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接纳
沈观澜知道怎么说话大夫人会听着舒服,不过他这次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大夫人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好在没有拒绝,只是让岚香接过去,道:“好了,先进屋吧,奶奶等你很久了。”
沈观澜松了口气,在大夫人转身后对徐宴清悄声道:“行了。”
徐宴清也稍稍放下心来,可是接下来又要面对太夫人了。虽说太夫人一向对他很好,但这次他不但背弃了沈正宏,更是与他的儿子纠缠在了一起。想来太夫人就算再喜欢他,这次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了。
到了南院的时候,沈观澜没让他进去,而是留他在前厅先等着。
他焦虑不安,也不敢坐,等了快一小时才见沈观澜从里屋出来,招呼他进去。
太夫人坐在圆桌边上,瞧着比他离开的时候老了许多,眼眶也红红的。一看到他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就有什么在挣扎了。
徐宴清自知理亏,一进去就跪在了地上。沈观澜拉不起他,就陪着他一起跪下。
太夫人话都没说一句就被他俩这举动堵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得让他们先起来。
徐宴清把给太夫人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那是一双舒适的棉帽。老人家冬天怕风,这双棉帽是他亲手做的,颜色素净,适合太夫人的喜好。
太夫人瞧着他的脸色。见他现在比以前有精神多了,眼神明亮,身子看过去也没那么虚弱,便知道他与沈观澜过得很好。有些话都到了嗓子眼,最后还是咽下了。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也要照顾好沈观澜。
徐宴清哽咽了,又一次给太夫人跪了下去。
这位老人曾是沈府唯一真心待过他的人,如今他却做出了对不起她的事。一直以来堵在心里的愧疚感随着这一跪而失控了,他把头埋在地上,无声的哭泣了许久都不肯起来。
沈观澜知道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也就没有拦着他,在太夫人说了好几回让他起来后才去扶。
这件事算是徐宴清的一个心病了,如今一了,走出院子时他的神态都轻松了不少。
他们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大夫人就让他们好好休息,等晚饭的时候再出来吃。沈观澜拉着他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骊儿和宣纸双双站在屋里,一看到他们就喜极而泣。
徐宴清立刻上前,骊儿当着沈二少的面就扑进徐宴清怀中,哭的像个泪人儿。
沈观澜只能抱着宣纸自我安慰,顺便安慰一下可怜的宣纸。
好在骊儿没有一直哭,很快就忍住了,拉着徐宴清坐下,徐宴清问了她和宣纸过得如何,她说的和沈蔽日说的差不多。她也问了徐宴清这段时间的近况,听说徐宴清已经考进了北平戏曲学院,她又一次哭开了,直说太好了,这心愿总算实现了。
沈观澜这才明白自己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心里有点郁闷了。
等他们叙旧完毕后,沈观澜把房门一关,就把情绪还没平复下来的徐宴清推到床上去。
至于去干什么,那就你们自己发挥想象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蔽日与沈金玲也在,倒是二太太和三太太的位置是空的。沈观澜没问,大夫人也没提。所有人像是心照不宣,都知道那两人要是出来准闹得不安宁。
大夫人依旧是不拿正眼看徐宴清的,沈观澜一会儿给左边的大夫人夹鸡肉,一会儿给右边的徐宴清夹牛肉,忙得自己都没吃几口。沈金玲全程看着他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心里最后的一点不自在也彻底的释怀了。
她端着酒杯,起身对沈观澜与徐宴清道:“二哥,宴清哥,这一别也好几个月了。听说你们在那边都很好,这样就好。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心想事成,平安顺遂,长长久久。”
她是沈家第一个明面上说出祝福他俩的话的。徐宴清愣住了,嘴里的食物都忘记了嚼,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沈金玲。倒是沈观澜反应够快,拿起酒杯就跟沈金玲碰了碰,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妹妹,二哥干了。”说罢便一口饮尽。
沈金玲微微一笑,又看着徐宴清道:“宴清哥,你不喝吗?”
她不叫“四妈”了,也是在发现他和沈观澜的感情后第一次这么坦然的面对自己。徐宴清受宠若惊之余,本想站起来的,又想起了大夫人,立刻去看大夫人的脸色。
大夫人并没有说话,好像连抬头都懒,只是吃着碗里沈观澜夹的菜。
沈观澜端起酒杯塞在他手里,让他赶紧的。
他只得跟沈金玲碰了碰杯,喝下了这杯祝福的酒。沈蔽日也给他们敬了一杯,他坐下来的时候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大夫人的脸色。
大夫人还是视若无睹,一顿饭吃完了也没说出一句为难他的话来。
饭后沈观澜便去大夫人房中陪着了,直到要睡了才回来。一进门就抱着他开心的转圈,他也欣喜不已,红着眼眶笑了许久。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去了宜州西医院,看望依旧在昏迷的沈正宏。
老爷子比起年前更虚弱了,瘦成了皮包骨,真真是一口气将断不断的样子。沈观澜在门口与主治大夫谈了一会,他就一个人呆在病房里。
他曾是沈正宏的四太太,虽说这个人一直在伤害他,但毕竟也是沈观澜的爹,他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冷眼旁观。如今瞧着这样的老爷,他心里平静不下来,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都是过去发生的那些事。
沈观澜进来后,见他情绪低落,安慰了几句便带他回去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让他来过。
这个年过下来没有想象中的硝烟与刁难,即便有几次不得不面对着二太太和三太太,她俩也没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的伤害徐宴清了。
等到要回北平的那一天,大夫人终于一反常态,趁着沈观澜外出跟江枫道别的时候,把他叫到了房间里。
本以为大夫人忍了一个多月,终于要发难了。没想到大夫人只是拿出那件大红色的旗装,问了徐宴清几个绣工上的问题。
徐宴清应对如流,还细致的给她讲解了一些改良上的考虑。大夫人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直到问的无话可问了,才把那件旗装随手递给了岚香,嘱咐岚香挂起来。
整个年过下来她都没把这件衣服穿上过,徐宴清还以为她早就扔了,没想到她杀了这么一个回马枪。正在斟酌下一句该说什么,就见大夫人指了指他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说话吧,一直站着也该累了。岚香,给他斟茶。”
岚香把衣服仔细的叠好,立刻过来斟茶。徐宴清心里忐忑,茶只喝了一口就又局促的等着。结果等来了大夫人一句更让他吃惊的话:“你们等等走的时候把骊儿和宣纸带上,家里用不了那么多下人。”
徐宴清立刻应了声是,起身就想道谢。大夫人朝他摆手,又让岚香拿来了一本手抄的菜谱:“我备了厨子让你们带走,观澜也不肯要。这是他从小到大爱吃的东西,怎么做都写出来了。还有一些吃食上的忌讳,他这人爱荤腥油腻,也爱吃辛辣寒凉的,平时又大大咧咧。你平时要多盯着他点,别什么都纵着他乱来。我看他经常要值班加班的,熬夜伤身,你让他别老犟着,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他,回来在宜州西医院当个外科大夫不是一样吗?何必非要去北平那么远折腾。再说了,他哥一个人//操持着家里的生意,现在也越来越不肯着家了。我想见一面都难,每次叫人回来喝汤休息就给我找各种借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养了野女人。这一个两个的真是气死我了。”
大夫人说起这些就来气,嘴上也就没打住,徐宴清低头听着,嘴角却渐渐的上扬了。
说到底,大夫人还是心疼沈观澜的,明面上没接纳他,背地里却叫他来嘱咐了这么多。说到激动了,还怨起大儿子也不懂事。这么听着,跟闲话家常又有何分别?
他不敢真的笑,倒是一旁的岚香忍不住了,笑道:“夫人,您再说下去可停不下来了。火车十二点开,如今都快十点了,要让徐先生去收拾一下了。”
“徐先生”是如今整座沈府的下人对他的尊称,不知道是谁交代下去的,反正他回来后就没人再提起过“四太太”这个词。
大夫人也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又板起脸来对他挥了挥手,让他出去。徐宴清站起身,把那本手抄的菜谱收好,对大夫人鞠了个躬:“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二少爷的。”
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说这一句就足够了。
大夫人默默的看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让岚香把他送出去了。
沈观澜见完江枫后跑去买了两串徐宴清爱吃的冰糖葫芦,打算让他在火车上吃。结果回来一看,大夫人让岚香准备了一大袋吃食,生怕他们饿到似的,连睡前的安神香都准备了。
他本想拒绝的,岚香说大夫人准备的时候是一式两份的。他打开袋子一看,确实每样东西都有两份。他笑了,笑的特别欢,让徐宴清把东西收好,自己去大夫人那边道别。
徐宴清在屋子里等了他一会儿,才见他红着眼眶走了回来。徐宴清关上门,把刚才一直在想的事与他说了。
既然大夫人已经接纳自己了,那……要不就留在家里,去宜州西医院当个医生?
沈观澜抱着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傻瓜,在这个家里你不会自在的。在北平有属于我们的生活,你读书,我上班,等我休息的时候就带你出去逛逛玩玩,这样多好?”
他笑着点头,主动与沈观澜十指相扣:“那就要辛苦你了。”
沈观澜抬起他们紧紧牵着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与你这样生活我只觉得幸福。好了,现在该回我们的家去了。”说罢就推开门,让骊儿与宣纸进来拿行李,牵着徐宴清从沈府的正门走了出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走正门,带着满心的期许与向往,光明正大的离开,再次踏上通往幸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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