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谢回顺势请她吃饭，她没拒绝。
两人就近找了个商场，周末在外就餐的人不少。
谈书想吃的店要排队。
看着排队的人群,她皱了下眉,让谢回换了家餐厅。
“下午准备做什么？”谢回打开话茬。
谈书一怔,“等会吗？”
谢回点头。
谈书想了想，“回家……睡觉。”
闻言，谢回笑了下,“困了？”
“也没有。”谈书只是没地方去。
她不和朋友约着逛街时,大多时候都是在家看书看剧或睡觉。
谢回了然，忽而问：“要不要看场电影？”
“……”
谈书一顿，抬起眼看他。
谢回没有任何闪躲,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对上她探究的目光。
“……最近有什么上映的电影吗？”谈书看了他少顷,出生询问。
谢回掏出手机点开电影购票软件，然后将手机推到她面前。
“你看看有没有想看的。”
谈书低头,看他和自己同款的手机,平静的内心再次泛起波澜。
她抿了抿唇，看着上面的电影推荐,随手指了一部。
“就这个吧。”
谢回垂眸一看,抬了抬眸：“确定？”
谈书没再看，端起一侧的杯子抿了口水，含糊说：“确定。”
谢回：“好。”
买好票,两人点的菜上桌。
可能是早上吃多了，谈书这会一点也不饿。
她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谢回看了眼她动筷的几道菜,心里有了猜测。
吃过饭,两人去楼上的电影院。
谈书跟谢回说了声要去洗手间。
谢回稍顿,“要我陪你到门口吗？”
“……”
谈书错愕，懵了瞬间摇头：“不用。”
她脸色涨红，“我认识路。”
谢回笑了下，“好，要不要喝点什么？”
刚吃过饭，谈书一点也不饿。
她想了想，“要瓶纯净水。”
等谈书从洗手间出来时，谢回已经买好纯净水，也取好票了。
他就站在洗手间不远处等她。
谈书眼睛一亮，有种很奇妙的欣喜感。
她正要往他那边走，先看到了不认识的两个女生朝他走近，与他交谈。
谈书脚步一滞，停在了原地。
她正思索自己要不要再往前走时，谢回有所感应地朝她看了过来。在她怔楞之际，他抬脚朝她靠近。
冷杉气息袭来。
谈书猛地回神。
谢回好笑看她，“站这做什么？”
谈书抬起眸看他，“我……”
“什么？”谢回问。
谈书眼睫轻颤，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闻言，谢回也不再多问。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谈书心不在焉的，低头看手机，时不时抬眸看谢回一眼。
倏地，一侧传来一对情侣的交谈声。
“亲爱的，我想要那个。”
“那个不是要去楼下答题才能有？”男生回答，“你有点为难我。”
“试试嘛。”女生撒娇，“待会看完电影就去怎么样？”
“……”
两人的交谈声不断入耳。
正当谈书好奇他们在说什么时，谢回忽然出声问她，“楼下有比赛？”
谈书抬眸：“不知道。”
他们俩都是直接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
谢回“嗯”了声，没再继续下去。
两人安静了会，谢回盯着她笑了下，“你怎么都不问。”
“问什么？”谈书诧异。
谢回看她是真没放在心上的模样，摇了摇头：“没什么。”
谈书：“……”
她无言，小声嘀咕：“说话说一半的人，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谢回忍俊不禁，挑了挑眉，“这么严重？”
“对。”
谈书最烦说话说一半的人。
谢回了然似的点点头，“那我下回改正。”
“……”谈书抿成，轻轻地“哦”了声。
没一会，到两人检票时间。
进去电影厅后，谈书才懵逼地意识到，她好像选了部儿童片电影。
“我选的是动画片吗？”她回头看谢回。
谢回点头。
谈书：“……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周围都是小孩和小孩家长，他们两个大人在这儿，显得格格不入。
“提醒什么？”谢回笑问。
谈书：“这都是小孩……我们俩有点突兀吧。”
“不突兀。”谢回道：“也有家长。”
谈书：“那人家是陪着小孩来看的。”
“嗯？”谢回抬眼，嗓音含笑，透露着一股揶揄，“我也是陪着小孩来看的。”
“……”
喧闹，却又昏暗的电影厅，因为谢回的这句话，让本就容易在黑暗中滋生的暧昧在无限期的蔓延。
谈书借着大屏幕的光去看旁边的人。
他依旧没有闪躲，就任由她打量，探究。
好半晌，谈书才慌乱地憋出一句：“你别说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谢回：“误会？”
他拉着谈书坐下，幽幽叹了口气，“我以为我表现够明显了，奈何有人不开窍。”
谈书眼睫一颤，嘴唇动了动，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谢回盯着她看了须臾，倒也没直接逼问。
没一会，大屏幕开始播放动画片。
谈书走神看着，好一会，她才做好心理准备扭头去看旁边的人。她一侧头，恰好钻进谢回的眼瞳里。
从始至终，他都没看这部儿童片电影。他的目光，一直都在谈书身上。他在等谈书的答案。
无声对视半晌，谈书问了声：“刚刚那两个女生，是找你要联系方式的吗？”
谢回错愕，没想她会问这个。
他“嗯”了声，“我没给。”
“哦。”
谈书点头，又问了句：“你是真打算回国了吗？”
谢回哭笑不得，“是。”
谈书又“哦”了声。
她抿了下唇，将视线转回到动画片上，含糊不清地问：“你喜欢我？”
谢回：“是。”
他目光紧锁在谈书身上，“还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
谈书怔了下，整个人像是被喜悦笼罩，脑子好像停下了思考转动，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要问什么。
好一会，她憋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谢回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还不止一次。
但他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可能是两人重逢那天，她看自己的眼神奇怪。也可能是在酒吧碰面那天，在许信提起他们俩一起参加过元旦晚会时，他脑海里有了个模糊的记忆。
当然，也可能是别的。
谢回一时找不到答案。
他只觉得，这个小学妹有点儿特别，特别到每回看见他，都故作镇定。
直到上回酒店健身房维修，他跑到公园遇上她。
他才敏锐地察觉到些许不同的东西。
谢回是个从不欺骗自己的人，也从不会抗拒一些陡然涌现的东西。那天之后，无论健身房维不维修，他都习惯性地往公园跑。
虽然，在公园里偶遇谈书的几率并不怎么大，但他却依旧乐此不疲。
但你要问他为什么会选择谈书，他确确实实在当下给不出答案。
谢回好半晌没说话。
谈书不得不转头看向他，“没有答案吗？”
谢回点了下头。
谈书了然，没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的话题到此结束。
谢回没问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谈书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继续聊下去。
将动画片看完，两人在小孩诧异的注视下，淡定离场。
下去时，谢回没按去负二楼的电梯，反倒是到了一楼。
谈书下意识问了句：“你要去一楼买东西？”
谢回看她，“忘了？”
没等谈书想起，他道：“一楼不是有什么答题比赛，我们去看看。”
“……”
一楼确实有活动比赛。
两人到了才知道，是一家玩偶店新开业，在做答题pk，题目是随机的，答对二十道题的人能拥有一个限量款玩偶。
谢回看了眼，侧眸问她，“喜欢哪个？”
每个限量款的玩偶出的题目难度是不同的。
谈书看谢回自信满满的模样，直接指了最难的，“那个。”
谢回含笑瞥她一眼，“好。”
谢回去报名，然后答题。
谈书在下面看他，看他穿着黑裤T恤站在台上，眉眼清朗，唇角上扬的模样。恍惚中有种回到了高中那年，他们入校不久后，学校开了新生入学大会。
当时，谢回和傅云珩两人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给他们这群刚迈入高中阶段的小新生做演讲。
那天的太阳很大，很刺眼。
可为了看台上的两位学长，没人舍得眨眼，没人舍得挪开目光。谈书也一样。
她到现在，还记得谢回当时在台上说的一句话。
谢回是文科生。
他是个有着浪漫因子的文科生。
他当时引用《2001：漫游宇宙》里的一句话，告诉所有略带生涩面孔，和所有对未知带有恐惧和不安的学弟学妹们，告诉他们——每一个在地球上活过的人，在这个宇宙上都有一颗对应的星星在闪烁。
你要永远闪闪发光。
无论当下的你是自信的，茫然的，还是无措的。你都要坚信，有一颗星星始终落在你头顶，为你照亮前路。
前路的所有荆棘，都会被铲平，被星星融化。
……
耳侧有掌声响起时，谈书回了神。
谢回垂眸看向她，接过主持人给的玩偶朝她走来，然后递给她。
谈书微怔，轻声道：“谢谢。”
两人去负二楼。
去的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
直到上了车，谢回才侧眸看她，“刚刚在想什么？”
谈书微顿，抿了下唇看向他，“你还记得，你高三的时候，做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的事吗？”
谢回一怔，看她的眼神有了讶然，“记得。”
谈书“嗯”了声，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你当时说了句和宇宙相关的话，送给新生学弟学妹，你有印象吗？”
谢回：“有。”
他看谈书，“你还记得？”
谈书点头。
远处有车辆驶出，有光打在他们这边。
在刺目的亮光下，谢回看到谈书的嘴唇上下翕动着。
少顷，他耳朵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一般。
他错愕地看着谈书，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谈书刚刚说——谢回，我其实喜欢过你很多年。
可惜的是，这句喜欢，也间隔了很多年才告诉你。
两人四目相对。
谈书被他灼灼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紧张地抿了下唇，“你是……不相信吗？”
“不是。”谢回嗓子忽然有些低哑，“之前怎么没说。”
谈书：“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也怕说出来不合适。”
她顿了顿，“但现在我想告诉你，因为我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表白这件事，阔别多年，她还是想将它完成。
谈书是个喜欢在自己人生里，给自己每一个计划，都画上完美句号的人。
谢回神色微敛，想说点什么，被谈书打断了。
她看向他，“我知道你喜欢宇宙，所以我高中的时候，看了很多和宇宙相关的书。”她顿了顿，“你出国的时候，我安慰过自己，分别并不可怕。我想，我们终有一天，还是会再见的。”
即便不见，等他们湮灭后，也会变成空气，有交汇。
那段难熬的岁月，谈书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听她说起这个，谢回沉默了许久。
说完，谈书也没再搭腔。
她看谢回，“你送我回去吧。”
她报上地址。
谢回应声。
一路无话。
车厢内静悄悄的，两人都一致沉默。
车停下时，谈书才回神。
她正要和谢回道别，他忽然喊住她，“谈书。”
谈书侧眸。
谢回直直望着她，眼神坦荡，情绪直白，“很抱歉，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他顿了顿，“不知道有没有你听过宇宙是人类最终极浪漫这句话。”他看着谈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看看这个浪漫的宇宙。”
甚至，我想将自己所拥有的宇宙送给你。
谈书和他对视许久，不违背自己心意地说出了一句话。
“那你，送我一个收音机吧。”
布劳恩·考克斯教授在《宇宙的奇迹》曾说过——收音机里沙沙作响的静电噪音，有1％在物理学家听来是优美的音乐，因为这是大爆炸中被拉伸的光。这个声音就是宇宙起源时，第一束光奏响的乐章。
谈书相信，他看过这本书。也知道她说想要收音机的意思。
这辈子，她想再纵容自己一次。和他一起，听一听第一束光的乐章。
闻言，谢回笑了。
他嗓音缱绻地答应：“好。”
翌日，谈书不仅收到了谢回送给她的古老收音机。
除此之外，还有他曾看过，圈出来的和宇宙相关的，他喜欢的句子。
两人在一起很久后，谈书得空将他看过的书全部看完。
在最后一本的最后一页，她看到他留给自己的话。
他问她——愿不愿意让他陪她，去看一次日出。
谈书轻笑，在书桌上抽出笔，一笔一划写下答案。
——谢学长，我们已经看过很多次日出了。下回去看……去看海吧。
她刚写下答案，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谈书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谢回。
两人视线交汇。
少顷，他抬脚朝她走近。她书本还没来得及合上，谢回一低头便看到了她的回答。
他怔了下，笑着说：“这是承诺？”
谈书觑他。
谢回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含笑说：“怎么不说话。”
谈书：“因为我不知道你下一句话是不是有坑。”
她已经不止一次被谢回骗了。
谢回哑然失笑，捏了捏她的脸，“没有。”
谈书才不相信他。
缄默片刻，谢回忽然问：“小学妹。”
谈书抬眼。
谢回不知从哪变出一枚戒指，望着她说：“我今天有个问题想问你。”
谈书眼睫一颤。
谢回低语，“你想不想成为我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
谈书无言，懂了他意思。
她嘴唇翕动，故意说：“你有什么可以让我继承的？”
谢回：“全部。”
他将她的手放于胸口，低低道：“包括我。”
谈书慢吞吞地“哦”了声，“我考虑考虑吧。”
谢回也不急于今天就要个肯定的答案，爽快道：“行，你慢慢考虑。”
听到这个答案，谈书无声地翘了下唇。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在自己面前半蹲下的人，忽而觉得所有的遗憾都被他弥补了。
她再一次问自己。
喜欢上谢回后悔吗？
答案一如往常——不悔。
她从没后悔过遇见他，然后不可自拔爱上他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