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穿着礼服裙的孟书遥在吃饭方面格外克制，等菜品上齐，她正跟盘子里的牛排慢慢较劲时，成域已经递过来一盘切好的牛排。
他脸上带着笑意：“不用谢。”
孟书遥瞪他一眼，故意反着来：“我不要跟你说谢谢。”
她接过成域切好的牛排，把自己的那盘递给他，然后就低下头来安静吃饭。礼服裙子很贴身，孟书遥为了显身材，不愿意多吃，她只吃了三分之一的量，就轻轻放下叉子。
成域蹙眉：“遥遥，酒店的人说你中午就没吃饭，把这点吃完。”
孟书遥生理期时胃口总不好，像今天这样是再正常不过的，她胃里虽然还空着，但的的确确没了食欲，她摇摇头，嗔他一句：“不许再说话了。”
面对这样的她，成域简直无话可说。
等到了音乐会现场，孟书遥跟着成域进去，才发现场内空荡荡的，没有其他观众，她跟着成域在第一排落座。
成婧姝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余光瞥到他们来了，在下一曲时，换了首音乐。孟书遥小时候也被父母逼着学过几年钢琴，可后来她偷懒，哭着不肯再去，慢慢便放弃了这项技能，眼下听到成婧舒弹奏的曲子，她才明白，将一件事情做到极致，有多厉害。
成婧舒的优雅和她的钢琴曲一样，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极致。
到中场时，成域默不作声拉住了孟书遥的手，她挣脱了下，实在不敌他的力气，孟书遥本想起身离开，可明白这场音乐会分量的她，根本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她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不走，都是为了成婧舒，才不是因为成域。
演唱会结束，孟书遥看了眼时间，才恍然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成婧舒穿着演出服，从台上款款而来，看到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时，显然愣了下：“成域？”
成域轻轻挑眉：“周荆生日会上时，我就已经说过了。”
孟书遥又去挣脱，却还是被他拉着不肯放开，她轻轻咬唇，乜了成域一眼。
成婧舒略一思忖，就明白过来，她比起绝大多数的长辈自然是要开明许多，何况今天是母亲去世之后，成域第一次过来听她的演唱会，他能在这时候带上孟书遥，成婧舒已经明白了孟书遥在成域心底的分量。她嘴角含着几分笑意，不合时宜的想起来，自己家的儿子这次，恐怕要伤心了。
“孟小姐，谢谢你能陪他过来。”成婧舒脸上挂着笑意，却跟上一次在周荆生日会上见到时的不同，都说长姐如母，孟书遥竟然真觉得，此刻成婧舒看在自己和成域身上的目光，带着母性的光辉。
孟书遥莫名觉得成婧舒好温柔好温柔。
周秉池一直等在门外，看到成婧舒出去，他主动迎上来，先接过妻子的手，才跟成域和孟书遥打了招呼。
目送那对恩爱夫妻离开，孟书遥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象中最美好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了吧，人到中年，身体健康，有个优秀的孩子，事业有成，还有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安稳生活。
夜风渐起，空气里裹着几分闷热的潮湿，孟书遥觉得皮肤黏糊糊的不舒服，想要回酒店洗澡去，她挣了下，某人还是拉着她手不肯放开。
“松手。”
“遥遥，”成域靠她极近，“再陪我去墓园看看，好吗？”
孟书遥一点都没办法拒绝他的请求，她心里有个声音在打鼓，也在悄悄告诉她，当一个女人觉得一个男人可怜的时候，她一定还爱他。
孟书遥跟上成域步伐，觉得惶恐，她好像觉得此刻的成域，真的很可怜。
成域母亲的墓地在一片风景很好的地方，墓碑上还贴着他妈妈的照片，看得出来，那也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墓地白天时应该有人来过，这里干干净净的，小台子上还摆着新鲜的花束。
成域把他拿来的满天星也放在墓前，然后屈膝跪下：“妈妈，我带遥遥来看你了，这是她挑的花，您看看喜不喜欢。”
孟书遥被提到，整个人都局促几分，比起上次周荆的生日会，眼下这次，倒像是真正的见家长。
成域还在那里自说自话：“您要是活着，一定也会很喜欢她。”
*
祭拜完成域的母亲，两个人回庄园的路上，就下了细细的雨，空气里多了几分清明的湿润，之前的闷潮感，似乎尽数被打散了。
孟书遥还在生理期，成域怕她淋雨，一路将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才罢休。
推开车门下来，孟书遥先看到旁边的房车：“这个是吴袂的车子。”
成域对此不置可否，他这人向来薄情，除了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对其他的一概没什么兴趣，眼下孟书遥跟他在一起，旁人如何，他当然不予理会。
她的小礼服已经带着几分潮气，成域更在乎孟书遥的健康：“先回房间。”
“好吧。”孟书遥提着裙摆刚要走，整个人就被凌空抱起，她没想到成域会来这一招，吓得惊呼一声，“你干嘛呀，放我下来！”
孟书遥轻飘飘的，她这点体重对成域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他舍不得怀里的温香软玉，自然不会放开她：“今天你穿着高跟鞋走了很多路，太累了，我抱你回去。”
“你松开，要被人看到的。”
“没事。”成域大步流星往电梯的方向走，不顾怀里佳人的拳打脚踢，“遥遥，你乖。”
回了房间，孟书遥果真生了气，她踢掉高跟鞋的动作很大，两只鞋咚咚砸在成域腿上，听着就觉得应该挺疼的。
她那鞋子砸完他也觉得不解气，光着脚就要往房间跑，又被成域看到，眼疾手快将她抱起来：“遥遥，地板很凉。”
两个人挣扎间，成域小腿碰到沙发尖锐的棱角，他嘶了声，还没来得及低头去看，又被孟书遥的力气带着一偏，咣当就摔到了沙发上。成域是舍不得孟书遥受伤的，他拿自己身体垫了下，然后第一时间，却还是不忘去看她的情况：“没事吧，遥遥？”
孟书遥当然没事，她眼眶微红，气的去拍成域胸膛：“你太混蛋了。”
成域失笑，握着她手不放：“嗯，还有更混蛋的，试试吗？”
孟书遥心里后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裹着翻了个身，两个人的姿势调转，她被他挤压在沙发的小角落里，周身都裹满了他炙热的呼吸。
孟书遥睁大眼睛看着成域，只觉得不久之前还觉得他可怜兮兮的自己就是个愚蠢的大笨蛋，她的礼服拉扯之间早被他弄破了，孟书遥心跳骤然加速，眼看着成域低头就吻下来。
她想偏头去躲，却没来得及，正正好好被他亲到。
这个吻里包含着他们彼此过去三年的彻骨思念，成域亲的又急又狠，孟书遥起初还哼哼唧唧推拒他，后来被弄得没了力气，也在他怀里软下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域才堪堪退开，孟书遥脸色红透了，眼睛也雾蒙蒙的，她跟着他起身，呼吸还未平稳。
终于一亲芳泽，成域浑身都透着满足，他把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的孟书遥抱回卧室，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就算你想打死我，也等明天吧，遥遥，今天很晚了，早点休息。”
孟书遥咬唇开口：“滚。”
她自以为力道十足的呵斥，落在成域眼里，不外乎打情骂俏，刚刚那漫长的一吻里，他已经确定，孟书遥还爱他。
*
这晚孟书遥睡得很安稳，但也有点过分安稳了，梦里全是她跟成域的过往，各种细枝末节的甜腻，她一早醒来，竟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出了一身的汗，可又没办法泡澡，只能去冲淋浴，被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孟书遥后知后觉红了脸……
成域这人，但凡对谁用了心，那自不必说，当然是十成十的体贴。
孟书遥收拾好自己出去，他已经为她带回开车200公里往返才能买到的灌汤包，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这家店口味特殊，孟书遥想假装认不出来都难，偏偏他还一副邀功的姿态：“以前你就最喜欢这家的灌汤包。”
孟书遥刻意不给他好脸色：“哦。”
成域的情绪一点都不受影响，他帮她弄好吸管，小心翼翼又送过来一个：“当心烫。”
成大律师这幅样子，这世上大概只有孟书遥见过，他在外向来杀伐果断，可如今在她面前，却愈发低姿态，这哄人的架势，任谁看了恐怕都会大跌眼镜。
吃饱喝足，孟书遥身心舒畅，她站起来：“我要去剧组了。”
成域凑过来，一把搂住她纤腰，紧紧抱她，孟书遥瞪大眼睛，还没说什么，他已经放开手：“对不起，情难自禁。我送你？”
*
孟书遥人刚到剧组，就被乔思妤叫过去看八卦消息：“书遥，你们家成律师昨晚也去酒店了？”
乔思妤是无心之问，孟书遥却心虚，她不觉想到昨晚那个吻，轻咳一声，回应：“不是我们家的成律师，我跟他没关系。”
乔思妤笑着，眼光往孟书遥穿在身上的高领衬衫一瞥，语气里含着显而易见的调侃：“哦？今天天气挺热啊，你穿这么厚干什么？”
孟书遥也是今早才发现脖子上那些痕迹的，但此刻，她打算装傻：“生理期还没结束，我是为了保暖。”
乔思妤干脆哈哈哈笑起来：“对哦，那成律师可真惨。算了算了，不逗你了，看这个，吴袂粉丝发在超话里的，别人家粉丝都不愿意自己的偶像谈恋爱，吴袂的粉丝可好，巴不得跟成域扯上关系。”
粉丝发的是成域跟吴袂先后出现在庄园度假式酒店前台的照片，这照片是在大厅休息区的角度拍摄的，时间间隔十分钟，成域在先，吴袂在后。
孟书遥当然知道这两天成域的行程，也明白他跟吴袂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可眼下在粉丝眼中，成域已经是吴袂铁板钉钉的男朋友了。
她看了眼就挪开视线：“我不在乎。”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愈演愈烈，等到了中午时，成域和吴袂的花边新闻已经上了热搜前排，话题条后面还跟着个十分惹眼的“沸”字，闹到这样，剧组的人自然也有所耳闻，私下里就有了议论。
成域在《无人在意的故事》剧组的高额投资事宜也被传了出去，不过几个小时，霸道总裁为美人豪掷千金的故事就有了无数流传版本，有些看着，确实令人觉得感动不已，孟书遥作为编剧，也没忘了去看看，顺便学学人家编故事的能力。
一整天忙完，孟书遥先去赴教练的约。鉴于她之前的“卓越”表现，驾校给她换了新的教练，这位比起之前的教练脾气要好太多，孟书遥跟着新教练亦步亦趋上了车，心里的紧张忐忑半分不减。
还好，她今天练习的很不错，在教练春风化雨的耐心教导中，顺利完成了科目二的练习，孟书遥心情不错的想着，最好要趁热打铁，这几天多过来练车。结果她正要解安全带下去，教练就问了句：“还不错，我帮你预约到下周五考试？”
孟书遥瞬间惊呆：“我，我能考试了？”
教练点点头：“能啊，未来几天你每天都来练车，下周直接考试，科目二简单，不上油门，几个项目也都是定点的，你现在就是半坡起步还有点问题，明天我帮你着重练习，加油！”
孟书遥当然不知道驾校教练有多希望她赶紧学成毕业，只以为自己的开车天赋被点亮了，心情好得不得了，她到家时，嘴角都还带着笑意。
只是自己家门口，又出现个不速之客。成域拎着两盒打包好的小龙虾，正靠在她门口回邮件，孟书遥尽力瞥开昨晚的回忆，正视他：“你自己有家。”
“那里没有你，不算家。”成域如今说这话简直信手拈来，怕孟书遥拒绝，他又赶忙加重砝码，“让我进去，帮你剥小龙虾。”
孟书遥晚饭的确没吃，本来是打算回家之后点外卖的，现在隐约闻到小龙虾的香味，她的肚子很不给力的咕咕咕叫起来。
孟书遥脸色一红，成域却喜上眉梢，他稍稍退开半步，等着她开门。
两个人最近的关系突飞猛进，孟书遥已经没办法再像最初跟他重逢时那样坦然说出一句“前男友已入土”的话来，她明白今晚要是把人放进去，就是在心里接受了新的可能性，所以开门时，孟书遥内心狠狠纠结了几十秒。
她知道，以成域的厚脸皮程度，今晚肯定不是吃小龙虾这么简单。
“孟小姐，怎么了？”物业小刘经理带着保安在楼内做常规夜间巡查，走到孟书遥这一层的时候，他正好看到孟书遥被个男人困在门边，小刘经理脑海中的弦刷的一下绷紧了，生怕孟书遥是被人挟持，赶紧跑过来询问，“你是不是遇到坏人了，没事吧？”
成域微微挑眉，看着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萝卜头，这小萝卜头看孟书遥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这是出于男人本能的反应，成域有种自己的领地正在被人觊觎的紧迫感：“你是干嘛的？”
谁知道他话说完，小萝卜头竟然愣愣看着他，认真叫了声：“成叔叔好。”
成域蹙眉，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小子，对方却已经自报家门：“成叔叔你好，我是刘筑啊，说好了过几天要去成麟律所实习的。前段时间看到业主信息，我还以为只是重名呢，没想到真的是你啊，我在家里见过你，我爸是刘利高。”
果然，前面再多的介绍也抵不过最后一句“我爸是刘利高”，成域瞬间想起，这是合作商给自己塞过来的小孩子，说是年纪轻轻想要多历练，先到成麟律所学习一段时间，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奈何刘筑看不懂成域的眼色，更加上想着他马上就不在物业这边工作了，便开开心心对着他们说：“孟小姐，我马上就不是物业经理了，以后这里也不就不是我的工作地点，到时候我会跟你告白的。”
成域在旁边好整以暇，靠到门上看着刘筑满脸兴奋的样子，轻声出口：“哦？”
“是的，我已经把这事跟爸爸妈妈说过了，他们非常支持！”刘筑嘿嘿笑着，“对了成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啊？”
成域被这一句接一句的成叔叔叫的头疼，他在孟书遥警告的目光中，没有多说，只有道：“我住对面。”
“啊，原来是这样，”刘筑开心起来，“那我就不担心了，孟小姐你也别担心，成叔叔是我爸爸的朋友，也就是咱们的长辈，他不是坏人，那我继续去工作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物业工作人员来得快走的也快，电梯门开合之间，这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孟书遥在成域警惕的目光中，笑嘻嘻开口：“成叔叔，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成域头疼，孟书遥本来就比他小了五岁，她又长的显小，说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他，刚刚从酒局上下来，还穿着西装，倒真像是跟她差了辈分。
他往前一步，攥住孟书遥手，低声道：“开门。”
孟书遥耳畔一热，更加不敢了：“我忽然觉得不饿了，小龙虾你自己吃吧。”
“咔哒”一声，成域已经开了门，孟书遥被他半拥着进去，装小龙虾的盒子落地，成域终于腾出手来，一手还揽着孟书遥的腰，另一手去摸她脸颊：“但是我饿。”
孟书遥仰着头，才能看清他表情，她很紧张，后背是冰凉的门板，眼前是他火热的胸膛，她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只好没话找话说：“网上都在传，成律师为了吴袂一掷千金，真是好大方啊。”
成域抱她更紧：“吴袂是谁？我只认识孟书遥。”
孟书遥去推他胳膊，却分毫不动。
“遥遥，不给我名分可以，暂时不想跟我复合也行，但你身边的周荆、刘筑之流，我都会清理干净，”成域低哑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淡淡的酒味，不烈，却足够香醇，“我们之间可以慢慢来，但你，必须是我的。”
说完，他低头吻她。
他喜欢叫她“遥遥”，情到浓时，一声声一句句，更显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