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章年X曲夏月14
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贺章年第一次用上了死皮赖脸,强行地留在了曲家,还将贴春联挂灯笼的活都给揽了过来。
他一边贴春联,一边回头问曲夏月贴得整不整齐。
看着沾了凡尘气息的贺章年,曲夏月的神情有几分恍惚,之前的他应该从没干过这种事情吧。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现在的他就跟午夜前的灰姑娘一样,时间到了就会回归原位。
贺章年从阶梯上下来,英俊的脸庞有一点薄汗,低沉地说道:“贴好了。”
“我现在要出去买东西。”
“我陪你。”
曲夏月迟疑了片刻,还是默认了他的话。
就算她拒绝,贺章年也不会当回事,依然我行我素。
曲夏月让曲嘉容将家里的清洁简单地做一下,回来就准备年夜饭。
贺章年坐在副驾驶座上,手肘支撑在窗户上,姿态虽然漫不经心,可是双眸却是一瞬不眨地盯着曲夏月。
曲夏月侧过脸颊剜他一眼:“我要专心开车。”
“你可以专心开车啊,我又没控制你的方向盘。”
“别盯着我。”
“我盯着你,你为什么就不能专心开车了?”
贺章年玩味地笑了笑,“你这么在意我的目光?”
曲夏月:“你是不是想被我踢下去?”
贺章年的双手置于后颈,慵懒地靠着椅背,“行吧,不盯你。”
超市里入目都是中国红,昭示着热闹的年味,曲夏月推了辆手推车,还没转身,就被几个玩闹的小孩撞了下,因为猝不及防,身体直接失去了平衡。
贺章年眼疾手快的将人揽在怀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是明显的关切,“怎么样?”
“还好。”
曲夏月微垂眉眼,敷衍地回他,但其实刚才脚好像崴了一下,有一点痛麻。
贺章年不信她的说辞,想蹲下身检查她的脚踝,曲夏月慌张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就是有一点痛而已,缓一下就行了。”
“你去车里坐着,要什么列份清单给我,我去买。”
“你会买什么?”
“中国字我认识,而且我有嘴巴,会开口问别人。”
曲夏月用一副信不过的眼神看着他,又不是没跟他去过超市,他什么德行她会不清楚?
贺章年明显也是想起了那些往事,深眸里流转着复杂的情愫,他伸手握住了曲夏月的手,低低地说道:“听话,不然我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你。”
曲夏月抽出自己的手,活动了下脚踝,还是有一点点疼,“你把手机给我,我给你编辑到备忘录了。”
贺章年交手机的姿态太过自然,让曲夏月又怔愣了几秒,不过在她准备拿过来的时候,贺章年又缩了回去,平静地开口:“你直接报给我吧,我记得住。”
曲夏月眼睁睁看着他又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乌黑的双眸有几分出窍。
是手机里有什么秘密不方便被她看见吧。
曲夏月很快敛起了情绪,报了她准备采购的清单,最后还不忘问一句:“你都记住了?”
“嗯。”
“行,那我回车上等你。”
曲夏月的脚痛不算严重,应该只是暂时性的痛而已,她回到车上,不其然又想起了贺章年缩回手的画面。
她还不稀罕看他手机呢,烦。
点开朋友圈,到处是阖家欢乐的喜庆之色。
时间真是快,又是一年了。
良久过后,贺章年铁青着脸回来,他将购物的清单递给曲夏月看,“看看有没有漏了什么。”
曲夏月见他神色不虞,多嘴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能怎么?
结账时被几个大妈搭讪而已,恨不得将所有八竿子打得着打不着的亲戚都介绍给他。
呵。
他看着像是没人要的人吗?
贺章年:“有人给我介绍对象。”
曲夏月的动作微顿,“怎么?
看不上?”
“看不上。
心里有人了。”
曲夏月:“说不定你心里那人也看不上你呢。”
贺章年:“……”
曲夏月检查了一遍清单,不仅将她要的东西给买齐了,还买了不少她喜欢的零嘴。
这人记忆力也太好了点吧?
就说了一遍而已,竟然一样都没落下。
而且还记着她的喜好。
回程是贺章年开的车,曲夏月歪着脑袋睡着了。
昨晚她睡得迟,而且半夜又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仿佛又将她带回了帝都那间公寓里。
如胶似漆,亲昵无间,再三地提醒她,他们两个曾经是如何的水乳交融。
贺章年将车子停在曲夏月的公寓前熄了火,他解了安全带,沉静的眸色定定地端详着她的睡颜。
这样的画面是他半年多以来极其奢望的一幕,如果知道当初放任她的离开,会让他陷入如今的万劫不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走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贺章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地抚摸她细腻白净的肌肤,熟悉的触感让他的贪恋迅速滋生,他不该只限于此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贺章年的眸色蓦地变得深谙,他的指腹从她的脸颊移到嘴唇,倾身想含住的时候,曲夏月浓翘的睫毛颤了颤,然后——
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四目相对,贺章年被当场抓获却没有一丝慌乱,还觉得有点可惜。
就差这么一点点便亲到了。
曲夏月眨了眨眼睛,顿时回神,她用力地推开贺章年,素净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愠色,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贺章年低沉的声线溢出嘴唇:“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再不醒,说不定衣服都给扒掉了。
曲夏月推开车门下了车,脚踝那点轻微的伤痛已经差不多感觉好了,贺章年从后备箱拿了购物袋,跟着进了屋子。
曲夏月没理会后面的贺章年,径自去楼上换舒服的居家服。
下来时发现贺章年已经在厨房忙开了,只是这个矜贵的大少爷在商场无往不利,厨房跟他是完完全全的八字不合。
不说台面上了,地板上都是水渍跟食材碎片,还真是为难重度洁癖的他了。
曲夏月将围裙穿起来,淡淡地说道:“你出去吧。”
贺章年:“我给你打下手。”
“你只会越帮越忙。”
贺章年执拗地站着,就算他真的会越帮越忙,以前的她都不介意,现在他就得争取这项权益。
曲夏月面色冷了下去:“你要是觉得被赶出厨房不满意的话,我也可以直接将你扫地出门。”
贺章年的唇色有点白,他本来就做完手术才出院,又没好好地休养调理,生理上就憔悴,现在百般讨好又被无情地拒绝,情绪上也有些低落。
曲夏月硬着心肠不退让,就算这副皮囊看着可怜,可她也清楚他绝不是弱势的那方,只要心软一分,他就能得寸进尺。
“那我出去等,你需要帮忙再喊我。”
贺章年刚迈开步子,曲夏月又叫住了他:“贺章年,留你吃年夜饭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别的没有了。”
贺章年的面部轮廓有几分僵硬,他知道她不会让他留宿,可是真听见了,还是免不了难受,他低哑地回应:“我知道,我已经很知足了。”
曲夏月准备了一个下午,弄出了一桌十分丰富的年夜饭。
看着桌上的佳肴,贺章年内心五味杂陈,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过年的温馨气氛。
可能是气氛使然,曲夏月难得对贺章年也露了笑容,那一下他觉得自己枯槁的心似乎又活了。
一顿饭吃得不紧不慢,贺章年没有刻意地插话题,但是无论他们俩姐弟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上话,这大概就是阅历丰富的优势。
快到最后的时候,贺章年提了一句:“我知道嘉容之前因为病情耽误了学业,现在有什么向往的学府吗?”
曲夏月的动作蓦地停住,她了解贺章年,这个人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这看似随意的提问,恐怕早就心里转了好几转了。
但是曲嘉容还真的有,他从小就喜欢画画,老师也说他有天赋,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能考上所有美术生都向往的最高学府。
碰巧那所学府就在帝都。
曲嘉容看了看曲夏月,淡定地回绝道:“没有。
等过了年,我就直接找工作了。”
贺章年点到为止,他很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
放一个诱饵,等待鱼儿上钩就行了。
今年宁城的孔明灯活动取消了,曲夏月还有点小失望,毕竟是多年的惯例了。
虽然孔明灯许愿看上去是无稽之谈,但它们承载了许许多多的愿望,是一种美好的寄托。
她许了这么多年的愿望,也实现了不是吗?
思及此,曲夏月的视线就落在了贺章年的身上,其实多亏了他,她才能梦想成真。
贺章年抬眸的时候,正好跟她的目光撞在一起,他勾唇笑了笑,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拉住她,“跟我来。”
曲夏月迟钝到没有挣扎,还随着他到了屋外。
夜风吹醒了她的理智,冷淡地说道:“冷死了,你要干嘛?”
“等一下。”
贺章年神神秘秘地说道,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大摞的仙女棒过来。
曲夏月的嘴角抽了抽,这东西真不适合拿在他手里,意外地滑稽。
偏偏又让她移不开视线。
贺章年将两根仙女棒塞进她的手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对着钢丝棉点燃。
这光芒虽然不似烟花那般绚烂夺目,不过火光四射的样子也足以美到令人注目。
贺章年也拿了两根,就着她手里的火光点燃,童心未泯般挥动了起来。
半明半昧的亮光映出他浅笑着的好看模样,曲夏月忽然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之前从不带打火机的,而且看他摸打火机的动作一点都不生疏。
贺章年静默了片刻,平静地回道:“你离开后的第二个月。”
差不多是她看见有人搂着他的那会儿,想必是近墨者黑了。
看着曲夏月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贺章年又补了一句:“尼古丁能让我保持清醒,才不会时时刻刻地想着你。”
“你少朝我波脏水。”
曲夏月有些火大。
“夏月,我不屑用这样的谎言去欺骗你。”
“你想我?
哪种想法?
一边搂着别的女人一边想我?
我谢谢你了,你别恶心我了,我可受不起。”
气急败坏下,曲夏月将憋了许久的不满脱口而出。
贺章年微怔了下,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那次江莘苒出席的珠宝发布会你是不是在?”
这半年多以来他根本没让异性近过身,除了那次误认那个人是曲夏月外,但很快就让人滚了。
曲夏月撇开脑袋,抿着嘴唇不说话。
她后悔死了刚才的一时嘴快,好像显得她多在意似的。
贺章年忽然笑了下,大概有些感叹命运的捉弄,冥冥之中相遇了,偏偏又擦肩而过。
他声线低哑地说道:“你说的那个人叫月月。”
“哟……连别人叫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啊,看来是遇见了真爱了呢。”
曲夏月没忍住,不阴不阳地刺他。
一听她这种口吻,贺章年可高兴了,这表现不就是当初的那个小醋精吗?
曲夏月手里的仙女棒差不多燃尽了,她丢进垃圾桶就要往屋里走,甚至有了将这个男人拒之门外的打算。
管他露宿街头还是去找他的月月,眼不见心不烦。
贺章年也迅速地丢掉了仙女棒,攥着她的手腕,将人紧紧地桎梏住。
曲夏月怒不可遏,伸手就往贺章年的脸上招呼。
忽然“啪”地一声巨响响彻在静谧的夜晚,让曲夏月立即愣住了。
贺章年不躲不闪地挨这一下,眸色依然沉静无波,反倒是曲夏月有点慌了,想来贺章年活到这岁数,还没人往他脸上扇过巴掌。
她其实也是无意的,一时情急错手而已。
贺章年:“可以听我说了吗?”
曲夏月盯着他的右脸,没有再继续挣扎。
“之所以能记住她的名字,是因为她长得跟你有六七分像,还故意取了这样的名字引我注意。”
“你别让我将晚饭都吐出来。”
她都差不多能联想到接下来是什么故事了。
贺章年失笑:“你以为我想讲什么?
拿她当替身拐上床了?”
“你真像自己说的那么想我的话,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聊胜于无不是吗?”
“夏月。”
贺章年喊她名字的时候不是很多,可每次都带着缱绻旖旎的意味,“我口味很挑。
看见她我不可能不想起你,一想起你我就难受得要命,后来出来时头晕眼花,她扶了我一下,我错认了她是你,恍惚了片刻而已,就那样。”
曲夏月:“说完了?
可以放开了?”
贺章年:“那天听司机说江莘苒在附近的酒店参加珠宝发布会,一辆保姆车从我眼前驶过的时候,我让司机追了一路,结果闹了个乌龙。”
曲夏月想起来了,同在那间酒店还有另外的签名活动,是个大势的流量。
贺章年低眸盯着曲夏月的脸颊,磁性的声音蛊惑无比:“那天让司机追上去的时候,我没考虑什么,就想着逮到你后把你关起来算了,可是那上面的人不是你,我清醒过来就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你离开得那么决绝,我还贪恋什么?”
曲夏月轻避着他灼热的视线,不是她决绝,是她不得不逼迫自己斩断不该有的想法。
“可是怎么办?
我就是贪恋你。”
贺章年沉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在曲夏月的耳边响着。
她被贺章年抱了许久,久到天空上开始不断地燃放烟花,将天幕点亮得好比白昼。
曲夏月:“你松开吧。”
贺章年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臂膀,紧接着姿态极低地请求道:“我能陪你一起跨年吗?
过了零点我就走好不好?”
曲夏月迟疑了半晌,还是松了口:“可以。”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春晚,贺章年从来没看过这档传统节目,觉得无聊尴尬,可是现在——
他会随着她笑而笑,随着她感动而感动。
这种情绪被另一个牵着的滋味虽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但是又让他甘之如饴。
他满足又喜欢。
随着零点的临近,外面越发热闹起来,曲夏月再次起身敞开了大门,望着绚烂夺目的天空。
电视里开始倒数了,伴随着倒数声的还有一阵轻缓的步伐。
贺章年颀长挺拔的身躯立在她的一侧,也跟着电视里倒数着,当数到一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了贺章年的话。
【新年快乐!】
【夏月,我爱你。
】
前者是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后者是贺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