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 江晓璃客死异乡?(二更)

  今日早朝上没什么事情,结束地早。
  皇帝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早膳刚搁上,热乎着。厚厚一叠奏章之上,是一道通体黑色的册子,夹着点心的手顿了顿,皇帝摆摆手让人退下了,才翻开那册子,半晌,没说话。
  也没吃早膳。
  御书房里只剩下皇帝和常公公,他将那黑色册子递给常公公,问,“说看看……你怎么想。”
  常公公在对方表情里已经知道并非什么好事,双手接过,打开,一目十行着看完,不过瞬息之间,却是良久无声喟叹,“也是个……命苦的。”
  本来也是金枝玉叶,差点儿就成了皇室郡王正妃,如今……年纪轻轻消香玉陨,尸身埋骨他乡。令人无限唏嘘。
  皇帝却似乎并不如此觉得。
  这件事结案仓促,有他的原因,甚至,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皇室脸面重要,所以必须有人要站出来顶罪,江家便是最好的人选……脸面他要,但真相……他亦需要。
  流放之路本就险峻,死在半道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按照时间来算,队伍出去不过两三日的光景,这姑娘就……死了?
  意外?
  蒙谁呢?
  皇帝嗤笑一声,斜了眼睨常公公,“命苦……只是命苦么?”
  常公公似乎被吓了一跳,调扬地很高,声音却压得很低,“陛下……陛下难道是说,有人……不能吧?江家都没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有谁耿耿于怀地连一个落难千金都不放过?”
  皇帝支着下颌,随手接过常公公双手递过来的册子,意味不明地勾着嘴角,“只说是暴毙,可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暴毙?就像你说的,便是耿耿于怀,为何只针对一个落难千金呢?”
  常公公矮了身子,摇了摇头,眉头却舒展开了,“老奴是不懂这些个弯弯绕的东西……老奴只需要伺候好陛下就成。陛下……先用早膳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气氛被打破,皇帝掀了眼皮瞅瞅常公公,半晌,没好气地笑,“你呀!就是懒!……去吧,把顾辞给朕叫来……朕还是得让他去查查。”
  “好嘞。”常公公憨憨地笑,像个弥勒佛似的,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行礼,“陛下,早膳……”
  皇帝没什么耐心,摆摆手,催促道,“知道了!快去!”
  常公公这才笑眯眯地出了御书房。出了御书房之后,他才缓缓直起有些佝偻的脊背,拂尘换了个方向,眯着的眼缓缓睁开,看着天空无云,晴空万里。
  身旁小太监凑上来,一脸讨好,“师父,您要去哪里?小的跑一趟就好。”
  “不必。”常公公的声音里,半分笑意都不见,和平日里看起来不大一样,“这件事……还是得咱家……亲自跑一趟。”
  同样的消息传到郡王府。
  顾言卿有些意外,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兴许没那么简单。但这两日他睡地实在少了些,今早精神有些不济,整个人犯懒不想动弹,更不想去考虑这种不相干事情背后可能存在的弯弯绕绕。
  于是他随口嗯了句,让人退下了。
  ……
  泽记后院,有三间厢房。
  正中一间,朝南,是宫泽自己的。他平日里并不住在这里,宫少主在帝都自然有他更富贵的宅邸,此处只是他临时小憩的。
  朝东一间,是掌柜住的。
  最后一间,之前并没有人住,一直空着。
  时欢走到门口,背着手站了一会儿,才吩咐片羽,“去敲门吧。”
  话音落,门从里面被打开,站在里面的姑娘,蒙着面纱,带着斗笠,站在光线黯淡的屋子里,瞧不见容色,只看得到身形纤细,扶着门框的手肌肤白皙细腻,应该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
  却有一道伤口,贯穿整个手背,还未痊愈的疤痕宛若丑陋的树根盘踞其上……
  那姑娘察觉到时欢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疏地一颤,往身后藏了去,像是藏起心中永不结痂的伤口。
  “被打的?”彼时分开的时候还没有的,看来,即便只是这几日光景,人也受了一番罪了。
  背在身后的指尖摩挲了下,面纱之下的眸色微黯,半晌才道,“无妨……已死之人,不过是贱命一条。”
  说着,低了头,错开了身子,让出了当门的道路,“大小姐……请进吧。”
  窗户关着,长久无人居住的屋子里,有股若有似无的霉味,前阵子下过雨之后的潮气还在。昏暗的光线里,姑娘居住的痕迹几乎没有,只在桌子上摆了一套茶具,其他的一概没有,甚至,一些家具之上落着均匀的灰。
  片羽微微蹙眉,用帕子将一旁落了灰的椅子擦了,才让时欢坐了。又用茶水将茶杯都洗过一遍,又去前头拎了刚烧好的热水泡了茶,才在时欢身后伺候着。
  带着面纱的姑娘全程静静看着,一直到此刻,才伸手缓缓摘了面纱,露出面纱之下,虚弱憔悴却依旧难掩丽色的容颜——江晓璃。
  江姑娘和之前还是有很大变化的,整个人精气神完全不同了,眼底除了憔悴,所剩无几的便是隐藏地并不好地恨意和痛楚。
  时欢握着茶杯没有喝,指尖轻轻敲着茶杯杯壁,抬了眼看她,“之前的事情,同你说了。这两日的事情,想必你也问地差不多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眼底带着几分一如既往的漠色,除此之外,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就是这样的“一如既往”,才令人动容。
  从江家事发、到踏上流放之路、再到假死,这段并不漫长的时间里,看了太多太多异样的目光,鄙夷的、嫌弃的,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避他们的……以至于,这样如常的淡漠,都显得弥足珍贵。
  江晓璃没有坐,她站在时欢侧面,刚刚好能说话,又不必直勾勾地被人看着地角度。如今的她,尚无法直视他人打量的目光——这样的自己,连自己瞧着都厌恶。
  “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江晓璃点头,声音很淡,又空灵,格外无神,“昨日掌柜同我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