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钦佩
甘衡说道:“贵国只需作震慑即可,老夫会亲自去与陈幸之谈判,如若谈不拢,到时就得劳烦贵国大军下场帮助我晋国平叛了。”
这个回答陆沉并不满意,震慑是怎么个震慑法?是在晋国国土外震慑,还是入晋国国境,到陈阀的地盘震慑?
下场平叛就更是模糊不清了,是只帮助晋国军队将陈阀打得拱手求饶,还是要将陈阀彻底诛灭?
要知道陈阀也不是吃素的,将陈幸之打服容易,可若想要将陈阀消灭,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伤亡。
如果甘衡的意思是要将陈阀消灭,抑或还要趁机横扫东晋所有门阀世家,那大齐将要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仅获得孟良丘那等一隅之地,便要使齐军深陷东晋这等战争泥潭中,未免得不偿失。
“甘老丞相能不能再说得具体一些?此次我大齐出兵相助,到时是仅仅平定陈阀叛乱局势便点到即止,还是要助你们的皇帝横扫晋国诸门阀势力?”陆沉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如果是后者的话,请恕我大齐无能为力,就算有这个能力,区区孟良丘,这份价码也太薄了些,我朝陛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甘衡淡笑道:“陆院长误会了,老夫绝无此等奢求妄想,只要贵国军队能帮助我晋国解眼下之危即可,至于横扫世家门阀,说句不怕陆院长生气的话,就算贵国主动提出帮忙,我晋国也不敢用啊,届时若贵国生出歹心,趁机想要吞并晋国,我晋国岂不危矣。”
陆沉一笑道:“甘老丞相,你想太多了,届时您与陈幸之谈不拢,需要我大齐军队相助,我齐军一入贵国土地,若真有吞并贵国之心,贵国一样危矣。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若甘老丞相能够与陈幸之谈拢,便不会让我大齐军队入境,若非怕我齐军趁机夺取你晋国,老丞相怕是压根就不会给陈幸之谈判的机会,不知在下猜的可对?”
甘衡面无颜色道:“陆院长猜的一点都没错,不过不是老夫不信任贵国,实在是放异国军队入境,祸患无穷,所以诚如陆院长所猜想,老夫也不想给陈幸之谈判的机会,可没法子,请贵国军队诛灭陈阀,乃是下下策,老夫也只能给陈幸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倘若陈幸之固执,意欲破釜沉舟,老夫无奈之下,也只能使这下下策了。”
陆沉饶有兴趣道:“在下能否斗胆一问,甘老丞相准备与陈幸之谈些什么?”
甘衡也不隐瞒,直率道:“老夫不灭他陈阀,可不是心慈手软,陈阀想要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就必须放弃已有的地盘,削减兵力,从此由朝廷节制,再也无反叛的能力。”
“那陈幸之刚刚打败联军,气势正盛,怕是已然觉得晋国帝位唾手可得,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甘老丞相想要让他放弃地盘,从此受制于朝廷,岂非痴心妄想。”陆沉苦笑,说道:“在下说话直,还望甘老丞相莫要见怪,依在下之见,老丞相还是干脆一点,直接与陈阀开战吧,在下可以向老丞相保证,我齐军入晋国境内,绝对谨守规矩,不会做出背弃信约、趁火打劫之事。”
承诺未必可信。
尤其这承诺还是出自陆沉的口中。
甘衡何等人物,通过与陆沉这几次打交道,岂能看不出陆沉心思缜密、狡猾如狐狸一般?
所以无论陆沉说得多么天花乱坠,甘衡始终心中存有防范。
其实他也不想使这下下策,向异国借兵,而且还是借来在本土作战,这可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之事,因为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可他毕竟非常人,而是那个曾挂三国帅印险些将强楚亡国的纵横家甘衡!
他早就想过,若要改变目前晋国的困局,唯有异国介入不可!
而当他决定求助齐国出兵的时候,便已然将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都想到了,同时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在那间幽静的暗阁中,他便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盘算好了,包括逼反陈阀,甚至朝廷联军征讨失利,亦在他的预料之中。
总而言之,一切都在甘衡的算计之中,他自信即便是下策,亦能运用的炉火纯青,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也正因为有这等自信,他才敢铤而走险,向异国借兵。
“话虽如此,但只要有一线希望,老夫还是希望能和平解决问题,再度开战,势必生灵涂炭,遭殃的只会是晋国的百姓。”老相心系黎民,叹道:“说句陆院长可能不信的话,老夫忌惮贵国军队入境不错,可更让老夫顾忌的,却是我国百姓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如果这场战争与百姓毫不相干,老夫绝不会给陈阀和谈的机会。”
陆沉肃然起敬,拱手道:“晋国有甘老丞相,当真是宇文皇氏之幸,黎民百姓之福!”
甘衡忽的又咳嗽两声,将捂嘴的那只手悄然放到桌子底下,黯然说道:“老啦,但求能发挥所剩不多之余热,照亮晋国这片浑浊山河。”
“老夫这么说,不是想说老夫有多么伟大,实在是对我朝陛下心怀愧疚,承蒙陛下知遇之恩,老夫从一介纵横家士子,跃居一国之丞相,本该将陛下的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就算不能让晋国成为天底下首屈一指的顶尖强国,怎么也得使国内河清海晏,政通人和。”
“可过去十几年了,晋国仍旧内忧外患,老夫自诩也算是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可到底是能力有限,希望能在人生的终尾,再替陛下尽份心力吧。”
这话明显是有感而发,不像是虚情假意之言,陆沉也不禁为这老相感慨起来,说道:“老夫从未对谁心服口服过,即便是我朝陛下英明神武,在下也是敬畏多过钦佩,但对甘老丞相,却是由衷佩服,请受在下一拜。”
说罢站起身对甘衡躬身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