺财源广进,于是为了图个彩头就花了五百块钱求了一张。后来更别说事与愿违,就连符纸本身都在前两天滑进马桶被尿给滋了。
罗彬现下没了心结,想起这些事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装没看见似的从那老头身前走过。
那老头正双手笼在袖子里,坐在道沿上微眯着眼养神。许是怕凉,就在屁股底下垫了个简易的帆布袋。见罗彬从他身前走过,他咧开嘴,露出不剩的几颗牙叫道:“哎,小兄弟!去年的符纸你怕是給丢了吧?怎么的,不再来一张?”
罗彬一听就来了脾气也不朝前走了,回转身几步来到那老头近前,歪着头故作凶相地看着他说道“怎么的?生意不好,就可我一个人骗那?”
那老头也不恼,咧嘴嘿嘿地笑着,那露出的光杆门牙黑油油的。咂巴下嘴问道:“看你这面相,最近怕是近水了吧?”
罗彬猛的一怔,自己投江这事可没跟人提过,这老头难不成真的能掐会算?
看罗彬这一脸惊疑,这老头却不再说话笼了笼袖口,身子往后一倒,靠着身后的墙壁闭上了眼睛。
罗彬再怎么问他也不理,只是轻抬眼皮说道:“一千一张,不求神符就别耽误我做生意。”
罗彬想起了昨晚的怪梦,也想探个究竟,咬咬牙抽出一千块钱递了过去。这老头顿时眼光发亮,立马坐直了身子双手把钱接了,沾了口水一张张数过。然后笑盈盈的扒开几层衣领把钱塞进了内里的口袋。
他站起身拎起地上的帆布袋,从里面翻出一张崭新的符纸递给罗彬。嘱咐道:“和去年一样,切记贴身带着。”说完挎上包准备走了。
罗彬立马站起身一把拉住他问道:“不是吧,你就这么走了?我还有事问呢,还得请你帮我化解化解。”
老头狐疑的看着他问道:“化解什么?我可没说我会算命,就卖你张符纸而已。这冬天日短夜长,等太阳一落山天就黑了,我还着急找落脚的地呢。”说着甩开罗彬的手便走。
罗彬感觉整个心态都崩了,难不成又被他骗了?赶忙追上要他退钱,那老头一听也显出几分急色,连忙说道:“钱自然是不会退的,要不然我等你这半额不是,我是说你要再这么拉扯,我可就躺地上不起来了。”
见罗彬厌恶地松了手,他又故作高深地说道:“看你心诚,临别我倒是可以送你两句「龟缩一隅半载余,昼伏夜出神魄离。临水江边垂头卧,符咒傍身闯困局。」”
直到那老头走远,罗彬才从那几句话里回过神来。这几句说的浅显明白,都是罗彬最近的亲身经历。这老头怎么就跟亲眼见过似的?想到最后那句他又慎之又慎的把那张符纸揣进了怀里。
……
……
罗彬回到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村口这套三层洋房已经建了七八年了。当初父亲眼见罗彬已经参加工作,不再需要家里负担,便觉着是时候重建房子,来年结婚的时候也好体面些。
父亲做人做事从来都是果敢的,他就这么七拼八凑,独自操持着把新房给建了。想到父亲才把建房子的钱还了,手头也好不容易攒下些积蓄,却又全掏给自己拿去填了坑,不免又唏嘘起来。
他把车停在门口,四处寻摸发现房门紧闭,又到往常藏钥匙的地方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摸到。拍了拍手,掸了掸灰,拿起手机给父亲打了电话。
罗父还在山上打理橘园,为来年做着准备。知道儿子回来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又忍不住责备儿子工作要紧。昨天冬至,罗彬母亲的坟头他都已经去过了,如果罗彬单纯为这事耽误工作,罗父便觉得有些不值。
罗彬看天色渐黑,便嘱咐他几句让父亲下山慢些不必心急,自己会在车里等他,挨不着冻。
打完电话,罗彬想到昨天冬至没能回来祭奠,今天既然已经到了,便决定趁父亲回家之前,去给母亲上坟。
母亲是在罗彬十三岁时没的,那时候还没有公墓和火葬,按村里习俗短命的都得安葬在村尾。
罗彬怕天黑透了,便不再停留,驱车绕过两道弯,在一座名叫「东风殿」山前停下。
回身望望身后的村子,已经看不见了。他裹了裹外套,搓了搓手,沿着小路上山,在一座孤坟前跪了下来。
他把这一年的经历和自己的窝囊蹉跎,倒豆子般的都一一说了。
越说心里越是自责,脑海里对母亲的思念,对父亲的愧疚和对自己的悔恨一股脑的涌上来,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额头钻出来,头痛欲裂,表情扭曲,龇牙咧嘴的就要喊出声来。
就在这时眼前的坟墓“啪”的一声爆裂声响,一道银色电光直射罗彬额前,罗彬顿时失去控制般的仰起了头,一条电弧正联接着罗彬额头和坟墓爆裂开的孔洞里。
孔洞里慢慢悬浮出一块核桃大小的石头,如果此时有人看到,定也分不清是罗彬在放电激斗那石头,还是那石头电射他的脑门,只听得这电光嗡嗡作响,四下里噼啪有声。
罗彬的额头和那悬浮的石头,好似两相呼应,只见那石头慢慢的悬浮靠近,直至没入罗彬的脑门消失不见。此时的电弧也已经消散无踪,四周归于寂静,而罗彬的身体失去牵制,绵软的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