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赛后

  “哔~”
  随着林幕最后一个发球一锤定音的撞在丰阜队的半场地板上，第一裁判一声长哨，全场比赛结束。
  比分最终定格，第五局局分15:12.
  总比分3：2，蓬蠡队惊险获胜。
  第一裁判已经下了裁判椅和其他裁判、记分员核实确定比赛去了。
  排球场内，只剩下了双方球员。
  输了的人，因为落败而懊恼、遗憾、失落。
  而赢球的人，此刻也似乎完全没有焦灼惊险中获胜的那种兴奋。
  两边的球员或蹲或站，或小步走动，声音比刚刚比赛时反而少了许多。
  静默的一幕，如果不是已经看到最终结果的人，真就判断不出到底谁胜谁败，着实的有几分诡异。
  “小伟，起来了！”
  稍弯了一下腰，林幕伸出手拍来拍卢伟的肩膀，笑着喊了一声。
  在林幕最后发球得分结束比赛的第一刻，当队友们跳起来一声欢呼的时候，卢伟只是大吼了一声就蹲在了地上。
  他双手捂着脸，头垂在了膝盖之间。
  最后阶段的球，他谈不上救赎，他其实根本就想不到那么多。队长他们都在打，打的比之前似乎更豪迈、激情。
  他心里所有的信念其实也只是想和队长一起把比赛打完而已。
  而偏偏他不想自己打好打坏的事，却是把他该有的水平发挥了出来，在队长发球前的那一刻和他们说的“剩下的交给我了！”
  只几个字，让他终于稍稍的安了心，也让卢伟回过了神，一瞬间，他心情也是起伏不定！
  那一刻的他，整个比赛的所有过程中的一幕幕，如同电影画面一般的在脑子闪过了一遍。
  他“看”了华晨，他“看”到了唐斌，他也“看”到了李峰、韩晨和他自己。
  发挥个人，配合团队，你进一步帮队友补一步，队友能进一步再帮你补一分，点连着点，再接成一片。
  中间因为这点和那点的迟滞或是力不能及出现了很多问题，但没人后退过。
  而“电影画面”中的他却在某一段似乎逐渐的失了方寸，他感觉到了羞愧。
  “队长！谢谢！”
  依然还蹲在地上，卢伟放开了手，头昂着，仰视着近在咫尺的队长，他的眼睛更红了，眼眶里的晶莹随着眼球上林幕的倒影在默默的打转。
  “谢什么？没头没脑的！起来了，该和对方打个招呼了。”
  林幕微笑着，伸出了手。
  搭上了林幕的手，借着一些力，卢伟站了起来，队友们已经在等待着，网前排成了一排。
  “哼！”
  看台上，省青队球员魏潇同志，一直紧盯着蓬蠡队的半场，看着一幕幕，鼻腔里忍不住轻轻的哼了声。
  他很羡慕，甚至有些嫉妒了，那个卢伟现在所获得的“待遇”他曾经有，巩成也有。在那样的氛围里，他几乎能全身心的把自己投入进去。
  可现在，曾经的日子已经离他远去，他所面对的球队，队友，让他总会忍不住把如今和过往时不时的做着对比。
  而每一次对比，都让他压抑、难受。
  林幕开导过他，前些天和他私下相聚时还聊过，让他不要放弃努力提升自己，同样也要争取在团队里融入角色。
  林幕的话他当然听，因此，从之后，哪怕是刚刚，那个姓孙的没少说些不屑、不过如此的话，他也没想去和对方争锋相对。
  幕哥说的对，言语上的针对讨便宜没意义！
  可他心里可不是真正认同的。
  你们就是不如幕哥，甚至不如老韩和老李，包括教练都不如。
  如果那个自由人，甚至之前那个主攻如果是出现在省青队同样的情况下，早就被批的灰头土脸了，最多打个三两球，不说彻底按在板凳上，最起码也要给段时间让他反省反省。
  可他知道，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或许很多人都不会再反省的过来。
  如他这样一直发挥还不错的人时常被说道的时候，都难免有些心理上的不痛快、压抑，何况是像那样表现的人。
  “你真幸运啊，小子！”
  魏潇默默的呢喃着。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陆鸣，“老陆，晚点时候我们要不要去和幕哥他们聊聊？”
  比赛结束，场上两边球员在互相握手离场，两边的教练也互相走近，似乎要交流交流。
  球馆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拾，也在准备，接下来还会有一场比赛，不过他们都不会再看下去。
  “……”
  陆鸣没说话，表情有些犹豫。
  其实他确实想和林幕聊聊，就之前的一些事，也有关于这场比赛的。还有卢教练和林幕带领着的这支队伍。也甚至包括他现在所在的省青队。
  但现在队里的气氛很奇怪了，因为蓬蠡队的出现，让队里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把一些矛盾彻底的摆了出来。
  中立派，亲近派，敌视派，
  他了解不少内幕，他的父亲跟他说过一些那天李教练和卢教练之间的谈话，离不开卢教练和林幕这两位人物。
  站在他的立场，其实他应该是天然的亲近派才是。但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做不到。
  因为他的父亲是教练，就算是和他争主力主攻的孙队友，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跟他的关系都也还处得来。
  一直来队伍就在是这样一种氛围，当然，魏潇确实过的不太好，不过因为实力原因，魏潇依然能坐住位置。
  他和魏潇关系还是那样，因为同学原因相对近些，但他也从来没为魏潇争过什么。他知道，因为多种原因，魏潇也只是把他当成了曾经的同学。
  而他们之间的连接枢纽少不了共同的体校经历，也逃不开卢教练、林幕这两个人。
  陆鸣还没说话，孙队友就撇了撇嘴，先不屑的开了口，“嘿，你以为咱们省青队是你在学校呢？想干嘛就干嘛？还私下去聊聊！
  陆鸣，你可别跟着瞎闹，咱们现在不是放假时间，私自离队是要挨处分的。无组织无纪律这就是！”
  “跟你有关系？你是教练还是队长？就算是我挨处分，那也是我的事，大不了我就被退队，我回头就回体校去。
  我和幕哥他们一起打球，打全省赛，打地区赛，打全国赛，哪怕是打业余赛打到不能打，也比和你一起打球舒坦，我……”
  “行了，小魏，别说了！”
  李木恒赶忙的站了起来，把魏潇后面还想说的话拦了下来。
  他有些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怎么好好的打了不少比赛后，原本好好的氛围就越变越坏了？
  现在因为一支业余队伍，仿佛是彻底拉到了导火索。小孙阴阳怪气愈盛，当面指责，背后批评的，而魏潇说话更是直接摊开了。
  一支最考验团结的集体项目运动队，偏偏出现了极不团结的一幕，让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协调。他感觉，自己这个队长做的真有些失败。
  “教练喊我们了，走吧！”
  李木恒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好教练在向他们招手，他赶忙的就说了一句，脚步飞快的就赶向了教练那边。
  “教练啊，这样真的不行啊！”
  陆鸣默默的跟上了大部队向教练那边在汇合。他的心里也默默的在说着。
  最考验团体配合的一项集体运动，可偏偏他们现在这样。
  教练们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只是大半年，他们这些球员私下里已经有了如此多的矛盾积压。
  平常的时候，球员们在教练面前都不会表现出来多少，而作为队长，似乎就只知道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
  唯一时常把信息摆一摆的魏潇，伊然成了部分教练眼中唯一的队伍不和谐因素。
  表现在场上比赛时，魏潇哪怕是很努力，很努力，也会因为很多客观和主观的因素让魏潇显得不那么积极。
  还好李教练没把魏潇打上标签，否则他真就要担心魏潇在这支队伍里的未来了。
  他不是没和父亲说过，但因为父亲只是助理教练，也因为另一位周教练，父亲似乎也没做什么。
  “未来啊！这样还有未来吗？”
  ……
  年轻的陆鸣在心里默默的想着未来，那些少年们，多少也会想一些，只是毕竟不是目前的事，想想则以，该如何，还是要先着眼当下。
  蓬蠡、丰阜两队球员在网前依次排队握手，双方都没说话，最多的也只是点头示意下。
  不熟悉、在乎输赢，显然少年们有些事总容易摆在脸上，握手告别，也只是出于基本的礼仪。
  不过，作为本场比赛的两队教练，相互间握手打招呼的时候却是聊了几句。
  看着面前年轻英气的卢林，丰阜队主教练伸手相握时，笑了笑。挺真诚的，而且表现出来的更多的也是善意。
  输赢他挺在意，但他一个已经几乎忘了带队打了多少场比赛的老教练，不会纠结于这些。
  而且，他现在对面前这位教练后辈的兴趣比一场比赛的输赢更大。
  “卢教练，你们今天的比赛打的可真特别！”
  丰阜队教练笑着开了口，：“我老头子第一次碰到像你们这样的队伍，说实话，让我开了眼界，现在我都开始有些期待了！”
  卢林微笑着，真诚道：“杜教练，您别多心，我的队伍第一次打正式比赛，经验很不足，技术发挥上还有些并不太稳定，需要调整磨合的地方太多了。碰到强队，我们也希望能更多的检验检验、磨合磨合！”
  不管这位老教练水平到底高低如何，打完一场了，很多东西自然能看的出来。他也怕让对方感觉被自家轻视了，打一场业余比赛而已，别平白的得罪了老前辈。
  他对于每一位置身于排球项目的人都尊重，特别是像杜教练这样在基层体校的人，付出的不少，得到的却少。
  如同曾经带他正式走进排球圈的老教练一般，这些教练都让他亲近，也让他敬重。
  “哈哈，我比你大几十岁，我喊你一声小卢你不介意吧？！”
  杜教练爽朗的一笑，摆了摆手，他看的出，这位曾经徽省排球的天骄人物，并没有很多摆在面上的傲气。对他这个老头看起来挺尊重的，让他心里也是挺高兴。
  “小卢啊，你这支队伍以后能怎样我不敢说，但我现在真的挺期待。你把那些小孩带的很好，今天，让我的队伍被动的给你当了一回陪练，假如将来真的有些名堂，我老头子跟人提起，面上也有光！”
  “杜教练，我会努力的！”
  卢林以一个晚辈的身份说道，也没有敷衍谦虚，：“路还挺长的，比赛成绩是一部分，我更想的是把孩子们练出来。
  您也是知道的，我们是体校，成一支队伍最多也就是两三年，让孩子们在两三年通过比赛和训练以及配合战术等等，真正的让一些有天赋有心志的孩子走的更高更远，才是我的目的。
  杜教练，我想，您和我曾经的老教练一样，应该也都是希望的这样吧？”
  “是啊，咱们体校教练，想的不就是这个嘛？！可是真的挺难的，初心、本心，行知合一，真的挺不容易的。”
  杜教练有些感慨，：“而且，苗子，能练出来，也愿意被练出来的好苗子，太少了！不过我看你的队里那几个小孩是真不错，和这些小子们比起来，已经完全的高了一档了。你是没少下功夫啊！
  特别是那个3号，你队里那个队长，你以前打的比赛我看过一些，那个3号小孩挺像你的，很优秀，说实话，老头子我真挺羡慕的。是你徒弟？”
  “是的，徒弟！”
  卢林没有犹豫，认真的点点头。
  师父和徒弟，老师、教练和学生，说起来似乎关系都是一样的师生，但其实却有着不小的分别。
  老师，会教学生想学要学的东西，或许也会多几分期待和寄托，但真当如何，也是随缘的事。
  但师父和徒弟却不一样，传道授业解惑，是传承，也如同老传统一般的寄托衣钵。不但是要教授学业技艺，同样也担负着一份责任。
  虽然他和林幕之间从没提起过这些，但两人的关系在很自然的转变。
  “挺好的！”
  杜教练微笑着点点头，接着问道：“接下来的比赛你应该还是继续这么打吧？我想也是，按情况来说，不管怎么打，你们进入最后一阶段比赛应该没问题。
  我也挺自信，最后一阶段前四组里，有我一个位置。我们两队的下一场比赛，老头子会好好琢磨琢磨，给你再当一回陪练。好好打，可别被我们这块磨刀石把刀给磨断了！”
  杜教练笑着说完话，拍了下卢林的肩膀，转身而去。
  看起来洒脱的很，可卢林从这位老教练身上多少看出了心里藏着的那一分骄傲。
  “呵呵，下一回……”
  卢林摇头，轻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