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武库老黄

  “二十贯!”
  两个老军目瞪口呆,做梦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贵的酒水?更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家伙居然如此豪阔!
  深深嗅了一口,两个老军差点流出口水来……战场上的厮杀汉,哪个不喜欢这杯中物?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一人喝了一口连呼过瘾,然后那两鬓斑白的老军赶紧把酒收了起来,说要和另外几个伙伴晚上一起分享。
  独臂老军咂了咂舌头上缭绕的热辣和香醇,捏着胡须笑道:“宋都头这好酒可比银子香得多,呵呵……走,我带你们去挑些最好的刀枪,你们有没有弓手?好弓箭虽然不多了,但凑一凑还能弄个二三十把出来……”
  宋文大喜,拱手谢道:“要是真能找些好器械给我那些小兄弟,这美酒我再给老哥哥们送上十坛过来……”
  独臂老军大惊失色……“你,你可真有钱!”
  一串钥匙被独臂老军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来,然后两个老家伙带着宋文二人往一座结实的仓库走去。两臂齐全的老军接过钥匙先把那有些生锈落灰的铜锁擦了擦,然后废了些力气才打开了锁头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一股浓浓的发霉油脂味道扑面而来,一排排木架上摆放着一柄柄裹着油纸的手刀和大环刀。还有一捆捆枪头,墙角是与枪头分开的枪柄木棍。
  独臂老军环视一圈咂咂嘴……“可惜了,这里天气太干燥了、枪柄看起来还好,其实里面都干裂了。被人用重兵器一砸就得断碎掉……你要是想带些枪头回去,最好更换些合用的好木棍。”
  另外一个老军喜滋滋的捧着酒囊,突然瞥了宋文和安春腰上的马刀一眼……“咦?你们俩后生这是哪里来的刀?这不是大宋的官造手刀,倒有些像是西北鞑子的马刀!”
  宋文点点头:“这是我让寨子里铁匠特意打造的马刀,厚背窄刃、带的弧度大一些,在马上劈砍最是合适。”
  独臂老军打量了一下,不屑的摇摇头……“大宋缺马,这玩意儿看起来花里胡哨的,步战拿着就是糟蹋性命……”
  安春闻言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可咱不足五十人就是用着这种马刀和圆盾杀败了一百多贼人!”
  老军撇撇嘴:“听说过,那算是啥贼人?那就是一伙流民!宰了几个领头悍勇的、剩下的是不是就一哄而散或者跪地求饶了?实话实说,你们收拢了一百多人却只斩首了二十多……老头子我才高看你们一眼,说明你们没有干杀良冒功的龌龊事。要是你们遇到真正战山为王或者一路杀出来的真正悍匪,一群少年拿着这马刀步战就是糟蹋自家性命了!”
  安春很是不服气,撇了撇嘴道:“这几年造反的几处地方,听说都是派了禁军去平乱,你们厢军现在怕是连贼人都不敢打呢!”
  旁边的老头子怒道:“招流民入厢军是朝廷出的馊主意,咱们是世世代代从军的军户!和他们怎么比?小娃娃,敢不敢和咱练练手,让咱看看你这小土兵乡勇有多大成色?”
  宋文突然心里一动,拱手道:“我寨子里都是这些年收留的苦孩子,枪棒教头和教骑术的鞑子都有,就是没有经历过战阵的真正老军头!几位老前辈,既然晚辈带着自己的小兄弟们当了乡兵都头,将来保不齐还得剿匪甚至是帮朝廷出力……老前辈能不能帮咱们一把,把战阵经验传授传授?报酬好说,咱当初在汴梁做生意赚来些银钱,不缺银子!”
  两鬓斑白的老军是个心思简单的,闻言开心道:“那你可问对人了,这偌大的桃山县怕是只有咱黄头儿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要不是他……咱老哥几个怕是早就被那些贼人害了,连当初的指挥大人都夸赞、要是能入禁军去西北厮杀,黄头儿怕是早就积功升个都头或者提辖了……”
  “许三狗!不许胡说八道。”
  宋文好奇的问道:“黄老前辈在哪里上过战阵?”
  老黄看了看宋文苦笑了一下:“当初押送一批粮草去凤翔路给西军,结果路上遇到西夏党项贼兵入境劫掠,咱们一共五百厢军,硬是护着车队走了七十多里!五百人死得就剩下一百多了……好容易铁峰山堡寨的那个钤辖带人出来接应护送咱们进堡寨里躲避,结果晚上又是上千党项狗贼们来围攻,倒霉催的……”
  “后来呢?”
  “后来那钤辖也杀红了眼,把咱们这些厢军全部编入禁军里面上寨墙上厮杀!整整守了七日啊……三百禁军死了二百多,咱们出发时的五百厢军最后就活下来六十!”
  旁边的两鬓斑白的许三狗许老头儿叹息一声……“俺家也是世代军户,哥哥当时还是那押粮队的什长呢!黄老哥比俺大三岁,比俺哥哥小五岁……当时是眼睁睁看着俺哥哥被党项狗一箭射穿了肚子,那些党项狗的箭头上都淬着金汁毒药、俺哥哥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干脆抱着一个党项狗一起从寨墙上滚到了下面的火油里面……烧死了!”
  旁边的安春听得毛骨悚然,这……这才是战场!这才是真正的杀人屠场……剿灭一伙流民匪徒,打一些山贼野匪和这个一比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啊!
  宋文满脸严肃,带着安春恭恭敬敬的重新躬身施礼……“原来是保家卫国跟异族鞑子真正见过生死的老前辈!小的宋文给二位老前辈施礼了……”
  宋文这么一来,老黄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拱手回礼道:“宋都头这是做什么?客气了客气了、咱们就是一些贼配军厮杀汉而已,刺着字且低人一等呢!”
  一句话提醒了宋文,抬头一看、两位老厢军军户的额角之上都有着略微模糊的刺青,宋文知道这刺青如今在大宋可不止是厢军有,那些刺配流放的贼人罪犯也都有!好男不当兵这句话就是在这个年代流传下去的……
  你不把士兵当人看,士兵又怎么会为你拼死血战?这是天大的陋习,不但让厢军这些士兵一辈子感觉和罪犯一样低人一等,也把有心报效国家的人拒之门外!
  自此军中无忠义……
  宋文摇摇头……“卫国效力为百姓遮风挡雨,岂是几个刺字就能抹杀的?忠义就是忠义,任谁也抹杀不得!安春……”
  “哥哥!”
  “以后给武库的几位老前辈备好一份儿钱粮,每年都不许落下,还有十坛火烧春!”
  “是,哥哥!”
  两个老军户一脸的不好意思,连连推脱……宋文笑道:“二位不必客气,咱们的银子都是以前从汴梁那些有钱人和权贵手里赚来的,原本我就接济了不少江湖好汉和军中留下的遗孤,这些钱粮就算是那些权贵欠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