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给老爷子生个乖巧的曾孙
宴九黎靠着窗户，默默地望着飞驰而去的风景，如同看见她走马观花的可笑一生。
车里的气氛安静得吓人，陆韶钦一路无话，甚至连音乐都没有开启。
“见到爷爷别乱嚼舌根，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安静了许久，陆韶钦忍不住开口。
“嗯。”
“餐桌上多吃点，省得爷爷以为我虐待你。”
“嗯。”
“宴九黎，除了嗯，你就不会说别的了吗？”
“我们离婚的事，是你告诉爷爷，还是我去说？”宴九黎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问道。
“宴九黎！”一个急刹，陆韶钦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去。
“你干嘛！”宴九黎被突如其来的刹车激得胃部再次翻腾，她死死皱着眉，有些生气地质问。
“你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吗？”陆韶钦一拳砸在宴九黎车座的靠背上，咬着牙，一字一字地狠声问道。
“不然呢，你不是很讨厌我？让出陆夫人的位置，正好给你心爱的子衿。”宴九黎不去看他，依旧望着窗外。
她怕自己如果看着他的脸，会忍不住问他，如果自己快要死了，他会不会施舍一点爱给她？
她不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表现得那么贱。
她也曾是A大的风云人物，艺术系的顶级校花。
也曾是F城上流圈层，人人追捧的骄傲小仙女。
只因为她心里眼里，满满都是他，才把自己活成如今这副潦倒的模样。
“既然离婚是你提出来的，那我一分钱赡养费都不会给你！”
“好。”宴九黎点头，自己就要死了，还要赡养费干什么？
哦，不对，自己还有孩子。
宴九黎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如果自己命大死不了，那自己名牌大学毕业，找工作养孩子，一个人也可以做到。
如果自己不幸……
那么，孩子一定会被陆家接走。这毕竟是陆家的血脉，相信他们不会亏待他。
那么自己，起码留下了她和陆韶钦唯一的联系。
抱歉。宴九黎低着头，在心里默默地对孩子道歉：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就如此不负责任地要将你生出来。
可是她真不想就这么默默地离开。
至少每次陆韶钦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会偶尔，偶尔想起一下他的母亲……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陆韶钦用力掰过她的脸，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宴九黎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挑眉：“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故意的！”陆韶钦火气上涌，真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的女人。
“抱歉，刚刚走神了。”
望着眼前男人几乎可以化为实质的怒火，宴九黎不想再起冲突，果断道歉。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能再说一遍吗？”她问。
陆韶钦咬牙，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在找茬，否则为什么早不走神玩不走神，偏偏这个时候走神？
“哼，没听到拉倒。”陆韶钦一身寒气，转头不再理会宴九黎，重新启动车子，发泄一般飞速开了出去。
宴九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向窗外。
闭眼养精蓄锐，她想以最好的精神状态面对爷爷。
车里的气压越来越低，到最后，宴九黎都有些喘不上气。
她不得不转过头去，望着一脸寒冰的陆韶钦低声问道：“你刚刚的话，能再说一遍吗？”
陆韶钦瞥了女人一眼，没有说话。
“陆少。”宴九黎没办法，只能又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此时一声陆少，无奈的音调听起来轻轻软软，好似撒娇。
陆韶钦的脸色缓了一点，傲声道：“宴九黎，如果你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我就当你从未提过。”
“反悔什么？”宴九黎有些莫名。
“你……”陆韶钦更气了。
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直接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好，宴九黎，你别后悔！”
宴九黎这才想到对方说的是离婚这件事。
她对着窗外，微微点了下头，原本一片死寂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既然无法得到，还不如洒脱放手。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自己能够给你自由，不至于让你恨我到死。
宴九黎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腹部。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自己说道：“我不会后悔。陆韶钦，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开谁，就不能活的。”
一路无话，黑色凯迪拉克就这样沉默地驶向了陆家老宅。
一进门，就见到客厅里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抱着胸，冷冷坐在沙发上。
见到陆韶钦与宴九黎进门，冷冷哼了一声：“来得这么慢，是不是要等爷爷断气了，才肯赏脸？”
“妈。”陆韶钦赶忙上前，一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仆人一边陪笑。
“哪能啊，这不一接到钟叔的电话，我就赶紧赶来了。”
“你还说呢！”庄瑾瑶嗔怪地摇着头：“逸晨和宏博都在楼上了，你再来晚点，爷爷的财产都被他们骗光了，到时候你连渣渣都不剩！”
说罢，白了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宴九黎一眼。
哼道：“当初让你娶沈家的独女柔柔你偏不听，娶了这么个玩意，帮不到你不说，还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这都结婚三年了，肚子还没半点动静呢。”
“这也得随缘么。”男人一边牵着女人的手上楼，一边低声安慰。
完全没有顾忌，从进门就被冷落在一边的宴九黎。
“少夫人，您也上去看看老爷吧。”陆家的老管家钟叔放好东西，走到宴九黎身边：“老爷最近……”
“爷爷怎么了？”宴九黎蹙着眉，心里隐约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是想到前几天老爷子在电话里还声如洪钟地告诉她，要如何如何搞定自家孙子，如何如何期盼着曾孙的到来。
宴九黎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自己还没有将肚子里有小曾孙的消息，告诉给他。
他如果知道了，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嗨……老爷一直不让我和您说。”钟伯说着，眼眶忽然红了，他伸出手去揉了揉，叹声道：“老爷他已经是肝癌晚期，之前一直背着你们偷偷吃药，做化疗。但是最近，癌细胞扩散得太快了，医生说，没多少日子了。”
宴九黎心中一颤，感觉自己生病的胃部又开始疯狂抽痛起来。
那么坚强乐观慈祥的爷爷，如今也和她一样，难逃病毒的魔爪了吗？
“少夫人你是知道的。”
钟伯抓住宴九黎的手，泪眼婆娑道：“老爷他，最想见到的，就是您和小少爷好好的，再给他生个乖巧的曾孙子。”
“我知道的……”宴九黎点着头，眼眶微酸，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三个月前，爷爷八十大寿的时候，爷爷还抓着自己的手，嘤嘤嘱托。
还在想办法将她和陆韶钦关在一个房间里。
他为自己操碎了心，自己呢？身为爷爷的孙媳妇，却还在这自怨自艾。
“我去看爷爷。”宴九黎说着，便朝着楼上跑去。
“不必了，爷爷他不想见你。”楼梯上方，一个单手扶腰，挺着肚子的女人，从上方款款走了下来。